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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和陈照道别,然后才往前走去。

    虽然快入夏了,天不热,江影还穿着那宽大的春秋校服,陈照却已经穿起了短袖。那两只温热的小手紧紧攥着自己,尽管隔着薄薄的书本,走动间似乎还会挤压到什么,绵软的。夹在她指间的书本还会不时拍打他,有节奏地敲击着他。他只觉得胳膊热热的,两耳也烫烫的。

    江影犹豫再三,心中还是发怵,“那……那你送我到三楼楼梯口就走。不许东张西望,不要乱瞟!”

    江影这个气啊,拿着书不停抽打他,“你少吓我下会死啊?”

    一路走到了3楼,走廊上仍旧空无一人,仍是冷白的淡淡月光洒了一路。江影脑中的鬼怪大门一旦打开就轻易关不严,刚在楼梯间又跑出来将她自己吓了一通。

    醒来更觉疲累,她挂着两个黑眼圈,去教室集合。

    陈照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照出微弱的灯光。

    陈照被逗得嗤嗤笑,又同她反复保证,“我绝对绝对没有坏心,我发誓。”

    突如其来的停电将众人都吓了一跳。一直沉浸在批卷的语文老师放下笔,难得地松了口气,拿起手旁放着的手机,按亮屏幕,安抚几句底下的学生。

    忍不住就想逗逗她,他坏笑着,清清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陈照还想接着编,却感觉有一只温热的小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胳膊,随即还有一页凉凉的书页贴上他的肌肤——是她刚抱在怀里的书。

    语文老师当即宣布晚自习结束,叮嘱众人:“该回家的回家,回寝室的回寝室。学习也不急在这一时,不要乱跑了赶紧都回去休息,大家路上相互多照应。”

    有人哀嚎,有了乐。

    有手机的这时候也不藏着掖着了,纷纷掏出来照明,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陈照看完她的滑稽秀,见她进门了,才笑不能抑地大步离开。

    两人打闹着,路过夜色下一排排愈显浓郁的柏树,最后驻足在寝室楼底的梧桐树下。

    “什么故事?”江影问。

    陈照脑子里也挺乱的。他其实也没说什么,没想到却能达到这意料不到的效果。

    她实在太害怕了,于是又情不自禁向陈照再靠近些,另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搭上了他的胳膊,几乎是要用两只手把他的胳膊抱在怀里了。

    陈照:“没有,我怕你怕黑嘛,送你上去,免得你再吓着。”

    她忍不住摇一摇陈照的胳膊,声线颤抖,像是要哭了,落在耳里显得愈加软哝:“都怪你啊,你快跟我说点别的事情,转移下注意力。”

    江影郁闷答:“我不想去操场。”

    他知道一些女孩子胆小,但还真没见过这么胆小的。

    陈照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嗓音温润低沉,语气却幽幽的:“打扫的大爷跟我说啊,以前的某一天,学生都放假了。月黑风高的,他正独自在楼梯间打扫,突然一晃眼,白墙上似乎有个东西闪过去了。他还以为自己眼花,拿着手电往着墙上一照……你猜怎么着?”

    江影没顾上回答,前方就是楼梯间的出口,薄薄的月光落在地面上。江影一把松开他的胳膊就要往前冲,只想赶紧脱离这可怕的楼梯间。

    “干嘛?你不高兴啊?”许慧奇怪道。

    “神经!你这脑子时不时就抽,你赶紧看看医生去吧。”江影一双水汪的红眼里染上怒意,声音里却仍是哭腔,“你明知道我胆子超小的,还吓我!你知不知道真有人被吓死的?”

    “说得有点饿了,肯定很好吃吧。”江影咂咂嘴,肚子竟也跟着突兀地叫了一声。

    陈照嬉皮笑脸,“对不起,刚不是故意的,就是脑子一抽。”

    江影却唉声叹气。

    众人欢欣附和,借着微弱的光线在昏暗中收拾东西。

    江影正准备挥手道别,陈照却突然问:“你住几零几?”

    “土豆炖牛肉。牛肉炖得软软的、烂烂的,土豆粉粉的、甜甜的,一抿就化,可好吃了。”

    走廊上有一些稀薄的月光,她看不太清,但不至于撞到墙。可是走到楼梯间时,白墙切断了一切的光源,黑黢黢的一片,让她连台阶在哪都找不着。

    陈照潇洒地把手一伸,又拿出了他的宝贝手机。

    许慧贴过来,与她咬耳朵,“那坏小子打扮起来,倒是人模狗样的。”

    江影一手扶着楼梯扶手,一手将书抱在胸前,低着头仔细地分辨脚下的每一级台阶。她曾踩空崴过脚,因而走得十分认真小心。

    陈照微笑着像顺小猫似的摸她头顶的发,再次被江影一把打开。

    江影自然注意不到这些,她快被自己脑子里的东西和黢黑寂静的楼梯间吓死了。

    陈照也没有不耐烦,反复摁亮屏幕给她照亮脚下,陪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挪。

    整座学校都陷入了一种寂静的喧嚣中。初始的惊讶与沸腾过后,黑暗带着沉寂流淌在空气中,大家既压低了声音说话,又有人兴奋地在走廊上跑闹。

    江影脑子里却越来越纷繁杂乱,那些所有看过的、听过的、哪怕只是捎带一点恐怖的故事都在纷纷冒了出来。她越是告诫自己不要再想了,越是控制不住。各种古怪的可怕的东西在她脑海里翻涌,她连脖子都不敢动了。

    江影看不清东西,别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还伸着手在桌洞里一通乱摸。

    陈照又伸手去掏口袋里的手机,“黑灯瞎火的我看啥啊?手机灯也不亮,我也就能看得见一个你。”

    他今天打扮得倒是很别致,穿着笔挺的黑西装,看得出来质量一般且有些过大,估计是临时在哪找来的,手中还捏着一双白手套,无意识地晃动着。

    他有一丝不自然,又清了清嗓。

    陈照跑到门外看了看,回来告诉众人整个校园都停电了,连路灯都暗了。

    “你问这个干嘛?”江影回身看了看宿舍楼,“你不会是还想摸黑送我进去吧?那可不行,这是女寝。”

    但罪魁祸首还是这个欠揍的陈照。

    江影脑中警铃大作,她不想接话,更不想陈照再说下去。

    惊魂未定的江影伴着低低的谈话声,慢慢沉入睡眠,却不知怎么梦中全是工作时的那些事,一会儿哭一会儿假笑。

    她紧紧扒着手下的木栏杆,声音绷得很紧:“闭嘴!”

    “哎呀,这时候你可多谢我吧。”他举着手机,摁亮屏幕给她照明。

    寝室内自然也是一片乌黑,但人多,人气十分足。虽然停电,几个女生却十分兴奋,一直在嗨聊,从对答案说考题,讨论到班级学校里的男生,又转到化妆打扮。

    《你的长夏,永不凋落》

    江影一想,也是。便合上手头的书本,捧着站起来,往外走去。

    背后似有风动,又有突兀的震响,把正如惊弓之鸟的江影吓得直接红了眼眶。

    实在是自己吓自己的典型。

    一旁的陈照懒懒靠在擦得洁净的黑板上,听得心不在焉。

    想到等下运动会开幕式要站几小时,要听校长冗长的讲话,甚至开幕式后还有班级广播体操大赛,她就有点烦。

    她回过身,原来是陈照直接隔着两级台阶跳了下来。

    陈照撇撇嘴,他身高腿长,脚落到最后一阶台阶时,不知道怎么的,重重一响。

    “就是……额,我中午吃的什么,你知道吗?”他半天憋出一句。

    寂静的楼梯间只有他们二人规律的脚步声。

    配合着嘴里即兴瞎编的话,他手腕轻动,手机屏幕微弱的亮光从地面往身旁的白粉墙上一晃,又落回脚下的台阶上。

    江影嘴硬说不需要,刚走进黑洞洞的门内,就突然                                                被一阵阴寒包裹。她赶紧又退了出来。

    江影以为他还要说,难掩心慌,再次警告他:“闭嘴,别说了!”

    不过江影是不会看唇语的。没睡好的她有点没精打采,嘴角微翘回了个敷衍的笑给他。

    学校所有的建筑,楼梯都设计在最侧边,独立的一个楼梯间,若没人走动时,总是寂静的可怕。

    陈照绷直着背,热意蔓延到脖颈,一下子完全想不到能说什么。

    “他听到啊,身后有个声音,在喊……”

    她本来就有些四肢不协调,每周一早操都混在人堆里糊弄,现在更是连动作都记不清楚。

    “哈哈哈哈哈。”陈照大笑出声,胸口压着的那口气终于出去了,“那我让我阿爷明天再做,带给你吃?”

    陈照见她看来,还特意冲她甩甩手套,对她做口型。

    “为什么?”许慧一把搂着她,把半个身子压到她伏在桌上的上半身上,霸道道,“你还得给我去加油呢,你可不许不去。”

    “什么?”江影强自镇定。

    他果然一路认真地低头打着手机光,帮她照着脚下的路。

    脚步越来越快,她几乎是跳着脚有些滑稽地跑回到寝室,那样子好像后面真有恶鬼在追她似的。

    “我不会跳操。”江影老实道。

    江影开始认真幻想土豆炖牛肉,终于从恐怖的沼泽偏离出来一些。

    许慧一般都排在她身后,早操结束后必要嘲笑她一番。

    “你干嘛呢?都停电了,你还打算就着月光看书啊?”陈照问。

    神采奕奕的体委唐玉竹站在讲台上,正和底下同学讲述一会儿要喊的口号与注意事项。

    她甚至想起了初中时被朋友骗去看的校园恐怖片,脊背已是透凉。

    他只觉得周围好安静,安静地能听见她鼻息间咻咻的呼吸声,跟个小动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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