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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夜风潇,月影朦胧。

    云卿如芒在背,顶着压力往前走,将头埋得低低的,眼睛规规矩矩地看着正前方地面,不敢多瞧一眼。

    ……

    他忙趁机为云卿美言,两只奶呼呼的小胖手,朝上面拱了拱道:“乌库玛嬷,云卿所言不假,她做起事来一直都是尽心竭力。别说伺候孤了,就连那只鹦鹉,都被她照顾得妥妥帖帖。”

    云卿再一次暗示,她眼里心里只有胤礽一位主子,绝无觊觎康熙帝之心。

    佟贵妃和惠嫔脸上笑意减淡几分,少了些隔岸观火的兴致。

    ……

    孝庄太皇太后方下茶杯,单边靠在座椅上,手上摸索着一串碧玺佛珠,一颗一颗慈悲地摸索着。

    两相对比,孝庄太皇太后有几分了然。

    太皇太后会怎么处置她呢?

    所以她不断告诫自己要稳住气,眼观鼻鼻观心的。从外人瞧去,亦是跪得如老僧入定。

    她态度恭顺,严谨地行了叩拜大礼,“奴婢卫氏云卿,叩见太皇太后,恭祝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永存。”

    那是他一时没有绝对把握时,才会不自觉作出的动作。

    她居高临下瞧向云卿,语气威严。

    故而,康熙帝甚是敬佩和孝顺这位皇祖母。

    她清晰地表明立场,她是因为伺候太子殿下才能留在乾清宫,不能存有一丝魅惑圣主的嫌疑。

    若是再像前段时日那般鸡飞狗跳,恐怕就不是罚跪这般简单了……

    眼下仍是慢条斯理地在梁九功伺候下用膳,并没怎么正眼瞧跪在下面之人。

    慈宁宫主殿,歌舞已退去,美酒佳肴香气交织。

    但太皇太后是何人,岂能被轻易蒙蔽?

    孝庄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康熙帝摩挲酒杯的拇指上。

    孝庄太皇太后目光老辣如钜,又仔细打量起云卿的神色。

    佟贵妃跪得膝盖疼,借着宫女的手力才勉强站起身,面上却依旧笑盈盈地说着恭贺的话。

    云卿的心,当即七上八下,摇摇晃晃。

    既是如此,此女就更留不得了。

    “既然如此,你在乾清宫的意义何在?”

    “回太皇太后的话,确有此事。其实饲养鹦鹉并不难,只需一日三次添置水和虫食。是以,奴婢日常的大多心思都在伺候太子殿下上面。努力学着瑞景轩从前的规矩,不叫太子殿下因为换了人伺候而感到不适。”

    经传召,云卿支身走进去。

    原本她打算早些安置的,因为今夜正是与康熙帝约定的第十五日,能躲则躲。

    说罢,她转头就要吩咐苏麻喇姑。

    呵,感情还是郎有情、妾无意。

    她这个孙儿当皇帝久了,大多时都不会叫人猜中心思。

    云卿努力按捺住慌乱的心神,深吸一口气:“每日伺候太子殿下衣食,早晚安寝。”

    这等同于在问她,你活着的意义何在?

    就连佟贵妃等人的神色,也是跟着骤然一变,但也仅限于隔岸观火——这是要开始发作了!

    云卿毕恭毕敬跪在地上,看不见众人反应,等待审判结果之际,越发地煎熬。

    孝庄太皇太后则是表现出明显的相看意图,“抬起头来。”

    叫人猜不透,二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接下来要如何处置云卿。

    虽然她自认为,康熙帝对她只是一时新鲜,但架不住三人成虎,人言可畏。www.yaoying.me

    “哀家听闻,你在为皇帝照看鹦鹉,可有此事?”

    不似对僖妃的和颜悦色,一如对平常宫女太监的口吻,并未表现出过多喜怒。

    云卿的答话,孝庄太皇太后可以不理会,但自家曾孙的面子,她总要给。

    “回太皇太后的话,近日太子的奶嬷嬷不在,奴婢遂顶了这份差事。”

    哪知刚脱了外面的碧绿色青竹的短身坎肩,就接到消息——慈宁宫,孝庄太皇太后有请。

    然而经过孝庄太皇太后这一番敲打,包括新入宫的僖妃在内,所有妃嫔都捏了一手心的冷汗。

    “太皇太后说笑了,您一向精神矍铄,可是咱们大清的福星呢。”

    而孝庄太皇太后始终似闲谈般松快自如,不经意转头:“贵妃你们怎得还跪着,快些起来。哀家自打上了年纪,这记性就时好时坏,也每个人提醒哀家,难为你们跪这么久。”

    这话说完,宜嫔和荣嫔率先松了口气,回答得也算是滴水不露了。

    各种意思,她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故而今晚称病,未随同胤礽一起前往。

    心里亦是感激胤礽为她说好话。

    “回太皇太后的话,奴婢才疏学浅,只是略知些皮毛,担不得太子殿下谬赞。”云卿谦逊回道。

    帝王的心思,怎可落于他人下风?

    冷风狂狷,掀起云卿的发稍和衣角,她单薄的背更是阵阵发凉。

    联想到云卿先前“毁容”、回浣衣局的种种,孝庄太皇太后瞥了眼康熙帝。

    僖妃离着孝庄太皇太后最近,脸上大方得体的笑容始终如初,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但这何尝不是孝庄太皇太后对她的另一种考验?

    见她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气质端庄有度,并未有任何谄媚讨好之色,甚至还透出一股淡漠梳理的清冷之感。

    “听太子说,你棋艺了得?”

    宜嫔等人亦是如此。

    苏麻喇姑不好忤逆自家主子,但她是看着康熙帝从小长大的,体谅他难得瞧中个可心的人。www.cuidie.me

    伺候孝庄太皇太后这些年,她早就料到了,自家主子定会从相看鹦鹉上,来相看这个云卿姑娘。

    大殿之内,原本各自闲聊谈笑的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

    慈宁宫家宴,僖妃进宫,这些消息云卿早有耳闻。

    如传闻所言一致,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得。

    宜嫔和荣嫔看向云卿的目光,多出几分忧色。这姑娘是个聪明人,眼下务必得谨言慎行呀。

    前世她嫁入东宫时,太皇太后已寿终正寝。她是在史书和胤礽口中,认识到这是一位了不起的女人。

    云卿是何时进的乾清宫,以名义进去的;太子的奶嬷嬷凌嬷嬷是何时被调走的,又所为何事,所为何人,她心里皆是有本帐的。

    可一番问话,却似杀气腾腾的云雷,劈在云卿头顶上!

    康熙帝虽是有意护着,但也不好当众佛了皇祖母的面子,此时并未多言。

    难怪将人放在跟前许久,都不见他宠幸给名分。

    端起苏麻喇姑递过来的新茶,孝庄太皇太后慢慢饮上一口,出声询问道。

    历经两朝更迭,辅佐两位幼帝,孤儿寡母的情况下依旧顽强挺下来,将大清基业紧紧攥到手中,即便是寻常男子亦是比不得。

    东暖阁里,一下子又恢复最初时的祥和欢乐,歌舞再起。

    然而他打小就跟着她读书识字,这些年,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习性,她还是清楚一二。

    说罢,便躬身退出去安排。

    “奴婢一早就叫人将鹦鹉提过来了。可巧它这会在偏殿正机灵着,正好叫您和太后、万岁爷、诸位娘娘阿哥们乐一乐。”

    她又将目光转向跪在面的青釉色身形,身形跪得很稳,全无急功近利的焦躁之色。

    是以,她不敢丝毫奢求,他会为位卑言轻的她,而拂了这位皇祖母的脸面……

    ……

    相比之下,五岁的胤礽还显得过于稚嫩,听到云卿如此惦记他,心里比喝了甜酒酿还愉悦。

    随着来传话的小太监前往慈宁宫的路上,路过一盏盏昏暗闪烁的宫灯,好似走在去奠堂的路上,死亡倒计时般渗人恐慌,前路幽深。

    或许没有这一番良言,或许她都见不到太皇太后,就直接被拖出去处置了。

    否则,今日难逃一死!

    她定定瞧着跪在台阶前的身形,瞧着豆蔻宫女缓缓地露出一副俏丽姣好的容颜,眉如山黛,眼如碧波。

    但凡有太皇太后一日,即便是尊贵如贵妃,都是伺候皇家的奴才,没有造次的份!

    她面色随即柔和下来,笑开的眼角浮现出几缕皱纹,“能被你稀罕,也是那只鹦鹉的造化。既然咱家胤礽几次提及,那乌库玛嬷今日就瞧瞧,看那鹦鹉可真有你说得这般得好?”

    苏麻喇姑笑吟吟上前道,可谓是福至心灵。

    但若说起面不改色,还得是孝庄太皇太后和康熙帝这对祖孙,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皆是按兵不动,一个比一个老成持重。

    于是她笑着应道:“听太子殿下如此评断,应是知书达理的姑娘,奴婢这就派人将她请来。”

    就连五岁的胤礽,也感觉乌库玛嬷的问话,有几分针对之意。他略有担心地看向正中主位的皇阿玛,想用眼神求助。但康熙帝这会正低头,拇指漫不经心地摸索着酒杯,密如鸦羽的长睫遮住他眼底的神色。

    有两位先帝的事在前,孝庄太皇太后最是忌讳康熙帝生情专宠,又或者有人狐媚惑主。

    人的反应或许能作假,但不通人性的动物,最是真。

    胤礽年纪小,尚且瞧不出其中关窍,心里盘算着:等会再替云卿在乌库玛嬷跟前说点好话,多拿点赏赐,她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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