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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蕖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乐呵呵道:“现在放心了吧?好了别念心经了,你快偷偷告诉我。”

    “怕什么,抓住了又不会告诉你师尊。”相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

    江珧轻叹一口气,只得说道:“照武真尊这些年极少离开香兰山脉,我当真知之甚少。“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若我不曾记错,照武真尊上一次离开香兰山脉时,我甚至不曾出生。”

    他师尊对相蕖这个才拜入师门不久的天才师弟甚为纵容,哪怕是从前最受宠爱的七师弟也比之不及,是以此事若是暴露,他小师叔和七师弟都不会被怎样,受罚的只会有他。

    相蕖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要推脱不敢回答,又怎么会给他开口的机会?不等江珧这口气顺过来,便即刻抬手,三指向天,正色道:“天道在上,我相蕖今日在此立誓,若再与江珧提起那魔尊之事,甘受天雷之刑!”

    人道“云坐香兰南有灵,万剑敬立无意北”,字面上不过是四处绝景风光,实为如今天底下的四大仙门。

    他话锋一转,又问道:“那照武真尊呢?他一个正道楷模,总不至于也不能提起吧?”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冥冥之中,他好像知道他要去哪里、做什么——他还有没做完的事情。

    心中却暗自得意:就提,就提,相蕖是谁?相蕖发的誓,和我有什么关系?这点小把戏用来骗你,真是刚刚好!

    或许是一片花瓣、一颗莲子,也可能是一朵花,甚至是他的根茎。

    相蕖知道,他这是还惦记着方才自己提了一句“露杀剑”的事,只不过,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三个字。仿佛只是冥冥中的一种感应,他脑海中试图构建起这个持剑仙尊时,“露杀剑”便窜入了他的脑中。

    《剑尊对他一往情深》

    师祖师尊爱惜他的天赋,肯破例将他收入门下;门派和师兄也因为他的天赋对他多有迁就纵容;师侄小辈们既仰慕他的实力也敬重他作为长辈,他在霜心派不过一年有余,已经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因为他是一朵莲花。

    相蕖闻言,失望地翻了个白眼:“绕来绕去,就是那么两句话,翻来覆去地讲,非得我哪天抓住你的把柄,你才肯跟我多讲两句不成?”

    “哎,你这不就露馅了?”相蕖立刻抓住了他的马脚:“我上次问你时,你只说照武真尊集结了仙门正道,围攻魔尊,就不曾告诉我竟然是他亲手杀了魔尊,你说是也不是?”他用胳膊肘碰了碰江珧,笑嘻嘻道:“既然如此,展开说说?”

    可这怎么可能,霜心派已建派近千年,实实在在亲历了魔尊灭世,这等大事怎么会不被记录?只不过是这些记载不被允许告诉他罢了。

    江珧闹了一个大脸红,被无故戏弄了一番,他有点想生气,又顾虑着不可在师长面前失礼的规矩而强自忍住,只得转过头,自顾自地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那双手空空的少男也不嘴硬,爽快地抬手一抹,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江珧哪料得到,这根本是个耍起花招来没完没了的人,他沉吟片刻,倒是想起来一回事,缓缓道:“照武真尊早年时常行走尘世,是以民间百姓也因他剑名‘长生’而称他为‘长生剑尊’。只不过,我们仙门修士便不好这样喊了,小师叔,你万莫再唤错他的尊号。”

    “小师叔!”拂尘少男无奈道:“您又这样帮七师弟偷懒,要是让师尊知道了,我可就倒霉了。”

    “师尊真这么说?”拂尘少男不大相信,作为徒弟,却也不敢贸然否定,只得无奈道:“江珧惭愧,实在是近来深陷瓶颈,不得突破,让师尊担心了。”

    “小师叔!你这又是何必。”江珧被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动作气得无语,若是他师尊在此,恐怕也会气急败坏,盖因以“提起”立誓,实在过分苛刻,即便是再小的一件事,寻常修士也绝不敢以此立誓,省得哪日言语之间一个不仔细就破了誓,引来天道惩罚。

    ——还是一张年轻的脸,不过比原本那张稚气未脱的小脸要成熟些,英俊些,神态也松泛自然得多。

    “他又还没来——说到这个,我们在此已等候良久,他究竟何时能到?”相蕖随口问。

    他无所畏惧,江珧却是个循规蹈矩,不敢随心所欲行事的。他咬咬牙,低声道:“小师叔,你到底想问的是照武真尊,还是那魔尊?”

    可这几日,霜心派竟少见地有了几分人气——无意湖边素来人鸟绝迹,眼下竟有几个白衣飘飘的修士日夜静立于此。

    “七师弟,不可无礼。”另一位手持拂尘的少男立刻斥责他:“什么路沙剑——等等。”

    几人相貌年轻,神情也尚有些青涩懵懂。其中,一名未曾佩剑的少男似乎忍无可忍,打破了寂静。他打了个哈欠,状似随口问道:“你们说,用露杀剑的那个什么……叫照武真尊的……”

    相蕖心里一乐,觉得这小子居然是个机灵的,居然还敢拿捏自己,倒是自己从前小看他了。他故作无奈退让:“好了好了,我与你说句实在话可好?”见江珧微微颔首,他用真气逼音成线,讲话语送入江珧耳中:“你们总喊魔尊魔尊的,总不能那家伙真的叫魔尊吧?你说句实话,那传说中的魔尊,到底叫什么名字?”

    很快,也很轻而易举地,他混入了岸边的渔村,以一个遭逢风暴船只失事后漂流至此、失去了全部记忆的年轻人的身份。在那里,他初步了解了人类社会的规则,后来,他离开渔村,进入城镇。他无师自通地会了一系列小法术,比如易容术、净尘术。他在尘世中打探消息,来到了四大仙门中距离金波海岸最近的、无意湖边的霜心派。

    江珧哪里料到相蕖竟然执着至此,为了一个答案,当场便立下了如此认真的誓言,他来不及打断,只见相蕖指尖一闪,此誓已成。

    相蕖不大在意地应了一声:“晓得。”

    混入霜心派也没花他太多地功夫,他捏造了一段简

    “好了,言尽于此。”江珧生怕他还要再问,抓住了相蕖沉默片刻的良机,连忙终止对话,又不忘自我反思:“更何况如今小师叔你与我几人在此恭候,正是为了恭迎照武真尊,这样议论真尊前辈,成何体统,若是前辈本尊听到了可怎么是好。”

    他意识到,这是人类修士社会的另一种规则,叫做交情。

    他的法力很强,修炼的天赋也高得令人艳羡,而他在学习和模仿上的能力比起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江珧却说:“小师叔若是不愿告知,那师侄又如何为您解忧?”说完,他便转过脸去,闭目默念起心经口诀,权当调息修炼,不再搭理相蕖了。

    他发现想从自己这几个小师侄嘴里,套出两句有价值的话来,真是难如登天!年纪尚可的江珧看起来懵懂,实则甚为精明;而确实天真也亲近他的七师侄又过分年幼,是当真对这些                                                逸闻一无所知。

    相蕖点点头,面上不动声色道:“这样啊。”却在心里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红冲。

    其中“无意”指的是无意湖边依水而建的霜心派,派如其名,以水灵根与冰灵根修士为主。受所修炼的冰霜心法影响,修士们多数性情冷清,喜着白衣,久而久之,便有了个“孤高清绝”的印象。四大仙门中,也属霜心派在尘世最中最“仙气飘渺”。

    江珧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又被这大胆的问题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拂尘少年凑近了半步,盯着对方的面容,迟疑道:“你不是七师弟,你是……”

    即便他有足以被门派爱重的天赋还不够,他还缺少交情,这是一种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培养的抽象资本,他暂时还不太能理解。

    江珧还以为自己从此摆脱了一个难以应付的大麻烦,一边松了一口气,一边没忘记年少老成地叮嘱起相蕖来:“小师叔,此事我们言尽于此,你以后可千万要注意言语,最好少提此人,以免不小心破了誓。”

    可是即便如此,门派中的许多秘密仍然不对他开放,比如关于照武真尊与魔尊三百年前的传说,他在霜心派所能得知的,竟然与民间流传的版本别无二致。

    他这话一出,江珧难免一惊,纵然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免紧张起来,连忙道:“小师叔何至于此!”

    胡说吧,方圆千里之内都根本没他的踪影,有的话我早察觉到了。相蕖心里不屑。

    “小师叔,你替七师弟来,可是为了见照武真尊一面?”静了片刻,江珧忍不住道: “你总问起那照武真尊究竟是如何亲斩魔尊,拯救苍生一事,我不与你说,并非我不想告诉你,而是当真不知。”

    江珧无奈,只得满足相蕖最后的要求。他还不会逼音成线,只能附耳低语:“我听说,那魔尊真名姓红,单名一个冲字。”

    相蕖微微扬起一侧眉毛,故意道:“你觉得呢?”

    然而,相蕖心中实则了然,无非是自己初来乍到,还不曾得到霜心派的全然信任。

    “无妨,是师兄派我来的。”他口中的小师叔相蕖笑嘻嘻道:“师兄还叮嘱我,你近来有心事,等事情办完了,要格外考校一下你的修炼成果。”

    他在混沌之中甫一醒来,看到的是金波海岸的沙滩。他从沙滩上爬起来——是的,爬起来,用双手双腿支撑着,而不是根茎——他化成了人形,尽管那时侯,他似乎还不知道人是什么,一个人应该长什么样,化形应该怎么化——下意识地,他这样做了,在思考和理解这一切之前。

    “假的,是我猜的。”相蕖慢悠悠地等他说完,才道。

    他这一回开口时,话语中便刻意避讳了“魔尊”二字。

    “真尊修为高深,其心目耳力俱佳,说不准人在千里之外,便已将你我方才私语纳入耳中。”江珧认真道。

    从那一刻开始,他知道他遗失了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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