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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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如新生婴儿呱呱坠地时，往往啼哭不止；你诞生于世时，眼角掉下的泪，本质上与普通婴孩没有什么不同。”子木转动手腕，回握住阿白的手。

    室内本该静悄悄的，此刻却有紊乱的风的气息，子木抬眸瞥了一眼紧闭的门。

    “我可没这么说，”子木投降一般摊了下手，“再者，别人的想法也无法动摇你的想法。归根结底，这是你自己的事，只有你自己有权力做抉择，不是吗？”

    “哼，”流浪者冷笑了一声，“将问题抛回去的确是一种聪明的回应方式，却不是一个好的答案。”

    子木莫名体会到了流浪者白日里被阿白用绘马牌怼脸的那种复杂心情。

    饶是自认巧舌如簧的子木也略感疲惫，他按了下狂跳的额角。

    荧与派蒙姗姗来迟，她推门进来的时候，派蒙已经不是飞着的了，而是脸蒸得通红的趴在旅行者头上，星空底色的眼睛里这下子真的是有星星在转了。

    子木抿起唇，唇色被他咬得发白。

    他把睡得有些卷边的袖子重新整理好，才将半边身子都躺到了榻榻米地面上的阿白捞起来，塞到他自己的被褥里。

    “并不是这样的。”

    阿白虽然没能看到子木的眼睛，但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和，让他也跟着安下心来。

    果不其然，迟迟未归的流浪者倚靠在门边，他低着头，斗笠遮住脸，看不清神色。

    瑟缩着的人偶紫色的短发上落了一只手，轻轻地贴在他的额头上。

    他仰躺着，面朝天花板，桌角的小灯并不够亮，因此视线内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团。

    晚上流浪者帮他搓澡洗头发，对方的身体看起来跟他很不一样，没有那么多非人的部分*，明明也是人偶，却更像是荧和子木一样的人。

    偷看。

    ……

    子木花了一番功夫去整理被激荡起的情绪。他闭上双眼陷入冥想，梳理身体内的信息流，以免它们再像这次一样轻易紊乱。

    子木将为难的情绪藏进眼底。

    人偶丝毫不挣扎，躺到了软绵绵的被窝里，就是露出来的眼睛还是那么精神，看起来没有一点要睡的意思。

    可她的确做出了更好的人偶，只不过不是阿白以为的流浪者。

    “怎么了？”子木问道。

    “怎么只你一个人来睡觉？”

    “他说，自己也是人偶。”阿白慢慢地挪开了盯着子木的眼睛，整齐的短发随着动作垂下来一缕，落到白色的枕巾上。

    “泡在温泉里，就像是漂浮在云朵棉花糖上，嘿嘿……”派蒙满嘴胡话，看起来不太清醒。

    “毕竟，这里跟我的故乡很不一样——天理治下的提瓦特秩序里，神爱着世人。”

    “我没办法准确地告诉你雷神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她将你放置的原因一定是出于一些隐秘的、脆弱的良善，而非恶意、主                                                观的丢弃。”

    “只是神也并非全知全能，他们有时候不像你想的那么强大，万事万物都能处理妥当。”子木努力控制自己的声音，让它听起来更平静一些。

    “都说了第一次泡温泉别泡那么久。”荧把派蒙抱下来，没有动子木沏的茶，而是给她倒了一杯凉水。

    阿白此刻的样子，与流浪者固执得如出一辙。

    给阿白重新整理好被子，子木这才起身，拉开门走出卧室。

    可阿白还是盯着他看，手指捏着被子边，子木视线扫过来的时候，他还晓得抓被子挡脸，只不过遮却只遮一半，一双猫猫眼仍要倔强地露在外面。

    “可我的答案终究无法成为你的答案，”他喃喃道，“但好在，我还能再陪你多走一段路。”

    “她对你不做处置，与你是成功的、还是失败的人偶都没有关系，只是因为你在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是个单纯的工具了。”

    这些前尘往事，似乎不论从哪个角度提起，都不太合适。

    “你的创造者无法将婴孩一般的你，当作某种维持永恒的工具来使用，于是将你放在了借景之馆。”

    因为，祂，做出了更好的人偶？”

    “至于阿白……他若是要怨恨，我会与他同仇敌忾；他若是要原谅，我就称赞他美德高尚；他若是要逃避，那我大可以同他离开稻妻，去往别的国度。”

    他只好又捏了捏鼻梁，半敛眸光，败下阵来。

    今夜无月色，阿白推开门进卧房的时候，里面静悄悄的，没有开灯，只是靠墙的小桌上留了一盏暖黄色的小台灯。

    子木转动身体，伸出另一只手理顺了人偶蹭乱的发丝，银色的眸子里面承载着复杂的悲伤。

    阿白看了看，选在了子木身边的位置。他把腿伸进棉被里，眼睛却一直往旁边瞅。

    子木没有说话，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子木自认巧舌如簧，但此时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能不让被窝里这个敏感又怯懦的人偶受到更多伤害。

    “他长得，跟我一样，”阿白说到这里，语速不自觉地变快，吐字又变得磕磕绊绊起来：“可，他，人偶的关节，没有……”

    子木了然，点了点头。

    他声音里听不出一丁点语气偏向，甚至很是稀松平常、并无所谓。但子木心里知道，这里面分明全是雷区、满是陷阱。

    “你似乎对我有误解，我与你一样，对神并无好感。”

    流浪者若是天真无邪、没心没肺的个性，那他就不会在怨憎与愤怒的漩涡中来回打转，将自己绞得遍体鳞伤。

    面对这种奇妙场面，子木被迫清醒。

    人偶口中吐出一个名字，这是流浪者的名字。

    “祂，把我，放置在借景之馆，

    子木小半张脸靠在枕头里，眼睛闭着，看不到那双总是分外明亮的银色眼眸。他入睡前解开了总是拢着的头发，银白色的发丝比想象中的要更长些，散落在枕间，像是柳枝凝满雾凇，纯净又剔透。

    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他才重新睁开眼，瞳仁里的银色终于恢复了平静。

    阿白抓着被子的手指蜷了一下，缩进被窝里。

    “当然，等你以后见识的多了，这个问题一定还会再冒出来，反反复复地困扰你。”

    或许是因为交流的机会变多，只是短短两天，人偶讲话的速度利落了不少，说的句子也更完整，不再是几个词几个词地往外蹦。

    子木的眼睑动了动，从浅眠中转醒。他无意识撩起额间的散发，半睁开眼，就看到阿白小猫一样趴在他手边，抬着脑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就着这点光亮，倒也足够他看清楚。榻榻米地面上已经铺好了三套被褥，最靠窗的那个位置被子鼓起来，是子木在休息。

    雷神并没有制作更多人偶，屈指不过两个，一个是如今的流浪者，一个是则是稻妻天守阁的雷电将军。

    隐月渐明，夜幕中虽还有云的影子，但银色的月光却穿破了漆黑的笼罩，洒向大地。

    木格的纸窗上透进月色，清清冷冷落在室内。

    子木拿开捂住阿白眼睛的手，对方已经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沉眠。

    这算什么？白天人不熬猫，晚上猫就熬人？可是明明流浪者陪阿白玩了一整个下午加晚上，子木有些困顿地按了按眉心。

    阿白被这头发独特的质感吸引，不知不觉间脑袋就凑到对方被角边了，他动作大了点，头一不小心撞到了子木的手臂。

    “他，知道的东西，比我，多……看起来，比我，好。”阿白眼睛看不到了，躲到了被子里，就像是今夜的月亮，笼罩在阴云的后面，看不清楚。

    被子里伸出来一只并不柔软的手，抓住子木的手腕，他的手指紧捏着，执拗地要得到一个答案。

    阿白原本平躺在被窝里，闻言将头转过来，回答道：“派蒙头晕，他们去找旅馆老板，拿药。”

    猫终于哄睡着了，人却睡不着了。

    荧要照顾派蒙，没能跟小厅里的吃点心喝茶三人组多聊上两句，她忙着冲兑了一大杯盐糖水，带着派蒙回了房间。

    他的视线太过强烈，看得子木无法心安理得地闭眼入睡。

    被子里的阿白动了一下，那双琉璃一样的眼睛漏出来一点，小心翼翼，像是被抛弃的流浪猫。

    《散兵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原神]》

    阿白白天一幅精神满满的样子，这里摸摸那里瞧瞧，像个没心没肺又没见识的小狐狸；晚上却会躲进被角，偷偷害怕，仿佛所有的怯懦与不安都一下子追上了他。

    子木不意外他会这样，或者说，阿白会这样真是太正常不过了。

    阿白不再只能看清那一小盏灯范围的光亮，他就着这月光，想要再看清子木一点，却被对方用手捂住了眼睛，按回被子里。



    “入夜了，这盏茶喝完便去睡吧。”他叮嘱完，带着他总是不离身的幕篱，先二人一步回了另外一边卧房。

    空气里逐渐只剩下子木的呼吸声，他不再说话。良久，他手腕上抓着的手慢慢松开。

    子木语速少有的慢，他的目光落在阿白抓着他的手上，不错过对方任何的一点情绪反馈。

    子木做了个深呼吸，开始按压自己另外一边抽搐的额角。

    子木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饮尽，又重新为二人沏好一壶新的热茶，才站起身来。

    “所以你觉得，我该将她对我置之不理的行为，视为一种善良？”流浪者显然无意与他客套，单刀直入地将这话问了出来。

    “在借景之馆内答应让我借宿的是阿白，并不是雷神。”子木并不需要多斟酌语言，很快就重新给出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