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第 6 章

[    【作者术塑提示：如果章节内容错乱的话，关掉阅读模式,关闭广告拦截即可正常】

]    尤尔似乎已经失去了理智。姜芜一时间头疼得站不稳，扶着脑袋蹲了下来，她尝试着和尤尔说话：“你先平静下来，好么？”

    他站了起来，身上落满了光辉，牵引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神谕结束了。德卡斯特的眼睛黯淡下来。他环绕着周围的人们，用自己凡人的声音轻笑说道

    成为恶魔之后她混沌地在自己生前的房子里作乱，搅浑了母亲与屠夫的婚姻：屠夫相信母亲是个不幸的女人，家中有邪祟，便立刻抛弃了她，即使她为他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随着金属相击的声音，麦卡锡进来的门又打开了。进来了一个孤零零的、带着犹豫而踯躅的身影。姜芜本来正保持着戒备的姿态，在看清她的面容时却愣住了。

    “女神与我们同在，祂永远注视着我们。祂赐予我们明灯。”

    他的声音像是来自天外，无数个人的声音叠加在一起所能发出的洪钟一般巍峨的声响。在场的所有人都向着他的方向跪下，而圣子金色的眼睛闪耀得像两轮太阳在眼眶中流淌。

    超脱了自己的身份，尤尔以一个恶魔的身份观察着一切，也对自己生前的经历做出了评价：乏味庸俗，这样的事在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发生，作为一出演出的悲剧可谓是乏善可陈，既无创意上的新意，也无情节上的波折。

    教堂的禁制压抑着她的魔力，让她在释放魔力的时候呼吸都感到疼痛，但是尤尔已经不能够去想那么多、去取舍利弊了。

    “用谎言杀死自己的女儿的女士，玛丽·麦克米伦，请你为女神献出你的力量，以此证明你的灵魂仍然保有本真的虔诚。”

    她用镰刀去扫那具尸体，将它移得更远些，又深呼吸了几下，才抬起头来。

    这个结论让她感到刺痛又不满，甚至使她产生了想要超脱姜芜的身体，以自己本体出现的念头——即使这样，禁制会让她当场死去。

    倘若真的有什么恩怨需要取舍解决，尤尔的优先级也绝对排在她的前面。姜芜对自己被背叛一事并不感到非常的愤怒，毕竟那来自陌生人，但尤尔却是收到了亲人的戕害。

    她从前并不是没有杀过人，做鬼差的原因正是要为自己手上的鲜血赎罪，但这种被规则操纵着去杀一个求死的人还是让她不好受。

    她借由姜芜的身躯，以并不是家人的身份肆意散发着恶意。齿间要咬出毒液喷出去一样决绝，甚至于忘记掩饰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仇恨，说道：“你的理由实在是太多了，一切其实只是因为你是个自私的女人。”

    尤尔握紧了手中的镰刀，她能够感觉到，借由姜芜的身体，她能够勉强使用姜芜的灵力。

    ……在尤尔还没有死去的时候，她们曾经有着母女的温情。女孩睡在她的腿上，她正在缝制将要售卖的袖套，手上动作不停，发现女儿的小脸上有一缕额发偏出来，便闷闷地笑一下，将其挽在耳后。

    女孩的声音锥心泣血一般，比起诉说更像是尖叫：“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要见她，我要问清楚！你放我出去！”

    姜芜被反噬，只觉得头疼得呼吸不畅，她本来想把尤尔放出来，却发现整个审判场中有某种禁制，使得“放出恶魔”这一行为不可实行。

    姜芜心想：禁制让你出不来，我也没有办法呀……这话尤尔是听不进去的。她完全丧失了理智，只能够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意识暴躁地冲撞着一切。

    她正想要站起来，却发现不能够。释放自己的魔力使得禁制同时压制着她的灵魂与姜芜的□□，现在，这副躯壳以及它的内容物都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不堪重负了。

    ……但是她不是观赏悲剧的人，而是悲剧之中的角色。尤尔能够理解经济与生活给母亲带来的重负，却仍然不能够原谅她对自己做的事。

    姜芜的身体跌坐在地，女人紧紧闭着眼睛，仿佛是睡着了。

    可惜她的忏悔也只是对着“姜芜”，而不是对着自己。尤尔在心中做出判断。

    一对相依为命的贫困母女，母亲劳碌地做着裁缝的工作，女儿也没有接受教育，而是作为童工帮忙维持家庭经济。

    她清楚地记得那些事情。即使死去，即使恶念使她的灵魂转生成为恶魔，也没有任何淡忘，每天晚上她都咀嚼着自己的仇恨睡去，血淋淋地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经历。

    它们很快吞没了女人的身体，只剩下一颗头和半个胸腔露在外面。那些液体挤压着麦克米伦夫人，让她感觉呼吸困难，马上要被碾碎成一滩肉泥。

    她陷入了黑浑的液体中，整个人往下陷落。那些液体凝重又温暖，触感像是胃袋。

    姜芜听见脑海里女孩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地嘶叫，震得她头一突一突地疼。尤尔的意志原本非常安分地在她的桎梏之下，这时候却疯狂地撞击那由姜芜灵力铸就的墙，以一种不顾自己安危的决绝发着狂，甚至于撞碎灵魂也不罢休。

    尤尔厌恶地看了她一眼：“那你杀死你的女儿，也‘不是故意’的？是你生存所迫，还是违心之举？”

    ——“这个女人。她是女神赐给我们的礼物。如诸位所见，她能够驾驭恶魔的力量，她是女神的恩赐，将引领我们前进的道路。”

    她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是温柔，像是母亲对待自己的孩子。麦克米伦夫人的眼睛突然猛然瞪大了，她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刻意埋藏起来的记忆。

    一个灵魂挤进灵台，这种拥挤的感觉像精神分裂的病人发作时的混乱。姜芜体谅她的心绪，收敛了自己的意识，全身心交给尤尔去操控，只静静地看着眼前即将发生的一切。

    麦克米伦夫人的脸一片惨白，神情是真切的绝望。她的牙齿都在打颤：“小姐……我不是故意举报你的，你知道的，我是个穷女人，我不那样做是吃不了饭的呀……”

    因此，在精神猛然松懈下来之后，尤尔只觉得眼前一黑，灵魂抽空出去。

    姜芜勉强思索着，她最终叹了一口气，说：“那你来操纵我的身体吧。”

    她先前只是恐惧，此刻又好像又活了过来。整个人胸腔大幅起伏着，眼睛死死盯着姜芜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面容、轮廓，没有任何相似，但她看向自己的眼神，却熟悉得好像已经看见过很多次了。

    她步步紧逼，玛丽·麦克米伦步步后退，这个中年女人还不知道对面女人可以算作是自己女儿的借尸还魂，她只是单纯地为死亡恐惧着，紧张地说不出话来，瞳孔剧烈地皱缩。

    看着那身首分离的尸体，姜芜感到胃里有些不舒服。

    ……她昨天才见过的，雇佣她、举报她的麦克米伦夫人。尤尔的母亲。

    她的喉咙震颤起来，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地疑问：“尤尔……？”

    尤尔微笑起来。维持自己的能力外放让她感到非常疲惫了：禁制无时无刻攻击着她，压迫着她。然而她只是耐心地替自己的母亲整理着面容，把她沾满了眼泪的头发挽到耳后去。

    妈妈。你为什么会是断头台，你为什么会是屠宰场？你本来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怎么那么轻易就放弃了我，谋杀了我呢？

    她似乎是认命了，或者断定了自己会死在这个能力诡异的异端手里，所以也并不求饶了，只是面如死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女人面目一片狼藉，脸上鼻涕眼泪糊作一团，既不体面也不干净，头发散乱，只惊恐地看着尤尔的动作。

    思索了一会儿，她最终跪坐在了麦克米伦夫人面前，用手抚摸着女人的头颅和面颊。尤尔调整了一下污泥的形态和布局，使得麦克米伦夫人的头能够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不自觉流下了泪水，视野也变得模糊，张嘴说不出话来。只能瞪大了眼睛看向尤尔的方向，似乎企图用目光诉说自己的忏悔。

    她是饥饿地死去的，胃袋里装满的却并不是食物，因此她的欲望化作吞噬，化作暴食……她现在就非常想把母亲吞进肚子里，以慰藉自己心底灼烧的愤怒和饥饿。

    场内一片沉默，观众们为恶魔所缔造出的场景所震撼而噤声，唯有德卡斯特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尤尔本来以为自己和母亲的生活会越过越好，她自己学着识字、使用打字机，在卖报的时候间歇学习着阅读，也相信自己能够做一些打字员的工作，改善家里的生活。

    那些液体像是沼泽一样蔓延开，缓慢却让人无法逃避。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让麦克米伦夫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恐惧得腿软，想要后退逃开，却发现身后已经是封锁的门。

    这就是她的能力——吞噬。她当初对付姜芜的手段也是这个，把她吞进自己的肚子里，所以才使得对方的目光陷入一片黑暗。

    她手中的镰刀附着上黑色黏稠的液体，像是石油一样，缓缓在刀刃上涌动着。尤尔随手一挥，液体如有生命一般延伸出去，缓慢地流向麦克米伦夫人。

    然而母亲被村里的屠夫求婚了：在一起的代价是除掉她这个没父亲的野种。她生了病，又冷又饿，母亲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喂东西吃……喂了泥沙与脏水。尤尔很快死了，尸体小得像一只小猫。

    金发碧眼，面容瘦削，脸颊贴着颧骨凹陷下去一块，身上还是灰扑扑的一身打扮，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恐惧与愧疚，在瞥见地上的尸体时又瑟缩了起来。

    德卡斯特的声音传来，尤尔顶着姜芜的皮囊静静聆听完这一罪证，握着镰刀，冰冷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尤尔低低地“嗯”了一声。她满足地笑了。污泥活动起来，迅速将麦克米伦夫人吞进了肚子里，整个人完全不见了。

    但是她并不愿意那么做，本来用着姜芜的身体，就可以算作是假手他人，用她的力量更是让尤尔感到不能接受，她决心用自己恶魔的力量——她自己的力量，仅仅依靠自身的恶意与引动的魔力凝聚出的力量，与母亲赐予的诞生没有任何关系，最适合用来画下她亲缘关系的休止符。

    《身为鬼差的我收集西方恶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