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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蹙眉,他果然有此筹谋!但我又有些欣然,廖无钰仍有闲情筹谋这些,那就表示千莫珏该是安然的,至少,他没有生命危险。

    我凝眸看他,不答却问道:“四皇子在哪儿?我要见他!”

    但我知道,他心中怕是已经翻江倒海。“钰哥哥”是小时候洛碧卿对他的称呼,来的路上我特意询问了伊心所知道的关于廖无钰与洛碧卿的一切。今日再听到当年的称呼,他该是什么心境呢?

    毅然撕掉手中的信笺,扔掉,我坚决地道:“我不会离开这里,除非,我见到四皇子!”

    无碍?当真无碍么?我怔怔地想着他前半句话的真实性,也想着他后半句话的含意。我,该当如何?

    “你为什么这样做?”我开口问道,紧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点儿的神情变化。

    心下放松了些,我便与面前这个看似无害却亦有手段的人周旋起来。

    他从知晓千莫珏“非我不娶”之时,便开始了他的谋划,寻找着将我“赶走”的机会。可他这样做的目的,还不是意欲成全洛碧卿!

    我不想接下去猜测他这招“引蛇出洞”是为了揪出幕后之人,还是为了获得什么证据,我只是想到,以千莫珏的生死作为诱饵,这虚虚实实里,究竟是真“虚”还是假“实”?

    廖无钰皱了皱眉,眼里生出一抹冷绝,却是有些无奈地道:“你不肯,我自然有其他法子。只是,我并不想用过激的手段。”他沉了沉声音,接着道,“以前的四皇子

    噬心之痛?

    这会儿他倒承认自己的心意了,只是这里面泛着的苦涩与难过我竟仿若感同身受。但我不想就此承认,近乎残忍地反驳道:“我与你不一样,我的良人心系于我,而你的伊人却是心属他人!”

    看着飘落到地上已成两截的信笺,廖无钰怔了怔。片刻后,他抬头看着我,沉声道:“你既如此担心他,心系于他,又怎可只贪图两人一时之聚,而不顾他未来之忧?”

    懵懵懂懂间,我有些凄楚地喃喃自语道:“你与洛碧卿近在咫尺,若是想见便可见到。我,也可以如此......”

    他宁愿承受噬心之痛,将所爱之人拱手让于自己的兄弟,只为成全所爱之人的心意。如此看他是无私的,可他又自私!为了成全他的所爱之人,他就要这般费尽心机地拆散我与千莫珏!

    廖无钰说,本来按计划那一日一早准备启程回京,但当他去找千莫珏时才从手下口中知晓,千莫珏早就不在刺史府内,而是率领人马去抓逃走的我去了。等回来后,千莫珏直接将我从马车上抱回房间,便闭门不出了。是他亲自来传唤的千莫珏,因为廖老爷子有要事询问。于是,在东厢房,廖老爷子和千莫珏就如何处置我展开了唇枪舌战。就在这次谈话中,千莫珏对廖老爷子长跪不起,求廖老爷子不要再找我谈什么“隐忍”之言,求廖老爷子成全,成全他与我的婚事。廖老爷子怎肯同意,千莫珏却也决然表了态,此生非我不娶。如此,才惹得廖老爷子勃然大怒。

    他的这份痴爱,算是无私,还是自私?

    “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儿时如此,长大了依旧如此。”廖无钰望着墙上挂着的那把剑,眼神有丝迷离,“曾经一位京城名师花费半生心血打造了寒龙剑和这把御虎剑,后来祖君用重金将这两把剑购回。四皇子第一次见到时,便喜欢上了那把寒龙剑,但我也属意于它。祖君很为难,不知该将此剑交于谁。这时四皇子提了一个主意,好剑自然配高手,他要与我一较高下。你可知,那时我已是练剑六年的熟手,而他不过是个才八岁刚刚学会用剑的初学者。对于这相差悬殊的较量,结果似乎毋庸置疑。祖君也是如此认为的,但四皇子却势要凭实力夺得爱剑。他提出比试在一个月之后,让我给他一个月的时间。可一个月能练出什么高超剑法来呢,我当时这般想,已视寒龙剑为囊中物。但犹如你所见,寒龙剑如今在他手里。他,赢了那场较量。”

    “为何?你原本就是要离开的。”

    廖无钰将回忆的那份迷离隐去,看着我字字寒言道:“这次我不会再掉以轻心,让他说什么便做什么!所以,你不要怪我此次这般行事,也不要怨我在四皇子面前置喙你的‘无情’。”

    他重新回到书案后坐下,执起笔又打算写什么。可能觉得烛光有些暗淡,他起身拿下灯的外罩,直接用笔杆尾部轻挑了挑蜂蜡的烛芯,火苗瞬间窜得又高又大,但他的脸却埋在灯自身的阴影里,叫人看不分明了。

    廖无钰不紧不慢地在桌上铺开一张黄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汁,边下笔边说道:“四皇子此刻无法见你,亦不愿见你。”他停笔顿了顿,“因为你‘置他的生死于不顾而决然离去’。”

    “无论如何,你必须远离此地,在他未醒之前。”廖无钰没有抬头看我,只是在奋笔疾书。

    从古皆是可怜自有可恨,眼前这个人便是。我保持着沉默,静等廖无钰将手底的字书写完。

    我望着那人深沉的眼神,尽量淡然地道:“是,我回来了。www.feiyinge.com所以,我不会感激你给我制造了出逃机会。”

    仿佛刺中了他的某根心弦,廖无钰的眼神里不经意间流露出一丝无以名状的痛楚。但他是个懂得隐藏心绪的高手,若眨眼之隙,他的面上已是平静如水。

    “我,不可以么?”我的眼中不觉间缭绕起了水汽,问着对面的廖无钰,也问着自己。

    “宁肯承受媚惑骂名?”廖无钰终于抬起头,神情里含了一份嘲弄,却又有一份与我同样的凄楚,“也宁肯承受噬心之痛?”

    “这般做,你的噬心之痛怕是要再深上几分!”我忍不住再次嘲讽他。

    直到方才他说,千莫珏不愿见我,是因为我只想着离去,视千莫珏的安危于不顾,原来他是要让千莫珏“认清”一个“事实”,“认清”我的“心意”——我根本不在乎千莫珏,我的心里根本没有千莫珏!如此,千莫珏该是对我死心无期了,然后他会回到京城,与洛碧卿完婚。

    可为何......为何我越来越不想要这种借口了?我可否......可否留在千莫珏身边,那怕承受骂名,哪怕......承受噬心之痛?

    先前听伊心她们讲述接应我的经过时,我便猜出了廖无钰的目的,他是要让我离开千莫珏,永远地离开千莫珏。只是起初我以为他与廖老爷子的初衷一样,是为千莫珏的前程未来着想,避免千莫珏毁在儿女情长上。可稍一细想,他的行为却与廖老爷子的做法背道而驰。一个让我承受媚惑骂名,以力挽狂澜;一个却让我就此消失,无踪无迹。

    “我若是不肯呢?!”看他毫无波澜的脸,我竟有些挫败,却硬装强横地说道。尤其得知了千莫珏的心意,我心里更是舍他不下。他愿意舍弃洛碧卿这份强大的背景,娶我为妻,是不是表示,于他来说,我已凌驾于他的野心之上?

    表面上看,廖无钰的做法和目的都毫无违和感,但也许女子的第六感天生强大,我早就隐隐觉得,廖无钰不仅仅是为了帮助千莫珏笼络洛离一脉,他还有一份深深掩藏在心底不得见光的“私欲”——他要成全洛碧卿对千莫珏的心意,实现洛碧卿欲与千莫珏双宿双飞的心愿!

    他这既贬又讽的话稍稍激怒了我,只是我并不是生气他对我的贬损,而是生气他替我做这等“走与不走”的主。于是,我也没有好气地反讽道:“你这样做,当真是为四皇子着想么?还是,为了‘钰哥哥’——你心心所念的洛碧卿着想?”

    他写的还是那份证明吧!我该再撕掉它吗?

    看着我近似恳求的神色,廖无钰却是不动摇地回绝道:“不可以,这已经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他盯着我,语气已生硬非常,“因为......他已决意娶你为妻,此生唯一之妻!所以,你必须离开,永生不得与他相见!”

    “我若告诉你四皇子已无大碍,你可愿就此离去?”

    写到最后,他匆匆一点结束,而后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将信笺塞到我手里,也不看我,言道:“拿着此证速速离开此地!否则,我将你视为此次行刺的同党一并下狱!”

    那种滋味我曾尝过,是千莫珏求皇上赐婚的时候,是他与洛碧卿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是他对洛碧卿露出朗月入怀般笑容的时候......不管那时他是真心抑或假意,但只要一想到他终会娶了洛碧卿,终会与洛碧卿日日齐眉,只要一想到会有那么一天,我便心痛得不得了,心痛得想逃离!是,我一直就是要逃离的,什么帮公主完成回乡的心愿,什么帮公主送信回南夷国,不过是我想逃离的一个冠冕借口!

    廖无钰仍低眉写着什么,平淡地说道:“我本以为你聪慧玲珑,应是通晓我此举的目的。如此,你便不会回来了。”

    我静静地听着廖无钰的讲述,仿佛看到了那个八岁千莫珏的脸,虽稚气未脱,却固执倔强。

    我看着信笺上潦草飞舞的字迹,皱了皱眉,我根本认不出几个。但联想他说的话,我猜得到,这是一份验查证明,证明我不是暗杀四皇子之人的同党。原来,廖无钰是在设计等着同党上钩,大街上张贴的那些“招医榜文”全是幌子!

    廖无钰霎时顿住了,手不自觉地握紧了笔杆。但只是刹那工夫,他又继续书写起来,神情竟显得心无旁骛。

    见我久久不答话,廖无钰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他背过身去,轻言道:“情所起,不知何来亦不知何往,此生唯愿那人安好。你,与我,只能如此罢了。”他又回过头看着我,似是劝我,又似是劝自己,“舍弃,并非那么难的。”

    他已决意娶我为妻?!可,他从未对我提起过,甚至前两日他还拒我于千里!

    “现下我顾忌不到这些,我只想知道此时他是否安然!”

    “你如此认为也罢。”他倒不反驳,却平静地道,“但这些于你没有关系,你只要永远离开四皇子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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