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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就在茶汤滚入他口中的前一刻,城主府一阵地动山摇!

    碧衣贼也不多话,转眼间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相蕖糊弄他:“藏官刀的事本尊另有安排,你只管自己躲好。”他想了想,暂时没什么别的要问了,便说:“现在就走。”

    他学着从前在城主府所见城主的雅致做派,先是端详了茶汤那澄净的颜色,再稍微靠近了鼻尖,细细嗅闻茶香。一套不懂装懂                                                的流程下来,并未品出什么奇妙来,只觉得故弄玄虚。

    真相于他仍如雾里看花,以防打草惊蛇,暂时还不便即刻取了碧衣贼的命;然则他又不敢将碧衣贼轻易放走,万一碧衣贼一转头就遇到了真正的主人,那个假魔尊——甚至,万一碧衣贼一转头就被乘岚逮住了呢?他可是记得碧衣贼早前曾说,已经被乘岚发现。

    玉滟只消回想起那画面,就觉得羽毛都要立起来了,紧张得手脚都没法安分呆在原处,连忙捧起手边桌上的热茶。

    是碧衣贼在撒谎?是假魔尊设下的陷阱?还是乘岚——

    相蕖初见此景,也是微微一怔。

    顷刻之间,火光大放,炽烈的光蔓延到了整条熔岩火环,勾勒出灵山庞大的轮廓。

    感知铺开的过程中,他捕捉到了熟悉而怀念的气息,如莲花亲水,也似飞燕还巢,因而他下意识以为这里合该是个适宜莲花生长的水边,却不曾料想竟是如此景象。

    不待相蕖细想,一直安分的藏官刀却突然暴动起来,在他的腰间剧烈震颤着,叫嚣着,就像方才的他一样,似乎无法克制地想要靠近熔岩。

    只可惜他的动作到底慢了藏官刀半步,熔岩吞没了长刀,他不得不躬身探臂,在熔岩中摸索。

    相蕖不禁走近了两步,火光在他的脸上映出一片红光。

    碧衣贼的主人竟然是意图利用藏官刀修炼这等邪法——若是这刀清清白白,自然没法叫人利用了去,若碧衣贼所言非虚,究竟是谁人将生魂拘于刀中?

    夜色中,茂密的枝叶掩住了这条爬在山腰上的火环,只透出几点星星火光。

    他看着碧衣贼,突然问:“你会不会游泳?”

    碧衣贼艰涩地吞咽下去:“谢尊上开恩,属下明白,那原本的计划……”

    可惜程珞杉纵

    顿时,如一桶清水浇淋在头,相蕖清醒过来:这熔岩有鬼。

    修行一道讲求因果轮回,见天地的道途漫长,路上未必能不造杀孽,若是犯下了因,必须亲手偿还了果,如此才算是了结了一桩因果,无愧于心,方见本真。

    程珞杉原本身着一袭玄色锦衣,仪表堂堂。如今被沾染得灰头土脸,发丝灰白,衣服亦像是洗脱了色,看起来狼狈得简直有些滑稽。

    或许说是水边有些不大贴切,比起山中溪流,眼前的景象倒更像是岩浆喷发而出,顺着山体蜿蜒而下,然而却不像熔岩那般具有爆发和毁灭感,它的时间似乎被放慢了太多,以至于宛如一道涓涓细流,宁静而缓慢地流动着。

    相蕖吩咐:“那你立刻去海里呆着,不许出来,省得被乘岚逮住。”

    他感到灼热。

    最终,他把茶杯贴上了嘴唇,准备完成最后一个动作:啜饮。

    并非出于担心碧衣贼的安危,实在是乘岚的神通太多,其中那招令人捉摸不透的读心便是其中之一,连相蕖自己都无法抵抗,遑论眼前人。

    程珞杉凉凉地扫来一眼,并不搭理玉滟,冷声安排着一干人等收拾场面。

    相蕖却灵机一动,突然回想起来,渡海那时乘岚曾说金波海无边无际,若是全仰赖于避水决,再多灵力也支撑不住,这才召出了露杀剑带他渡海。他自觉不能做个比乘岚还要刁钻刻薄的“尊上”,便抬手取下一根发丝,递给碧衣贼:“你带着。”

    两人一立一跪,静默了片刻,互相对彼此深觉莫名其妙,然而一个不敢置喙,一个不明所以。

    相蕖很想就地验证方才所得的信息,可碧衣贼还在眼前,他并不全然相信对方,生怕被趁人之危抓住破绽。

    就在他尾翼之后,悬于空中的城主府轰然倒塌,狠狠砸在地面。

    来不及想通此事,只听背后传来一声惊呼:“快走!”几乎是出于本能地,他立刻化作雨燕原型,顺着窗口飞出了城主府。

    他转身便走,藏官刀却再也抑制不住颤抖,擅自离体,化作一道流光飞快地射向熔岩。

    他还没化为人形,之间一只娇小雪白的雨燕,轻巧地落在程珞杉肩头,甚至还嫌弃地动了动爪子,似乎是觉得程珞杉肩头的灰玷污了自己。

    “喂!”相蕖徒劳无功地喊了一声。

    若能从上方俯视,自然可以看出,蜿蜒的火环绘出了一朵艳丽的莲花,花心落于灵山顶峰,几近通天。

    好在那震动很快平息下来,玉滟听到屋外亦传来惊呼声,连忙冲到窗前。推开花窗看去,远处街市上也受此影响,一片人仰马翻的乱象。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

    几息之后,他出现在千里之外的一处水边。

    他不满乘岚已久,其中便有一个原因是,乘岚把灵山当自家后花园一样,三五个月就来一趟,仿佛全然不曾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是否合适。

    碧衣贼只得张嘴。

    纵然千万年来人与人、人与妖之间的争端从未停止,可无论是正魔两道之间有摩擦,抑或是正道仙门内部的矛盾,往往也不过是你杀我我杀你,延续到亲族后代,冤冤相报无穷尽。

    可他是莲花啊,莲花也会从岩浆里生长出来吗?这该算是旱地拔荷,还是火中生莲?

    那可是尊上的陵寝,如今却被亲手杀死尊上的人日日践踏!

    碧衣贼一时无言以对,半响后才讪讪地说:“属下领命。”

    鬼迷心窍地,他向着熔岩伸出手去,似乎想要掬起一捧清水。

    况且,乘岚走时,手里还握着一只会动的断手,让画面看起来更是平添了十分诡异。

    熔岩骤然暴起,将相蕖吞噬其中。

    相蕖立刻排除了自己。

    玉滟且嘲笑了片刻,才忽地想起自己为何在此,连忙上前:“真尊命我带话。”

    半响,相蕖才恍然大悟,伸手将那根发丝捻起,送到了碧衣贼嘴边,命令:“吃下去。”

    程珞杉懒得理他,根本不搭茬,仍是有条不紊地吩咐着身边的手下。

    不管怎样,肯定又是谁趁他死后,偷摸着用他的佩刀,做出这等伤天害理之事,真是好大一口黑锅,欺负死花不能说话!

    他捞起熔岩,红光从他指尖滑落,看似滚烫的熔岩只不过让他手指微微发红。

    灰烟散去,一道人影从断壁残垣中缓步走出,正是方才出口提醒之人,亦是魔域城主程珞杉。

    倒是乘岚一直将藏官刀握在手中,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紧,莫非也是知道其中内情,生怕有人将其夺去造孽?这么想来,居然显得乘岚也没有那么邪恶了。

    魔域中,玉滟已递上去了信物,此刻正端坐于城主府会客室中静候。

    碧衣贼一怔,迟疑道:“会……有避水决。”

    玉滟叽叽喳喳:“真尊命我带话,听到了吗?”他啄了一口程珞杉的耳朵,留下一道嫣红的印,也获得了程珞杉的怒目而视,才迤迤然道:“真尊让我告诉你一声,他要上灵山!”

    都说神兵自有灵性,可还没生出器灵呢就如此活泼,这是不是灵得过分了点?相蕖连忙伸手去捞。

    他哪能想到一根头发落在手中是如何的令人无法察觉,碧衣贼也不敢多问,只晓得伸手去接。

    又或许,那是温暖。

    纵然常常有人放不下,要追求复生、转世也好,修习鬼道邪术也罢,终究是逆天道而行,落下恶名且不说,此举有伤天和,注定反噬自身。

    相蕖亦不欲在此地停留,实在是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眼下身处何地。待得碧衣贼远去,他也一个闪身消失在了原地。

    玉滟见之,顿时将心中那因突发意外而生的紧张抛到了脑后,很不给面子地笑出声来。

    只听相蕖声音冰冷:“此物能使我操控你的身体,若你乖乖呆在海里,不叫人发现,那便罢了。若你胆敢乱跑,再坏了本尊的大业,你知道你会有什么下场吧?”

    玉滟的舌头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倒是额头和发丝痛饮了大部分茶汤,他来不及顾虑自己的形象,受惊之下,连忙做出了备战之势。

    程珞杉冷笑一声:“冠冕堂皇,说得好像从前他不是想上山便上山一样。”

    至于将他人生魂封印以待吞噬,更是正魔两道都要人人喊打的恶行,即便是一向自诩离经叛道的相蕖,闻之亦惊心怵目。

    他犹自记得方才乘岚是如何的行色匆匆地离开,纵然认识乘岚已百年有余,对方那般仓惶的模样却还是头一回见到。

    这里是灵山,但灵山极大,纵使在幻境中吸了乘岚不少法力,如今已然堪堪进入练虚期的相蕖,也无法感知到灵山的边界。

    仿佛他本就生长于此,这里是他的家。

    是地龙翻身?可是真尊在此——大乘期修士如半仙在世,已有上通天道下安大地之能,无异于祥瑞化身,所到之处可避免许多自然灾祸。

    他看着藏官刀,目光骇然,不敢相信这刀中竟然封存着他人的魂魄,且听碧衣贼所言,恐怕还数量不少。

    藏官刀早已不知去了哪里,他看不清,熔岩亦隔绝了真气的感知,从手臂传来的热量甚至让他额头冒汗,却也没有摸到任何物什,正自觉此举是否刻舟求剑过于愚蠢时,异变陡生!

    此言骇人听闻,相蕖下意识想问一句“什么”,话到了喉头才险之又险地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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