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为你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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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这里，刺青男人的手猛地一抖，面容也变得惊恐，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

    “神父啊......如果神明真的存在，全知全能的祂又为何不降下雷霆，以惩戒我们呢？”

    这一切并不公平，不是吗？

    “晚上好啊。”

    他走出屋檐，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黑暗中倒是有不少窥伺的眼睛，用饥肠辘辘的眼睛看着这个披着斗篷行走的影子。

    黑暗之中陡然传来了一阵尖利刺耳的大笑。

    他转过身，将脚挪开了一点距离，以免被鲜血浸染。至于鲜血的来源，你就要问他脚边那具胸腹大开的尸体了。

    一个小知识，当诺斯特拉莫下雨的时候，如果你非得在这个时候外出，那么，你最好找点东西盖在自己身上。

    神父轻轻抬起手，放在他的右肩上，稳住了那止不住的颤抖。

    他迈动步伐，向前走去，姿态已经和在大街上行走时大不相同了。皮靴触及地面，没有发出任何声音，速度快的也惊人，比起行走，倒更像是在滑行。

    在迷雾般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活动。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然后，是金属彼此摩擦的尖利声响。教堂内并没有点灯，只有几盏蜡烛在神像附近静静地燃烧。它们微小的光并不足以驱散黑暗。

    如果没有，就别从能够遮风挡雨的地方走出去。

    他微微一笑，眼中有深寒的蓝光一闪即逝。

    就这样，卡里尔来到了教堂的侧门前，将手放上了把手，在半个呼吸之后，这扇沉重且被反锁的金属大门自发地打开了，而卡里尔甚至没有推门。

    “科尔帕那帮人交上来的钱不够，神父。”

    “正义是存在的。”神父缓慢地说。“您太偏激了。”

    “带科尔帕来见我，我将亲手使他明白神所赐予我们的，是何等宝贵的爱......像他这样犯下不虔诚之罪的罪人，应当在火狱中粉身碎骨。”

    卡里尔·洛哈尔斯抬起头，看了一眼于他头顶蹲踞的石像鬼。www.aihaowenxue.com那石头做的怪物正无声地眺望着黑夜的远方，凶厉地张着嘴，无声地咆哮着。

    这让卡里尔叹了口气，开始怀疑自己的手艺是否退步了。

    “所以，您并不是为了正义而杀人。”

    “再见。”卡里尔对它说。

    黑暗中传来了低沉的笑声，一个披着斗篷的男人就此走出黑暗。

    神父皱起眉，他按住刺青男人右肩的手也在这一刻握紧了，巨大的力量让男人发出了一声痛哼，饶是如此，他却不敢有什么太大的动作。

    下雨了。

    但是，掌心已经于此刻传来了轻微的灼烧感。

    “那么，神明存在吗？”

    被他称作神父的人没有第一时间回答，他闭着眼睛，双手十指交叠，握在一起。此刻正虔诚地跪倒在神像下方进行着祈祷。

    神父叹息了一声。

    “神父......”

    “我当然虔诚。”

    他站起身，男人情难自禁地咽了口口水。原因无他，神父实在是过于高大了。眼见他站起时所带来的这种压迫感，就好似亲眼目睹一座山峰于你面前活动脊背，令人毛骨悚然。

    “是吗？”

    受苦的人，沉沦的人，被压迫的人。就连在睡梦之中，也只敢小声地咒骂。

    念及至此，卡里尔扯动嘴角，微笑了一下，双肩自然地放松，下垂，有两抹银色的光在袖口处若隐若现。

    “很好。”他自言自语道。“下雨了。”

    最后，神父缓慢地再次开口。

    神父的语气是冷静的，右手施加的力量却越来越大。这正是刺青男人痛苦的根源。

    他的声音并不符合他的身材，并不沉重，亦不低沉，反倒显得很温和。诺斯特拉莫语从他口中说出，竟然也带上了一些优雅的意味。

    帮派分割了大大小小的地盘，用暴力代替了法律，控制了一切。然而，他们其实也只是上层的贵族们养的狗而已。

    刺青男人低声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卡里尔撇了撇嘴，那张苍白的脸上有一种不悦正在闪现，但很快就消逝了。

    在呼吸之间，卡里尔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铁锈味。这该死的气味弥漫在他的口腔里，使他的舌头好似生锈的五分钱硬币，卡在上下颚之间。

    神父慢悠悠地挥了一下手。

    神父凝视着他，在眼神交汇，看清男人面容的那一个刹那，他猛地发力，捏碎了刺青男人的肩胛骨。

    “遵命，神父。”男人赶忙低头答应，后背已经被细汗打湿。

    “科尔帕......北边的矿坑？”神父开口询问。

    卡里尔继续走，约莫半小时后，他轻巧地翻过高耸的围墙，来到了一间教堂门前。

    “总是这样。”他缓慢地说。“总有人以为他们可以逃脱神的注视，我将恩惠分给他们，他们却并不珍惜......”

    他一路往前走，走过黑暗的金属桥梁，走过狭窄的棚户区，在经过这里时，他能听见棚户区里的人们在夜晚睡觉时所发出的不安呢喃。

    “自然也是存在的。”

    刺青男人犹豫地再次呼唤了一声，这一次，神父睁开了眼睛。

    披着斗篷的男人又笑了，他放下手，将斗篷取了下来，扔到了一边。

    这可不是底层人们的口音。

    “另外，以后不要再于夜晚打扰我了，这是我的祈祷时间。”

    有毒的化学物质在空气里弥漫，吞噬着这些穷苦劳工们的肺，心，身体。

    “那么，你虔诚吗，神父？”

    “至于最近的一个......我想想......一个喜欢吃患者的无照医师。我把他拆开了。”

    刺青男人低下头——他不敢回答神父的话，在教堂内谈论神与神的恩惠，乃是神父的特权。

    黑暗中传来一声低笑：“我的确有些东西要告解......好吧，神父，我杀了很多人。最开始只是一个压迫矿工们的恶霸，我把他吊死在了他的房间里。”

    他止住声音，沉默地凝视起男人，那目光仿佛刀刃，冷冽地刮过了男人的骨髓，使他止不住的颤抖。

    “明天派人去吧。”

    神父似乎并不慌张，他轻声开口。“而你呢，阁下？你在深夜来到我的教堂，是想向我告解吗？”

    他的皮肤和其他所有诺斯特拉莫人都一样苍白，眼瞳也是完全的漆黑，但他的身材可不是。

    惨痛如野兽般的叫喊陡

    卡里尔弯下腰，将尸体翻过面。他的动作很轻柔，却在此过程中听见了一声沉闷的啪嗒声。

    “因为祂怜悯着我们。”神父冷静地说。“祂想让我们迷途知返，而不是以毁灭涤荡我们的肉体。”

    它们永远拥挤，永远恶臭，满是能够呛死人的烟雾。自然环境早就已经被无止境的开采破坏，阳光早在很久以前就离开了诺斯特拉莫。

    卡里尔轻声问候。他的诺斯特拉莫语在雨幕所激起的潮湿臭气里嘶嘶作响。

    “正义？”

    他的肤色与眼眸和所有的诺斯特拉莫人都一样，皮肤苍白似尸体，眼眸漆黑如墓碑，颜色对立，却又共生共存。

    黑暗中有怪物在窥伺，而他的身后，也有一只怪物。他不知道哪个更可怕。

    卡里尔面上的笑容开始越变越大，直至成为一个见者心慌的可怖狞笑。皮肤被肌肉硬生生地吊起，牙齿在空气中轻微地摩擦。

    在诺斯特拉莫，雨是有毒的。

    “然后，我开始一发不可收拾。第二个是一个用药品来控制孩子们出卖身体的杂种。”

    他知道，那是尸体的内脏掉出胸腹，触及地面的声音。

    它也吞噬他们的感情，吞噬他们的一切。而始作俑者却在自己精致的家中坐享一切，甚至不必亲眼见到被压榨者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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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屋檐的遮掩下伸出手去，皮肤苍白，手腕处有个显眼的刺青。短短几秒后，手掌就感到了冰凉的雨滴，这让他立刻缩回了手。

    大多数诺斯特拉莫人都因为饥荒与来自上层的压榨而显得消瘦，他却十分强壮。

    一个面上有着刺青的男人如此说道。

    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替谁复仇？”黑暗中的人反问。“在这座城里，没有人认识我，我要替谁复仇？”

    在低垂的夜幕与有毒的酸雨之中，它是如此阴森。两只石像鬼在尖顶与彩绘玻璃窗旁凝视着他。雨滴垂直落地，砸的粉碎。

    “噢......告解？”

    那种黏腻感令他非常厌恶，更令他厌恶的一点在于，他发现自己竟然已经习惯于这种感觉了。

    他一面想着，一面将尸体身上的斗篷扯了下来。本是朝里的一面仍然沾着鲜血，于是卡里尔只好将它抖了抖，翻了个面，这样倒也能穿。

    诺斯特拉莫的昆图斯巢都就是这样，或者说，诺斯特拉莫上的任何一个巢都都是这样。

    刺青男人的神色猛地一变，他立刻来到神父身前，从腰间掏出了一把手枪。

    至于原因......

    “是的。”刺青男人回答道。“产精金矿的那个坑。”

    只是一次由下至上的挥击而已，怎么会就这样将他开肠破肚呢......？

    那东西的外观很粗糙，把手处甚至只是用胶布缠绕的木板，但它却能一枪打死一头巢都外荒野上的变异野兽。

    随后，他说：“以您的描述来看，我猜，阁下就是那位复仇凶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