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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青晖这些日子让刘小满给她补了不少宫庭礼仪,闻言学着旧宫里皇室的做派,指尖微翘,由刘小满虚扶着下了犊车,力求礼仪上不出错。

    赵青晖既然放权给身边的人,自然不好越级去插手身边人做事。此时刘小满教训小玉,她不好劝阻,只好转移话题。

    “据说有沉鱼落雁之容。”

    “琅琊王氏?谁死了?”

    她是秦婆子的孙女,最后也没找到她母亲,只能连同另外几个无父无母的一起在赵青晖身边伺候,刘小满和秋露正教她们规矩。

    “长公主亲临,陈家蓬荜生辉啊。”陈大老爷显然段位要高出几个层次,没有一上来就揽着王琅喊大外甥,而是按照君礼先请赵青晖下车。

    陈二老爷坐在犊车里,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王琅就要抬着他那死去的爹硬住到陈家去。

    他因新丧一身重孝,越发衬得一张素面刀削斧凿般冷俏,是只轻声细语地说了两句话,亦是引起一阵骚乱。

    开口的是陈家老太太。

    水云居是陈园中的一处水榭,因三面环水,背靠小青山而得名。

    一时间水榭里鸦雀无声,陈绵更是羞

    她呵呵笑着,从身边拽出一个亭亭玉立的女郎,轻轻拍着她的手背道:“我这个孙女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最柔顺,原本这事儿与你们小辈不相干,是老太太我心里想着盲婚哑嫁要不得,便借这个机会让你们见见面。”

    毕竟虽然王思因战牺牲,但他的儿子还在,王家的实力依旧不容小觑。

    “……”

    要真是这样,一个人定两门亲,她也是赵姓子孙里的头一份了。

    “他居然来淮阳郡了,上一次见他还是在汴京。”

    提到王思,在场的人少不得要陪几滴眼泪。

    赵青晖也明白她,亲人死绝的滋味,她再明白不过。

    众人一一见过礼,一出戏文生旦净末丑均已亮相,这戏台子搭好,便只等好戏开锣。

    这死崽子敢提剑威胁他!

    陈三老爷有点不耐烦,他急着办正事儿呢,于是他急急道:“大兄别客套了,长公主与琳琅舟车劳顿,快让他们洗漱休整一番,有什么话晚宴上再说吧。”

    陈氏虽还有位老太爷,但早已不理事,在不远处的鸡鸣山上修道,不到家族生死存亡轻易不下山。

    水榭有大中小三厅相连,四周围了月影纱随晚风摇曳,厅中设流觞曲水。又有乐工数十人在小青山腰处的亭中奏乐,箜篌丝竹之乐宛如梵音。再有婢女数十人,在厅堂四角放置冰盆,执丝绸缎面团扇徐徐送风,奢靡之风一览无余。

    赵青晖心道。

    “呵呵呵,琳琅如今真是长大了,都知道建功立业了。只是子容到底为你定下了谁家的女儿,怎么我们这些做长辈的都不知道呢?”

    这些日子她一直闷头做事,难得的与人说笑几句。

    话说得很漂亮,一时间赵青晖也拿不准王琅的祖父是不是真的同意了真门亲事。

    王小满得到赵青晖示意,狐假虎威,一张脸上写满了不屑与嘲讽。

    “陈二老爷,听说您是我舅舅?”

    她两鬓斑白,一双眼睛矍铄有神,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心有盘算之人,她这话绝不会只是随口一说。

    “谁死了你都不知道?听说是金州刺史王子容王大人。”

    谁家把自家死人往别人家里送啊!这不是纯纯有病吗?

    王琅这才出声:“多谢陈三老爷盛情,烦请借小子一间别院安置家父。”

    陈氏一族世代居住淮阳郡已经有五代人,嫡支旁系居住在一起几乎占去了整条朱雀街。

    她发话了,刘小满从善如流,答道:“殿下,刘家差派了引                                                路的婢女过来,您歇息片刻咱们就要前往水云居赴宴。”

    来了!

    陈三老爷想起王琅方才冰冷凝霜的神色,不禁后脊发凉。

    屋舍瓦墙间,粉漆白墙黑瓦,入目皆是富贵,江南的富庶与北边的断壁残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麻子你做梦吧,世家女百家求,哪就轮得到你!”

    秋露初见赵青晖便随她历经生死,一直以为这位长公主天潢贵胄与生俱来,泰山压顶而不崩。

    男女宾客分席就座,陪赵青晖就座的是陈氏女眷。

    陈大老爷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呵呵笑道:“劳烦世侄挂心了,若是子容看到琳琅这样周到,不知道该如何欣慰。”

    民众们的议论声让陈三老爷更加郁闷。

    “你母亲说你至今还未定下亲事,我一个老太太只好替这个不孝女多思量些。前些日子写信同你祖父商量过了,你三舅舅家的阿绵表妹与你正当龄。”

    此时见她居然有少女般的顽皮,不由打趣道:“殿下这一路上不说,奴婢还以为殿下是去春游的,完全没有感觉累呢。”

    你不是指责陈氏手长吗?那我们便说王思不知礼数,不敬长辈,连家中晚辈订婚也不知会一声。更是指责王琅说谎。毕竟陈家还是王思名义上的岳家,王琅的外家。

    小玉被赵青晖捏个正着,咯咯笑着,刘小满站在廊下轻轻咳了两声。

    “不知道啊,没听说陈家有丧事啊?”

    “父亲在世时早已经为我寻得一门好亲,只是女方年纪尚轻,父亲答应了对方的长辈,需等女方及筓之后方能迎娶。晚辈倒是无妨,毕竟是男儿郎,当建功立业才是正理。却不想王大太太这么关心小子,居然求到娘家来,叫老太君看笑话了。”

    “那王大人和陈家……”

    犊车外传来的调笑声并没有影响车内人的心情,一行人晃晃悠悠分成两路,由王琅的心腹将棺椁送往城东的陈氏别院暂放,王琅与赵青晖则在公主亲卫的仪仗护送下来到淮阳陈氏的祖宅。

    接待赵青晖与王琅的只有陈的三位老爷。

    赵青晖并不反感与身边的仆从说笑。听到秋露打趣她,也不恼,而是怪模怪样地叹道:“吾总算知道为什么古人有云「行路难」了,真不是人遭得罪。以后吾再不说要游遍天下好山水,只愿久居家中知晓天下事足矣。”

    王琅却比赵青晖想象的更聪明,也更果决:“陈老太君说笑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就轮得到晚辈计较。”

    “是王家大公子!那位琳琅如玉的少年公子!”

    陈家人闻音知雅,齐齐朝着建康城的方向拱手拜了拜。

    “老太君这么关心晚辈,真是我辈楷模。好叫老太君知道,与王大公子定下婚约的人正是我们长公主殿下。由青阳郡太守殷诚保媒,金州刺史王思亲笔手书合婚贴,手印、族徽俱全。”

    陈三老爷郁闷得要死,说什么公子如玉,明明是个笑面罗刹!

    “琳琅如今有十七了吧?你母亲前几日写信回来还说很是操心你。你也知道,我只得你母亲这一个女儿,在家养得娇憨不离事,很多事情一时想不到也是有的。”

    “看犊车上的家徽是王家的,该不会是那个王家吧?”

    当然,也有议论赵青晖的。

    然后才轮到王琅,可惜王琅不愿意留下话柄,都没给他开口的机会,径直道:“问世伯安,世伯近来可好。”

    那才是重头戏呢,在这唧唧歪歪做什么。

    可他不敢再说什么大外甥的话,又不想向一个小辈低头,便恭恭敬敬朝着赵青晖的马车道:“长公主殿下,前面便到陈氏家宅,请长公主下榻。”

    她朱唇微启,“陈员外客气了。”以陈大老爷的官职相称,足以代表天家,是君。

    赵青晖也的确累了。盛夏出行,即使王琅尽量安排了冰盆也不过是杯水车薪,趋避蚊虫时又熏艾,她自幼不能碰艾叶,否则浑身起疹子。但想到王思还躺在棺椁里等着入土为安,她硬生生挺着不愿意耽误脚程。

    “小满,有什么事情吗?”

    他拿的则是通家之好的做派,并非亲戚。

    但是因为王琅这家伙是从胡人手里活下来的,迄今为止与金交战的城池中,金州是唯一一座不仅没有破城,还逼退了胡人的城池,他居然不敢轻举妄动,真叫他唬住了。

    “射御双绝,女中豪杰!”

    “大公子还是那么好看!”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默默地继续替赵青晖绞头发。

    说着,陈三老爷伸手示意:“殿下随我上请。”

    “陈家谁死了?”

    他话说得漂亮,却明里暗里指责陈氏手伸的太长。

    “最值得称赞的难道不是孤身守国门吗?”

    按礼这话问到此刻就该打住,再问就是失礼,可陈家人打定主意不罢休,欺负王琅年纪轻,有宗教礼法压着不好与他们翻脸。

    《揽群芳》

    小玉正拿白玉篦子帮赵青晖梳头,听赵青晖这么说也笑起来,“长公主真是的,旁人都艳羡自由,只有殿下懒得出门。”

    此刻能在冰室里小憩一番,赵青晖长舒一口气,将自己里里外外梳洗干净,她顿时神清气爽,靠在大迎枕上用手指绞发梢玩儿。

    “不像个女郎,哪像世家的女郎文静娴淑。”

    她不想身边的人和自己一样再沉浸在伤感中,作势要去拧小玉的脸:“小阿玉,连你也敢嘲笑孤了是不是!”

    不是!

    赵青晖朝王琅挤眉弄眼,眸子里满是戏谑之意,随后拿腔拿调地说:“多谢陈二老爷相邀,孤与王大公子便不推辞了。”

    方才不过是赵青晖一时兴起捉弄陈三老爷替他出气,真将父亲停棺王家他还怕脏了父亲的英灵。

    “那倒是,若我能有幸做陈家的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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