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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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必须逃出王城，甚至于远遁魔域之外。

    “你信他说的话吗？”曲云织就在一旁冷眼看着魔尊隐忍痛苦的神色，“下毒之人当真不提前准备解药？”

    希辰神色愈发羞愧，“他们在王城扎根多年，对这里的了解一点不比我们少。”

    直到那四面八方的脚步声靠近又走远，他才松开裹在身上的破布，像一只阴沟老鼠，胆战心惊踩在阳光之下。

    藏得深又如何，不过一群瓮中之鳖。

    可是他没办法。

    不是已经狠狠打了妖族的脸，将他们的圣地都夺了去，为什么揪着神族不放？

    奇怪，她是这么同情心泛滥的性格吗？

    “真是可怜。”

    被神族谋划偷袭的事记了多久，直到现在还想着讨回来。

    “就当我心情好。”

    咒骂魔尊，当年乖乖去死不就好了，为何偏偏活了下来还要报复他们？

    自他怀抱希望地加入守旧派，又被同为神族奸细的前辈告知这一真相。

    很轻，并不急促，却宛如阴魂不散的丧钟。

    因为守旧派所谓的主张，从头到尾就是神族放出来的话。

    浮玉跪倒在地上，失声嚎啕。

    万俟逐鹿缓缓地冒出一个“？”

    万俟逐鹿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自己的委屈不能白受，他若无其事瞟了曲云织一眼，在她茫然的眼神中，一把将她拽入怀里。

    他真诚地询问面前的罪魁祸首。

    却忽然，他听到来人含着叹息的嗓音。

    包括就在他身侧的曲云织也是，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就不能过来好歹帮他顺顺背？

    “我一查才知，守旧派竟已被渗透至此。”希辰向上首的魔尊汇报。

    视野被水雾模糊，他看不清来人的面容，但那一定是一张宛若天神的脸。

    逃往段干大人的领地？不，他只是脾性火爆，但大是大非拎得清，绝不会收留他们这群背主的丧家之犬。

    他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同一块破布置气，眼下都顾不得换一个藏身之所，只恨不能将那块破布撕碎扯烂。

    届时魔尊将会

    万俟逐鹿：“……滚。”

    七日后是最好的时机。

    万俟逐鹿：“……”

    凭什么还有脸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找他们麻烦！

    万俟逐鹿：“……”

    浮玉猝然转身，视线尚未捕捉到来人的身影，就恶狠狠扑了上去。

    希辰默默攥紧了五指，可魔尊这话说的没错，是他无能，只得忍下这口气。

    ＊

    他首先感到的不是害怕与心虚，而是愤怒。

    良禽择木而栖，魔族靠不住，他转投神族又怎么了？

    咒骂希辰，这也是一个废物，当年再天之骄子又如何，还不是被他们耍得团团转？

    魔尊自言自语般说：“更重要的是，与守旧派避免冲突达成和解，保存王城的有剩力量，能够最大程度应对激进派。”

    ＊

    来人松开卡住他下巴的手，转而来到他头顶，在他紧闭双眼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时，轻轻拍了拍他的头。

    始终维持强盛表象的魔气，也在此时兵荒马乱，于经脉和五脏六腑间没头苍蝇似的乱撞。

    希辰这时变得无比听话，乖乖朝着殿门外走去，离开前还多说了一句，“放心，至少在向神族报了受辱之仇前，我是不会让您死的。”

    曲云织好似信了这话，主动上前，替他理了理鬓发，指尖触到一缕金链，撞出银铃般的脆声。

    希辰同样真诚地回答，“从一开始就没准备，因为我本来是奔着与您不死不休来的。”

    他也明白自己做得不对，好端端干嘛要效忠那群高高在上的神族？

    可他相信，但凡他在希辰面前流露一丝虚弱疲态，希辰就敢反咬他。

    万俟逐鹿：他那明明只是为了找回场子，他很大度不记仇的！

    万俟逐鹿问，“那么抓捕工作进行得如何？”

    希辰柔声建议，“您可以向炎魔一族讨要，虽然不知道他们肯不肯给。”

    那就杀了他，然后赶紧逃！

    他应了声，“是。”

    他口齿无法闭合，涎水滑落嘴角，喉咙里溢出近似于哽咽的呜呜声，猩红的眼早已盈满恐惧的泪水。

    咒骂神族，咒骂妖族，所有能被他想到的对象都歇斯底里诅咒了一遍。

    他底气不如以往足了，自己曾报以信赖的地方是神族另一个后花园，而他眼瞎，被蒙骗了不知多少年。

    可神族无法下界，那就是一群被囚禁在云上天的废物！

    一直到希辰的气息消失在自己感知范围外，他游刃有余的表情才敛去。

    连日以来的疲于奔命，已经让浮玉的心智濒临崩溃，他只能不停咒骂让他沦落此种境地的元凶，用以维持基本的清醒。

    万俟逐鹿歪了下脑袋。

    他下了最后通牒，“七日后本尊将会出城，在此期限内将神族奸细一网打尽。”

    因此，当希辰大人被魔尊一语点醒，开始清理他们这些奸细时。

    “卫兵们的搜捕很不顺利，每每寻到神族奸细的踪迹，下一刻总是能被他们逃走，然后再难觅影踪。”

    他除了同流合污，还能做什么？

    揪出神族奸细的人选有的是，希辰用起来最方便不假，但并非不可替代。

    在含恨而死与苟且偷生之间，希辰选择了归顺魔尊。

    他知道自己所行之事可能败露了。

    希辰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倒显得自己更加无用。

    浮玉躲在王城的街角，小心翼翼等待搜查的卫兵路过。

    偏偏忘了咒骂他自己。

    寝宫内剑拔弩张的氛围散去，看起来又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不是说你，而是那群神族奸细。”曲云织语调仿若叹息，“宛如缩在地洞里的兔子，还不知道七日之内就该被烟熏火燎地处决。”

    浮玉扔下了这块裹身的破布，放在以往他连看一眼都嫌邋遢，可他如今只能依靠这种肮脏的环境藏身。

    万俟逐鹿怼他怼得神清气爽，还不忘告知，“本尊已修书一封给了段干鸿，回信中他也答应了和谈。”

    他这才有和谈的底气。

    “条件是什么？”曲云织抱臂，敏锐指出最有可能的结果，“难不成是把我交出去？”

    ＊

    先不说希辰逼宫袭杀自己的事没成，就是个败者，就说他营造的心魔幻境反而帮自己坚定了心志。

    追兵不是都走了吗？为何还会出现？

    下巴往她肩上一磕，舒舒坦坦，像抱着一只大型玩偶。

    “你什么时候与段干鸿谈好了？”等只剩下她与魔尊二人，曲云织开口问道。

    万俟逐鹿嫌弃地看他一眼，“没用的东西。”

    万俟逐鹿往椅背上一仰，“我怎会舍得把你交出去？”

    “真是可怜，这些日子受苦了吧？”

    他手底下怎么尽是些糟心玩意儿？

    浮玉愣住，直到好半晌，他睁开一双迷蒙泪眼。

    浮玉正在逃亡。

    不是救他于水火的天神，还能有谁呢？

    当初正是她暗中作为，成了魔尊与激进派决裂的导火索。

    魔尊捂着胸口，闷咳一声，唇角溢出一丝猩红，失去血色的脸上仿佛皮开肉绽，攀上荆棘枯藤般的纹路。

    万俟逐鹿莫名委屈。

    万俟逐鹿：“所以宫花一落的解药呢？”

    距离毒性攻入灵台还有不到半月，他需要在此之前取得生长于魔域边境的解药。

    她再一次说：“真是可怜。”

    浮玉霎时间浑身血液都冷了，僵硬在原地，蓦地开始细细密密地颤抖。

    就在他发疯似的撕扯碎布片的间隙，忽而听到了自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即将一口咬断来人的脖颈前，他的下巴被卡住。

    更让他委屈的是，曲云织说：“我以为凭你睚眦必报的性格，不会放任希辰活着离开。”

    浮玉拼尽全力地挣扎，他本就因逃亡受了伤，没时间补充体力，方才的爆发已经是最后的力气，只能无助又绝望地挥舞着软绵绵的手臂，渴盼自己的指甲还能对来人造成一星半点的伤害。

    整个守旧派从根子里，就是神族安插在魔族根深蒂固的楔子。

    他眼中猩红一片，满脑子只剩下走投无路被逼出的杀意，化成魔族本相，指甲尖利，獠牙粗长，浑身逐渐覆上毛发，俨然一只粗蛮的野兽。

    为此特意留下残余的白发，只为时刻警醒这份仇怨，不是睚眦必报是什么？

    称他为功臣都不为过。

    躲到妖族，借他们之口向神族寻求帮助？

    浮玉实在气不过，愤愤踹了那块破布一脚，然后险些被绊倒。

    哒、哒、哒。

    不对，脚步声只有一个，可能是个路人，也可能是个落单的卫兵。

    万俟逐鹿低声说：“不信。”

    给他机会都杀不死魔尊，反而根骨还被废了，简直活该！

    他嗅到了自己身上传来的恶臭，被脏污与烂泥沾染的，来不及清理的气味。

    “已经没关系了，跟我来，我带你走。”

    作为一个投效神族的魔，他奉命在希辰大人身边潜伏，平日里给出三两句谏言，加深守旧派与魔尊之间的隔阂。

    万俟逐鹿回答，“就在希辰归顺后不就，即便段干鸿与边境魔族汇合，也无法同时应对我与守旧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