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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部有突厥人骚扰边境,再加上征服原有的前陈和其他小朝廷统一天下就已经耗费了不少国力,横征暴敛用作扩张的军饷的同时,父皇又耽于享乐,将沉重的徭役加诸于百姓,大兴土木和水利。

    我在宫内常听父皇说起他, 内心觉得不服气,觉得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我父皇赏识, 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而已,何以得到满朝文武的赞赏, 我定要看看这人到底是什么神仙才行。

    我一时间看得有些痴了。

    父皇的怒意仍未消退。

    一篇《论兴亡赋》深得主考官赞赏, 被我父皇惊为天人。

    天地良心,这件事情与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可没有关系。我心知肚明,赵太医不敢直接说我根本没病,只能换个措辞,怕我父皇一个暴怒送他们全家老小去见西天,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折中的办法。

    新科状元,谢煜。

    没过多久,这消息就传的几乎满朝皆知。

    我要他一个答复。

    喜欢一个人就是这样,想要把满腔赤诚的喜欢捧到他面前,让他知晓。我喜欢一个人,从来不是什么见色起意,而是,一旦认定了就是一生。

    “先生。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我将袖子扯了回来,轻轻低头,而后道:“多谢大人。”

    他只不过虚长了我两岁,就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话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只可惜父皇虽然对谢煜的策论点头称是,却并不打算付诸实践。

    “你们都是怎么做事的?公主病了这么长时间都不好,信不信朕把你们都拉出去砍了?”

    他说得一本正经,声音带着些温和的宠溺的意味,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公主殿下自有决断,臣不敢妄加揣度。”

    就在我闭上眼睛以为自己要葬身马下的时候,一只温热的手忽然将我捞了起来。

    面前的少年听到这话一愣,他轻轻抓紧了石桌上的《资治通鉴》,声音压地低了又低。

    而后扬长而去。

    我声音嗫嚅,而后将毛绒绒的脑袋蹭在父皇的后背上,用手去够他的手,轻声道;“父皇,儿臣的病与他们无关,实在是,心病所至。”

    我眼睛直视着他,而后将声音拉长了些。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再读。你知不知道满朝文武对我那些传闻?”

    “会有比臣更好的。”

    “对你,我从不是玩笑。”

    三

    “少师,我这句师父,是因为你担得起,而不是因为我放弃了。”

    可是多可笑啊, 他并不喜欢我。

    他哑然摇头。

    他果然知道,只是避而不答。

    尽管从长远上看,土木和水利都有助于后世。

    少年身着红袍,头戴簪花,目若朗星,怀里带有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生得眉清目秀,非是用古书中芝兰玉树和孤松独立,玉山将颓这样的词才能形容他。

    我说得这样清楚,料想他该是知晓的。

    我表面坦荡,实则内心波涛汹涌。

    “公主殿下自有公主殿下的道理,无需听那些坊间传闻来毁坏公主殿下的名声。清者自清的道理书中都写过了。”

    乐安公主得了病,病中向皇上请求新科状元,文渊阁新进的大学士谢煜做她的老师。这消息传的沸沸扬扬,等谢煜进宫授我诗书的时候,我抬起头,轻声开口道:“少师怎么看我强让你入宫的事?”

    这话我听了不以为然,我已经见过最好的那一个了,便不再把其他的人和事物放在眼里。我这人说话一向直来直去,随心所欲,径直开口道:“谢煜,我觉得没人比你更好,哪怕是前陈那四岁就能诵读《天问》、《招魂》的小太子在我心里也比不过你。”

    但我心里果真是这样想的。

    我摇了摇头。

    我遇见他那日,正好是京城三年一度殿试的放榜之日。

    小宫女跟在我身后慌慌乱乱的跑, 她的手刚刚碰到我的袖子,就被我用力的扯开,街上人仰马翻的,一群宫内的人碍手碍脚的跟在我身后, 生怕我出了什么问题。

    而后在他诧异的目光中,他听到我这样道。

    父皇紧锁的眉头这才舒展开来,他轻声道:“乐安是什么心病?是想吃西域的葡萄还是海南的荔枝亦或是想要海边新打捞上来的螃蟹,你想要什么父皇都可以给你。”

    幼时读诗句,诗句上说,“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我总在想这样的诗句里描绘的人到底该是什么样的。

    这是父皇登基以来,第一次放榜, 人人都好奇新科状元郎到底长得什么样, 我也不例外。

    前面一大堆高头骏马,簇拥着新科状元游街。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稳稳居于马上,四周的起哄声不绝于耳,我的脸红得快要滴出血来,抬起头来,方见到面前少年的俊脸。

    乐安

    他轻声一笑,将我放至马下。

    谢煜是个很有才识的人,他将那些经天纬地的道理讲得头头是道,确实是一位很好的先生,我历来的先生都不如他,这也是为什么父皇破例将他授与少师这一头衔,教我经世明理之道。

    我心下惘然。

    心病这个解释也恰好印证了赵太医那句非药石所能医治。

    随着谢煜读了三年书,很快到了我及笄的年纪。

    聪慧灵巧如他,选择性的避开了这个敏感的问题,但被我逼问,又不得不去直视。

    这三年来,谢煜在朝中可谓是平步青云,他为人正直敢于进言,又深得朝中大臣支持,父皇屡次南巡都将朝中事务一窝蜂

    我朝成立之后,土地兼并和豪强的问题并未解决,加上祖父将得来的土地大面积分封给功臣,均田法的存在名存实亡,百姓受剥削苦不堪言。

    母后着急犯了难,父皇得知消息忙赶了过来,见我在病榻上病得一塌糊涂,声音都带了几分怒意,把新进贡的琉璃盏扔在地上,我听到“砰”地一声脆响,连忙将被子又捂得更紧了一些,用虚弱的手扯扯父皇,示意与跪在地上的一众太医无关。

    我倾身一拜,而后轻声道:“感谢先生教我治世之道。”

    我只当他是在谦虚。

    “陛下,老臣无能,这,依老臣看诊几十年的经验来谈,公主这病——”

    父皇对他看重得很,太子哥哥虽然年长于他,却也跟从谢煜读书明理。

    他今年左不过只有十四岁, 年长我两岁。殿试上表现突出,将一众年长他的同榜进士都给比了下去。

    他的策论写的切合时弊,一语惊人,总能抓住最根本的民生问题,那篇《论得失赋》我拜读过后只觉得更将他惊为天人。

    直到他将手放开,将我二人拉至合适的距离才反应过来。

    毕竟这样好的先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得来的。

    但我从不是开玩笑。

    什么传闻?

    我趴在石桌上,手里拿着本倒了的《世说新语》,随手扣在脑袋上,看着面前的少年郎把《资治通鉴》放在桌子上轻声道:“殿下,这页你还没有读完。”

    隔着一群人,我看不清后面的人长什么样子, 人们的声音吵吵闹闹的在议论着这位年纪轻轻的状元郎谢煜。

    无非是公主殿下得的是相思病,对新科状元谢煜见色起意,让他来当自己的老师,只是因为喜欢他罢了。

    “可我觉得你才是最好的。”

    二

    一

    在病榻上辗转数日,任凭太医开了什么药都不见好。

    面前的人有一瞬间的哑然,而后摇头道:“殿下说笑了。”

    夏日的风热得让人烦躁,游街的队伍太长, 我耐不住性子, 忍不了炎热, 直直地冲了上去,想要提前一睹状元郎的风采,而后就回宫拿冰块消暑睡觉。我莽莽撞撞地刚冲上去, 游街的队伍来不及躲闪,一头白色的骏马将将停在我身前,马蹄马上就要踏上我的脸,刚想躲开已然迟了。

    而今见到他,才觉得诗句中的描写竟比不过面前人的十分之一。

    好像只过了一瞬间,又恍若山中不知日,醒来已千年。

    赵太医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好半晌才措辞出一句:“非药石所能医治。”

    “那如果——”

    天子有些犯了难,他轻声道:“那乐安想要什么?凡这天下所有,只要乐安想要,本朝所有,朕能给你的,都依你。”

    可我偏偏不信邪,他现在都不知道我哪里好,怎么会知道以后不会喜欢我?

    他颔首低眉:“公主谦虚了,一日为师终身为师,这只不过是下官该做的而已,分内之事罢了。”

    我知他何意,无非是拿这句话开搪塞我之前的表白。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属意他。

    但我心知这样快的节奏是行不通的,终有一日,会大厦将倾。

    回到宫里后,我便一病不起。

    “公主可还安好?”

    “就是他们说的这样呢?”

    我摇头,而后郑重其事道。

    他回答的体贴礼貌而又恰到好处,七月的槐花刚好落在他的肩膀上,混杂了他身上的茉莉香,更带有别样的一番风情。

    他莞尔一笑,正午的阳光倾泻在他身上,给他渡上了薄薄的一层金色,映照得他整个人如同世外谪仙。

    “我只想要一个人。”

    这些我都不想要,既劳民又伤财。我意不在此,也并不想让父皇这样耗费国力在无用的事情上。

    听他这样开口道:“殿下现在还小,等到殿下遇到自己真的心悦的人,未来再这样表白心迹也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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