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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兰姨将养着的鸡卖给刘婶子时的不舍,许知韵心里也是不好受。

    许知韵起身行礼,诚恳道:“阿韵知晓邱姑姑的为难之处,兰姨不许我来绣坊做工的,要不我早就来了,能得个邱姑姑这么好的东家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兰姨盼我有出息,可我知自己本事不大,若能有个一技之长也好安身立命。”

    得了邱掌柜的准话,许知韵便和兰姨回家收拾包袱。

    许知韵却觉得这书的名字像一壶酒,很好喝的那种酒。

    “好,你小小年纪就习得双面绣,还是不要浪费了才华,你和兰姨都去南临好好跟人家学。”想来这孩子学成了本事,就算不在绣坊上工,绣活也只能在绣坊里出卖,那样对绣坊名声也有好处。

    这二三年便与南临的绣坊多了往来,南临的绣品是顶好的,大多是供给皇室的。

    可兰绣娘不愿的,她不放心许知韵一人在村里,便次次婉拒了。

    不等邱掌柜再次拒绝的话出口,许知韵从袖子里拿出这两天绣的帕子,递给秋掌柜,语气谦虚地道:“跟着兰姨学了好些年,没有那出神入化的绣工,只是学些皮毛,拿来请邱姑姑过目。”

    “咳咳,不会,好孩子,坐下说。”以为这孩子一本正经的认真模样要说甚大事呢,原是打算去南临。

    许知韵清楚的记得,那人浑身灰扑扑的,露出来的里衣还有血迹。他小心翼翼地将胸口的那包书拿出来时,眼神里满是温柔。

    经过了两世,许知韵猜出这人是谁了,也知道这几本书有多重要了。

    可不得不这样做,许知韵没打算再回文兴村。上辈子有些事没做好,这辈子重来一次定是要好好完成的,哪怕再难也要顺利翻案,废太子通敌叛国案。

    邱掌柜含笑道:“绣的不错,不愧是兰绣娘教出来的。”听说阿韵这孩子古诗背得不错,倒是不知晓她女红也是不错的,可是这水平在绣坊里算一般,比她好得比比皆是,年龄小能理解。

    今年便没再去问兰绣娘,没想到阿韵这孩子替兰绣娘想通了。

    但没法子,要想去南临目前只有邱掌柜这条路最便宜。

    物以稀为贵,高门大户的官家小姐夫人,富贵的商户便对南临的绣品爱之如宝。

    干裂的风,吹打着栅栏旁的树,早已掉光叶子的枝条狠狠地摇摆,想脱离主干的束缚。

    “小丫头,为了谢谢你的馒头,我便把这几本书留给你,你识字也好,不识得也无妨,这书要是用来烧火点柴也是它的造化。”

    兰姨早就一遍遍告诉她,遇到这样的人离得要远远的,许知韵心底有些好奇但想着兰姨的话,终是偷偷看了眼便决定去叫隔壁的婶子。

    兰姨平时都是带着许知韵去绣坊,那天却热得厉害,本就体弱的许知韵更受不了大太阳,兰姨便将许知韵一人锁在家,让邻居婶子看顾着也就放心了。

    说是先皇得到了这天书《今朝醉》,才得到了天下。

    刚被这话吓到的许知韵缓了一会,拽过碗便往屋里跑。

    日日被兰姨带在身边,难得见到陌生人,好奇的许知韵在缝隙中紧紧盯着外来人,这男子胡茬乱的快把整张脸挡住,不过那双眼琥珀眼着实好看。

    去南临路途遥远,绣坊派车去会跟着赶车的好把式,且都会些功夫,比自己找车去要便宜多,最主要的是安全。

    绣坊的生意做大了,还有那相邻州县过来定衣料的官家小姐。邱掌柜是打算将铺子一家一家开下去,最后是要开到奉京城的。

    邱掌柜忍不住笑出了声,又赶忙将帕子拿起,有些激动地道:"你能绣出双面绣,难得还是不同的图案,是我眼拙了。"

    破烂男没敢往门里多看,不过即便门里的人没出声,从缝隙中隐约瞧出来是个六七岁的女娃。

    先皇能统一南北二十七州,靠的是他的真本事,而不是几本书。

    一连忙了几日,兰姨也收拾好了两人的包袱。

    太多人为了子虚乌有的事没了性命,太多人游走在危险的边缘只为翻案,那就再加上一个微弱的自己,再小的火光汇聚在一起也是耀眼的光芒。

    今日阿韵这孩子好像变得更沉稳些,姿态雍容,神态淡雅,倒像是个官家夫人,不似个女娃。

    为难很正常,自己不是绣坊的人,学了本事回来也对绣坊无好处。还有绣坊的绣娘年岁都不大,个个都想去,想瞧瞧南边的热闹,最重要的是能学些绣技,这可是能学到手的本事,回来后邱掌柜还会加些月钱。

    “小丫头,胆子不小,可认得我就敢倒水。”落魄男慢悠悠的吐出话来,满是伤痕的手将那碗推进门里。

    这也是许知韵的考量,省了路费,又能安全抵达,还省了找路引这些麻烦事。

    听锣听声,听话听音。

    “邱姑姑,兰姨与我想去南临的绣坊学学本事。”许知韵直言道。

    还是个胆大心善的女娃,没多想便端起盘子吃起来。

    帕子上绣的是一朵粉红的芍药,针脚细密是极好的。

    门外的汉子忙道了声谢,捧起碗喝起来,有些斯文,倒不像地里干活的大伯们,渴急了一碗碗吃着茶水,时不时会呛到。

    那破烂男就如同他说得一样,他不是坏人。吃完馒头后,便将碗碟推进来,还多了一包书。

    书页有些泛黄,边边角角却工整,皮革严实的包裹着三本书。

    咳嗽声打断了许知韵的话,“邱姑姑慢些,是阿韵唐突了。”许知韵站起身轻抚着邱掌柜的背,关切道。

    躺在炕上翻来覆去地也睡不好,不到一刻钟就起身了。隔壁的婶子以为许知韵睡了就放心地进屋干活去了。

    《今朝醉》书囊天下,逆乾坤,稳江山。

    许知韵将皮革包裹的几本书又包了一层粗布,放在去南临的包裹里,书里的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书里的信。

    许知韵玩得有些累了,便跑过去跟婶子说去睡会。

    刚刚就扫了几眼邱掌柜,从不安犹豫到进退两难的情绪,一帧不落的全入了许知韵眼里。

    这书由何处得来,许知韵记忆犹新。

    邱掌柜面上稳定思绪,心里是拒绝此事的。不忍开口拒绝这孩子,可一旦让阿韵去了,那这口子可就开了,往后谁家的娃娃都想去了。

    为了能学到南临时兴的新样子与新的绣技,邱掌柜与南临一家铺子定了规矩,一整年的布匹料子全从他家购入,每年年前可派几个绣娘去南临学些新技艺。

    “好孩子,快起身。”邱掌柜连忙扶起许知韵,心里很是伤感,若自己的孩子还在,或许也是这般大了。

    动了动嘴角起身要走,不知是背部的伤太疼还是饿了太久,这副身子艰难的支撑着。

    可去一个人的费用是不小的,吃食住宿都需银子。况且本事学回来是要在绣坊用得上的,可阿韵这孩子不是绣坊的绣娘,白白占了个名额,可是不妥的。

    破烂男看到门里的孩子跑了,有些懊悔,好容易村里有户人家孩子给他一碗水,还吓唬人家。

    冬日的暖阳格外亮,照进屋内,金线绣的样品轮换着闪烁。

    虽说去南边的人早就定下了,至于占了谁的名额,就不关许知韵的事了,若是有真本事便不会被占掉。

    说罢就想放下帕子,许知韵伸手将帕子翻过去,那朵芍药花背后竟然是...是一个肉包子。

    南临风景秀丽,且四季如春,沿途美景无数。这等好事,往年都是抢破头的。

    这样看也不亏,还能在阿韵和兰绣娘心里落个好。

    差不多十年前了,那天热的如下火般,烈日炎炎,热得虫鸟都熄了声。

    年幼的许知韵还是心善,便回屋端了碗水,顺着大门底下的空隙推了过去。

    许知韵坐在院子里看了会天,等着兰姨回来,这时咚咚                                                的敲门声便响了。

    前两年邱掌柜都想让兰姨跟着去,兰姨手巧人本分,学些新样子定会全数教给其他绣娘,不会藏私的。

    很小的声音,不坐在院子里都听不到。许知韵大着胆子悄悄地移步到门前。紧张地握紧了双手,从门缝隙看过去,一满脸胡须穿着破烂的男子依靠在自家门旁。

    邱掌柜张了张嘴:“阿韵,此事不小,还需要再商定。”看着眼前的孩子,张口拒绝的话都到嘴边了,却说不出来。

    多年以后,许知韵都觉得年幼的自己不像是给一陌生男子馒头的人。兰姨从小的敦敦教导之一,便是谨慎小心。

    许知韵坐在炕边,腿上放着几本发黄的书。少女的柔荑轻抚着书页,满脸的轻笑。

    《稻花香里说丰年》

    脚步声渐大,刚刚从门外接到了一晚水,这时又出现了一碗清水,并着一个白瓷盘子,盘中两个凉透的馒头。

    落魄男很是惊讶,也很好奇为何这娃娃又端出来一碗水,还多了馒头。

    “我不是坏人,天太热了,只想讨口水喝。”还没等许知韵走几步,这飘幽幽的几句话便传过来,听着语气里就带着虚弱。

    也是没法子的事,顾得了她人就顾不上自己了。

    “咳,咳,咳…”邱掌柜忙用帕子捂住口,这般失态,喝口茶水还呛到,不就是个小丫头,怎还有些不自在。

    邻居婶子隔着矮栅栏,边干着手里的活计,边看顾着在那边玩土的许知韵。

    兰姨是能顺利去上的,让邱掌柜左右为难的是自己。

    都想得到的《今朝醉》,竟然被一女娃轻易得到,这是要将那些找了许多年,花费甚多的小人们气得鼻孔朝天。更让人气愤的是书的内容没甚厉害,厉害的只有书的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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