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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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剑光寒彻。

    段干鸿被羞辱，怒火来不及攀上面容，就对上魔尊漠然至极的视线。

    她固然能毫无阻碍催动玄微的本命剑，但以她的修为免不了遭受经脉错乱之苦。

    但这可能吗？

    事后曲云织发现了真相，又该以什么手段报复他呢？

    左侧的魔族在他对比下显得过分纤细，乍一眼以为是人族的谦谦君子，衣饰礼仪无一处不周到，唇畔噙着温文笑意，发丝雪白，双眸紧阖，像是患了眼疾。

    到底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曲云织不语，拿绣工精美的衣料擦拭唇角鲜血，她垂眸，盯着手中那截断剑。

    所有魔族中，就数激进派那个红发魔族对自己敌意最深。

    曲云织还记得玄微曾给她讲过的魔族势力分布。

    这场自导自演的戏码中，她居然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段干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连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愿说，依旧直面魔尊，但语气冷静了许多。

    他顿了顿，看着粗暴又莽撞，逼视向魔尊的眼中却是一种敏锐的洞彻。

    魔尊就能顺理成章敲打激进派。

    似乎等得有些不耐，他歪头支着下巴，另一只手端酒盏，也不喝，仅是百无聊赖地晃了晃。

    万俟逐鹿小小地期待了一下。

    派刺客袭杀自己的是他吗？

    恐怕连激进派首领都不知道，是不是己方所为。

    魔尊太过软弱。

    曲云织回忆刺客出现的刹那，虽然她及时以魔族侍女做抵挡，但那一剑袭向的地方——

    刚刚那一剑显然是曲云织所为，人应当无恙。

    他们冷眼看着上首的至尊之位，只要捕捉到一丝脆弱与懈怠，就能一齐扑上去将其撕咬殆尽。

    四散的碎屑有的溅到酒盏，有的险险擦过脸颊。

    “还请魔尊谨记，人族不过是我们满足口腹之欲的食物。”

    ＊

    不等万俟逐鹿回答，他对面的希辰率先出声，“我要是那人族女子，我也不肯出来。”

    “区区人族真是好大的排场！”顶着魔尊警告的眼神，段干鸿也只是浑然无惧咧了咧嘴。

    “我去禀明魔尊，封锁魔宫揪出刺客。”

    步谨言意识到了不对，顾不得礼节，大力推开房门。

    腿都快坐麻时，他默默换了个姿势，停摆的脑子重新转动。

    她想不通是谁要袭击她。

    “是什么让你一个手下败将有资格质疑本尊？”

    她的风头竟然被一个魔族大老粗抢了去！

    红发魔族拍桌而起，脆弱的木材承受不住他的巨力，轰然粉碎。

    “不好了，曲夫人遭到不明

    万俟逐鹿眼神轻慢，上上下下来回扫了段干鸿一圈，饶有兴致道：“还是说你已经自信到妄图挑战魔尊之位？”

    这可不行。

    再往下一阶，两侧席位上各坐着一个魔族，无论从座次安排还是他们周身气势，都能看出来地位不低。

    宴席上。

    在魔宫所作所为的确招恨，但恨她的魔族都成了她的傀儡。

    罢了，过往种种，她是时候放下了。

    “……罢了。”

    耽搁的这一会儿，刺客已经跑没了影。

    曲云织操控的这个傀儡只是一个不起眼的侍从，远远站在会场角落，上首那几个魔交谈了什么根本听不清。

    原来只是看上了一个新的猎物，而不是真的对那人族女子产生兴趣。

    自段干鸿出声起，在场魔族就不约而同静了下来。

    如此经验丰富的刺客，有可能动手时刺不准目标的要害吗？

    曲云织安静地看着裂痕逐渐蔓延，青云剑如薄冰般粉碎，消逝在掌心。

    他盘膝坐在一张矮几前，锦衣华服，衣襟依旧大喇喇敞开，通身璀璨金饰衬得那张面容愈发珠玉生辉，五色绳结与几缕细辫懒懒垂在脸颊边。

    刺客隐藏在屏风后能不被察觉气息，结界破碎后也懂得毫不拖泥带水地撤退，且从他逃跑的速度来看，是提前规划好路径了的。

    她若有所思将掌心按在胸口，指尖向外比比划划挪了几寸。

    刺客比他快上一步，挥剑劈开屋顶，自天光倾泻的洞口一跃而上。

    但放在当今魔尊这里就变得异常了。

    稍作调息就能恢复，连代价都算不上。

    而等他收了声，原本热闹的宴会更是只剩一片压抑的沉默。

    可惜死人已经无法给她答案。

    拱卫魔尊的那一派系自不必说，另外两股势力分别是不满于魔尊禁令的激进派，以及不承认气运之子正当性的守旧派。

    她正想着要不要切换视角，但很快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招招手唤来暗卫，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

    她这算是旁观了一场大戏，看来万俟逐鹿这个魔尊当得也不是多么舒心，居然还能被下属逼迫表态。

    还是说幕后主使压根没想要她性命？

    魔尊身边有一个空置的座席，大抵是为曲云织准备。

    在场所有魔族都在等魔尊的表态。

    曲云织眼中紫光一闪，将视角接入到了宴会上。

    锋利无比的剑气将结界如同纸张般轻易洞穿。

    风声、虫鸣鸟叫，更多细碎又嘈杂的声响同一时刻灌了进来，就好像定格的时间再次流动。

    “同席之人如此粗鲁。”白发魔族拂去衣衫上的木屑与灰尘，淡淡吐出两个不屑的字眼，“扫兴。”

    说起来魔族分裂成三个派系，这其中还有玄微仙君的功劳，他很少与魔尊正面冲突，而是不断挑拨离间那些部族。

    曲云织不由得笑了，她心中冒出来一个猜测。

    右边那个身形高大赤裸上身，精壮的胸膛上有着岩浆般明亮灼烫的纹路，火红长发炽烈耀眼，相貌也是凶神恶煞。

    这在以恐惧建立威信的魔族，就是一种软弱。

    “那几条禁令我姑且可以视为一种为了魔族长远发展的约束，但你如今所为简直称得上荒唐，竟看上了一个人族女子，哪怕那是玄微的道侣！”

    “这么久了都不肯现身，莫非被吓破了胆子，看来魔尊心宜的女子也不过如此。”

    万俟逐鹿搁下酒盏，撑着膝盖稍稍坐直了身子，他脸上露出一种像看什么荒唐事物的笑，也真的笑出了声。

    魔尊骂他卑鄙小人也是情有可原的。

    曲云织收回了傀儡身上的神识。

    “我受到袭击一事先不急着上报。”曲云织拦住了欲要出门的暗卫。

    不知是太过焦急忘了还是什么其他原因，他没有选择传音给魔尊，而是张口就喊。

    除却灵智低微但数量庞大的边境魔族，以及一些小部族之外，其内部大致分为三个派系。

    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最上首的魔尊。

    万俟逐鹿已经无聊到放空目光，数着底下人几只眼睛几个鼻子来打发时间了。

    步谨言自知失职，犹豫了片刻单膝跪在曲云织身前，低垂着头，碎发掩住眉眼让他显得格外温驯。

    ＊

    魔尊出关后，底下的魔族蠢蠢欲动，尤其是激进派甚至在魔宫走私人肉。

    很轻的一声。

    魔尊口中的狩猎，目标还不是她，而是激进派。

    魔尊不可能对一个人族女子动心。

    刺客再怎么磨蹭也该得手了吧？

    魔族奉行强者为尊那一套。

    而后者则认为，气运之子之所以实力强大，有赖于他们身上的鸿蒙至宝，这份强大不属于他们自己。

    心中一瞬的迟疑让他追击的脚步一顿。

    魔族有玩弄猎物的习惯，将死敌的妻子放在身边狎猊把玩很正常。

    段干鸿一愣，深深低头，“是，属下知错。”

    现任魔尊万俟逐鹿以绝对的实力上位，但他的统治算不得稳定。

    现如今在宴会上，激进派为首的红发魔族公然表达对自己存在的不满，要是得知她遇刺的消息——

    可当他余光看到，曲云织满身狼狈，靠着墙才不至于跌倒，一手执剑，一手捂着胸口，闷声咳了咳，唇角溢血的模样。

    步谨言抬腿便追，分出些心神扫向卧房。

    本命法器与主人心意相同，如果玄微当真对她有所隐瞒，那这柄剑毫不设防的姿态又算什么？

    曲云织笑容渐冷。

    这并不是指他的性格，而是比起前几任魔尊的暴虐，万俟逐鹿从不过分滥杀，行事克制又有原则。

    刺客的剑尖从一开始就偏离她的心脉。

    等侍从通报曲云织遇刺的消息，他就有理由对激进派发难。

    还是说一切都是魔尊设下的谎言？

    万俟逐鹿不咸不淡撩起眼皮，抬眸扫了发作的魔族一眼。

    “不要搅了本尊的狩猎。”

    人族有多脆弱，他太清楚了。

    曲云织嘶声开口，“我无碍，快去追！”

    曲云织乐得看他们内斗，玄微亦如是。

    终于，一个侍从自偏殿急匆匆跑了过来，他神色慌乱，无视了其他魔族不悦的面色，一路直奔魔尊的座席。

    前者享受厮杀，魔尊命令他们杜绝同族相残、克制捕食人族的频率，激起了相当的不满。

    他暗道自己操心过甚，能登上魔尊之位的有几个心慈手软之辈？

    “哒。”

    不对。

    剑身裂痕斑斑，方才那一下已经透支了剑中仅存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