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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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八点，室内除了轻                                                轻咀嚼音，只剩窗外飞驰的汽车声。

    符叶睁眼，冷淡的神色并未被甜蜜记忆影响，她复刻手势，雾气几不可查晃动几分，静默片刻，她轻轻攥拳。

    “你说什么情况才会...”突然，喻观寒的身影出现在门边，符叶将后半句咽下，注视洗衣机，装作自己看得入神。

    “我可以自己去。”

    “跟着我，不会吧？”

    透明水流在她的脚下汇聚成漩涡。

    “呕——”

    她在接连不断的干呕声中，拜托符叶在空闲时定要询问喻观寒的洗衣机是什么品牌，这对她很重要。

    “马上。”

    她和喻观寒走出商场，提着包裹前行，公交就慢腾腾在马路上挪，活像个跟随主人脚步的小狗，还是哼哼哈哈压抑步速的小狗。

    相比公交，她身上的事更不寻常。

    符叶语气生硬，将湿淋淋的衣服团捧到洗手池，用清水冲刷泡沫。外袍吸进水分，在清澈的池水中绽开。

    《在妖管局当山神的那些年》

    但很快她就发现，即使很舍不得烤冷面的香气，公交还是在她走远时调头追赶上来。

    他这感慨很是莫名其妙，符叶想不出合时宜的回复，也不打算对这感慨做评价，干脆默不作声。

    “因为你在意，不是吗？”他凝视符叶的眼睛，眼含笑意，“甚至认为我是杀了她的凶手，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样联想，但我还是要给自己洗清冤屈的。”

    符叶抬头，看楼上放置空调外机的小平台，那里两条空荡的裤管正随风飞扬。

    重要的是，喻观寒完全察觉不到。

    确实是她冤枉喻观寒，她无话可说，埋头扒饭。

    渐渐的，暖意攀附脚腕，浴室很快盈满雾气。她试探着走进去，屏住呼吸，感受水流冲刷，不由自主想起很多年前。

    “还给我，立刻还给我。”

    他像是又一次被开水溅到，手指没有覆住的脸颊皮肤涨红无比。

    “横烟山到处都是摄像头，根本无处遁形，除非你会隐身。”喻观寒又问，“一条鲤鱼罚你500块，你想过被抓到挖人参要罚多少吗？”

    赵子涵也不能确定，这辆公交是她在游荡时偶遇的，应该是遭遇过事故的报废车辆，玻璃全碎，只剩斑驳生锈的车体。

    思及住在她袖子中的赵子涵，符叶瞬间提起一口气，在厨房中找到忙碌的喻观寒。

    喻观寒并不深究，微笑留下一句“洗手吃饭了”。只是转过脸的瞬间，他的神色阴郁几分，薄唇抿紧，直到余光中的符叶出现，才被橙黄灯光渲染似的，再次提起笑容。

    喻观寒茫然拧炉灶的开关，锅铲都没放下，将运转中的洗衣机暂停，打开上盖往里瞧。青色外袍搅成麻花，染的黄土泥块都被尽数洗净，此刻被层层泡沫裹着。

    “倒也没影响我什么。”符叶心情复杂地再瞧一眼，它好像遵循某种规律，只行驶在宽敞的路面，没有合适的道路它就可怜巴巴停在原地，车轮绝不会碾过草坪或狭窄小路。

    瞧符叶微

    她打着守卫的幌子，厚脸皮挤进浴桶。喻观寒脸颊泛红，轻轻摩挲她的耳垂，温柔声音被砂纸打磨：“水变冷了，我去添一点热水。”

    “你这是...”符叶神色不悦，伸手去捞，喻观寒连忙道歉，“是我不对，我不该动你的衣服，洗之前应该问问你的。”

    “你跟它说不要再跟着，说不定它可以听懂。”

    “我可能会有照顾不到的地方，你需要什么、想问什么都直接说，不用有顾虑，这都是我责任之内的事。”

    如果记忆没有出错，那么日常生活中是看不见人类鬼魂的，喻观寒这样说，也确实这样表现，世界唯独在她眼中变得不同，不知是喜是忧。

    “没事呕——”乐天派遇到困难极少抱怨，赵子涵更是擅长苦中作乐。

    瞧见喻观寒凛然的神情，符叶皱着眉将帮扶计划中是否有这条规则的疑问收起，正想换个角度劝说，又听他补充，语气笃定。

    “它有点怪，总是在我附近的路上停着，我觉得它应该是跟着你。”

    符叶没忘记白色内衬，也同样捞出来拧干，依照赵子涵的指导将两件衣服晾在窗边。

    “没事。”

    “不行，你现在在适应期，一整月都不能离开我的身边，我去哪儿你去哪儿。”

    后山虽有一汪温泉，温度却烫得惊人，并不适合泡澡。他想洗澡，只能去仙女湖担水，挑到山洞中倒进浴桶调和。

    “下一站，淮师路夜校。请下车的乘客前往后门下车，前门只上不下，谢谢合作。”

    纤细手指扣住薄肌覆盖的手臂，制止他的动作。迎着喻观寒清亮的目光，她手腕翻转，一团热水颤巍巍飘来，调皮砸进浴桶。

    青灰色的手指在水泥板边缘隔空弹奏，以风做韵律，兴致高昂时，干脆俯身将身体折叠，脑袋倒悬——恰好对上符叶的眼睛。

    清亮的眼睛不知道想起什么，笨拙晃动纱窗后，被骤然上弹的纱窗惊到，她向前一步探头瞧。

    水珠迸溅，喻观寒颇感意外地惊呼出声，随后他放下遮脸的手指，忍不住笑起来。

    她一时兴起踏进车门，拍拍仪表盘自言自语：“你这是往哪儿开，知道淮师路夜校吗？知道咱们就出发！”

    除了打工七年，竟然别无他法，符叶只觉得尝不出米饭的甜味。

    “那只檀木雕花簪子早碎了吧？”

    她喉结滚动，想了想询问：“什么时候吃饭？”

    “叮咚——”

    喻观寒忍俊不禁：“抢银行。”

    他头也不回：“晚饭马上就好。”

    “什么地方？”

    “终于洗呕——”

    “在跟谁说话？”

    最终耳际泛红的喻观寒将包装袋塞在堆叠衣物的最底，清咳着向她解释，这些是贴身穿的。

    两边皆是愣住，符叶在心悸中合上窗，咬紧唇内侧沉默不语。

    赵子涵回以清脆的笑声，自此在孤独游荡中得到一个不会说话的同伴。如此想来公交是有不寻常之处，只是她此刻灵魂孱弱，苟活在符叶衣袖中，无法判断它是什么情况。

    符叶的筷子停顿，说起有疑问的事儿，她还真有：“有没有办法能很快得到四十三万？”

    还是凡人的喻观寒时年25岁，抛去尘缘，来横烟山陪她久住。

    直到夜风拂面，她才回过神来。

    衣物都是喻观寒选的，颇有些看上眼就付钱的豪爽，唯独店员站在一排排鲜艳短衣前问他“买什么尺码”时，他难得卡顿，用手指抚脸颊，是他尴尬时的小习惯。

    在赵子涵形成的结界中，她明明是受影响最小的，最开始甚至看不见鬼魂。第一晚她被关押在妖管局尚未察觉，第二天后知后觉，走出结界的那一刻，眼前的世界变了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那里？”

    最开始在妖管局外见到它，符叶还以为是巧合。

    “洗衣机里，再漂一遍就差不多了。”

    喻观寒深棕眼眸中涌现淡淡自嘲：“早知道你有缺钱的今天，当初就找珍贵的玉料送你做礼物了，可惜我就是个既没钱又没用的凡人，真够废物的。”

    虽然谨记喻观寒的教导，默念蓝色是冷水，红色是热水，符叶还是避免不了被冰到，倒吸气的同时后退一步，如临大敌盯着花洒。

    “我的衣服在哪儿。”铁锅内食材翻滚压住她的声音，她不由得加大音量，“我的衣服呢？”

    对干涸的妖力再无期待。

    喻观寒关于菜的口味很是在意，不断问要不要调整。符叶含糊答完，夹起一块浸满汤汁的松软鱼肉，暂时搁在米饭上。

    瞧她保持沉默不想说，喻观寒微鼓的脸颊嚼速变慢，咽下去再度开口：“想去什么地方？我陪你一起去。”

    “当然。”

    “没事。”

    喻观寒匆忙返回厨房，见他走远，符叶将家政间的门虚掩，凑近仍在水中飘浮的外袍：“没事儿吧？”

    果不其然，生锈的公交正沐浴在路灯下，它不老实地前后挪，照一会儿前半段车身，再照一会儿后半段，非常执着将暖光抹匀，却未能在地面留下半点阴影。

    符叶早已习惯喻观寒作为人类常有的羞耻感作祟，因此只是在走出商场时，平静发问：“所以我穿什么码？”

    夏季还好，冬季更是繁琐，要点燃篝火，不断往浴桶里添热水维持温度。

    “犯法，后果严重。”喻观寒言简意赅。

    符叶艰难征服格纹睡衣的塑料扣，走出浴室时，第一时间注意到扔在衣篓中的旧衣不见踪影，同时，室内还有机械又规律的低响。

    “赵子涵，你还记得结界中的31路公交吗？”

    听到赵子涵的声音，符叶放下心来，轻柔吐气的同时直起腰。镜面映着的喻观寒还举着锅铲，小心翼翼观察她的神色。

    水声渐消，柔软的毛巾擦干身体，符叶拿起鹅黄色格纹睡衣比量。

    “如果你是想去那间白色的二层洋房，那就不必亲自去了，太危险，我已经拜托别人去查住在那里的妖怪是谁，相信很快就会有答复。”

    “明天我想去个地方。”

    “能细说说吗？”

    “我记得从前，也有人千辛万苦进横烟山深处挖草药，挖人参去卖钱，现在可不可以？”

    薄薄雾气晕染玻璃，符叶指尖轻蹭，看小块清晰世界里的橙黄灯火，喻观寒说，每一盏灯都是一个温馨的家，她不由得心驰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