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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无救坐在他旁边,凑近了,对着他的耳朵低声说道:“我进去过。”

    可是掌灯人却说,星辰之力并不多,需要救治更多有价值的人。

    掌灯人摇摇头:“我一直很相信你们。”

    “被掌灯人知道就完蛋了。”谢必安说。

    谢必安的汗水将衣服打湿透,都可以扭出水了,颤抖着声音说道:“希望掌灯人能再给我们一次机会。”

    “罢了,罢了,念在你们还有价值。”掌灯人挥挥手,手中的书迸发出光明,将两人环绕,心底的炽热被平息,一股淡淡的暖流萦绕着他们。

    谢必安惊得说不出话来,猛地将范无救推开,收拾了慌乱的表情,镇定下来,说:“希望掌灯人看在我们还有价值的份上,能重新为我们点亮心灯。”

    和家畜没什么区别了。谢必安想,也许范无救是对的,这样活着根本不像一个人。

    借着隐隐的月光,他看见那女子的后背轮廓,她像一座石雕一般,麻木地转过身,走进谢必安。

    “对活着产生了念想,就不能活了。”前辈语气平淡,没有任何的情绪,“人的死亡和蚂蚁的死亡、小鸟的死亡和世间一切动物的死亡都没有任何区别。”

    “每点亮一盏心灯,都要杀死一个灵魂。”掌灯人冷冷地问,“我们还有多少人可以杀?”

    就在这时,房间突然想起了警报声。谢必安心中一动,已经有了答案。

    “弟弟?”掌灯人冰冷的眼底罕见地闪过一抹落寞,但是很快就恢复了,只是冷笑一声,“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漆黑的房间里点着一根香,那香似乎有什么特别的作用,让他莫名有了一些生理反应。

    两人互相对视,从彼此的眼里看见了什么炽热的东西,在一片漆黑的心灵里萌发,不是心灯状态下的一片白茫茫,而是有黑有白,有甜有苦的感情。www.juyuanshu.com

    “在他请求救治爷爷的时候,就注定心灯会熄灭。”当时前辈这样说。

    心灯的熄灭意味着,范无救失去了成为新人类的资格,随时有可能被枉死力感染而失去心智。

    就在这一瞬间,谢必安的脑海里闪过范无救的脸,刚出生的时皱巴巴的小脸,饿了之后哇哇大哭的脸,少年时期的俊朗样貌……幻灯片似的闪过。

    他只祈祷这三天能过得慢一点,再慢一点,然而他越是害怕那一天的到来,时间越是流失得迅速。

    谢必安摇摇头。

    “他们进入了藏霖山的地下宫殿。我很好奇,发现原来他们的心灯都熄灭了。我跟着他们一路走下那长而幽深的楼梯,到了最底层,看到他们互相拥抱彼此。”范无救顿了顿,突然将哥哥紧紧抱住,沉声道,“就像这样。”

    然而下一刻,谢必安只觉得心脏砰得一声碎裂,低头一看,自己的心灯也灭了。

    “我们能去哪儿呢?所有人都在掌灯人的监视之下。”

    小男孩亲眼看着自己的爷爷在病痛的折磨下挣扎,自己却无能为力。在爷爷死去的那个夜晚,他没有流一滴眼泪,可是心灯却熄灭了。

    谢必安一走进去,就跪在掌灯人面前,磕了一个头,顺带拉着弟弟也跪下,头都不敢抬。

    他的爷爷得了重病,他请求掌灯人赐予星辰之力,救治他的爷爷。

    这繁育中心戒备森严,对于掌灯人来说,只有新的生命才能不断维持他的统治。中心外有守门人,有警报器,一旦有人企图破坏神圣的繁育任务,就会遭到最可怕的刑罚。

    是啊,根本无处可逃。

    不知道为何,范无救突然想起来之前有一次任务。

    “哥,在地下城市里,我可以尽情地拥抱你。”范无救紧紧抱住谢必安,“我们走吧。从往生桥进入地下城市。”

    谢必安蹭地跳起来,一把抓住范无救的衣领,语气焦灼:“冷静,深呼吸,不要慌。来,吸气,呼气,吸气……”

    他什么都不用说,掌灯人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告诉范无救自己的繁育任务。

    谢必安脑子一片空白,心灯熄灭得太突然了。

    只见书中浮现除出了一道蜿蜒的楼梯,顺着一路下去,是那些无法点亮心灯的人们。他们被关在地下城市,在一间棺材大小的房间里受到枉死力的感染而发狂,他们的心灵在不断燃烧,最后散作星星,流入冰冷的墙中,墙中浮现咒文,将力量汇聚到星辰之书里。

    “你以为我给你们点亮心灯是为了什么?”

    有价值的人?

    于是范无救和前辈闯进房子里,将小男孩押送至藏霖山的地下宫殿。

    谢必安甚至不知道与他进行繁育任务的女子是谁。

    所有点亮心灯的人都会出现在那本无字天书里,掌灯人会根据星辰的运转来给每一个人安排使命,甚至是要结合的人。

    他意识到自己不是机器,不是这个社会运转的某一个零件。

    不过他庆幸这天晚上范无救不在家。他独自来到繁育中心的门外,深吸了一口气,鼓足勇气才踏进去。

    “呵呵。”掌灯人冷笑一声,翻开那本无字天书,里面星辰流转,他勾起谢必安的下巴,冷冷道,“你看看,星辰之力是怎么来的。”

    谢必安整个人傻掉了,迟迟没有反应。

    谢必安捂着心口,黑气蔓延,在他的伤口处盘旋,不一会儿,就回复如初,完全看不出刚刚的那道伤口。

    谢必安心情复杂地走出去,碰到在等他的范无救,两人踏着破碎的晚霞回家。

    他想立马逃离这间屋子,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个紧紧有条充满光明的世界那样恶心。

    吹起来的风都是热风,谢必安偷偷看着范无救的侧脸,又默默地移开视线,最后又悄悄地注视着。

    “哥,我们在往生桥上汇合。”

    “快跑!”谢必安大喊一声,和这些护卫队打根本没有胜利的可能性。

    谢必安拉着范无救连声道谢,正要转身离去的时候,掌灯人叫住了谢必安:“你留下,有任务要交代。”

    他抬头望着璀璨的晚霞,长长地叹了口气:“无论如何,光明总比黑暗好。”

    那女子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机器人,按部就班地脱掉自己的衣服,不带任何感情地凑过来吻谢必安。

    “我只知道那是一个只有黑暗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只能捡地上人的垃圾过活。烧杀抢掠无处不在,那里的人都是恶魔,他们即是罪恶。”

    两人忐忑万分地回到松星观,已经是傍晚了,晚霞晕染开来,整座道观都镀了一层金,沉淀了岁月,可惜没有生命的活力。

    “为什么?”范无救问。

    他猛地将女子推开,内心汹涌澎湃,心灯也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摇摇欲坠。

    

    天色很黑,谢必安看不清她的脸。

    为了防止人们的心灯熄灭,掌灯人制定了许多规则,比如说,人与人之间不能有过多过于亲密的肢体接触,哪怕是延续后代,也只不过是任务罢了。

    “你知道前辈去哪了吗?”

    谢必安咽了咽口水,喉结不自觉地滚动:“既然如此,拿我的灵魂,点亮弟弟的心灯吧。”

    “哥!”范无救抬起手,想要抓住谢必安的手腕,然而犹豫了许久,还是默默地缩回来了,“好吧,希望如此。”

    当时的范无救觉得确实如此,可是如今看着血淋淋的哥哥,他心想,不,有区别,对于仍旧活着的人来说。

    范无救出去后,掌灯人缓缓说道:“该你执行三天后的繁育任务了。”

    亲情、友情、爱情,都不能有,所有人都只是维持社会运转的工具罢了。

    毁了那座铁门,他看到门外站在伤痕累累的范无救,脚边是倒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守门人。

    也是王家镇的一个小男孩。他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并且成功地点亮了心灯。

    “你是说,谢必安和范无救前辈?”谢必安取下头顶的白色帽子,看着“一见生财”四个大字发愣,说,“他么已经无法再对付枉死力,所以将衣钵和名字传给了我们。”

    警报器惊动了掌灯护卫队,整齐的脚步声踏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当时范无救不理解,为什么小男孩的心灯会熄灭,明明大家都已经和机器人没有什么区别了。生死似乎都没多大的区别。反正都是掌灯人的傀儡,在监视之下活着,像一件巨大的机器上的某个零件,按照要求来完成任务。

    “哥,藏霖山下的宫殿,你进去过吗?”

    “闭嘴!”谢必安吼了范无救,转头对着掌灯人低眉顺眼。

    他觉得那股力量好像将什么东西吞噬了,他看着哥哥,他们之间好像竖起了一道看不见的屏障,完全无法跨越。

    谢必安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本来就白的脸上开始发青,他也顾不上执行什么任务了,拉着范无救疯狂跑。

    谢必安脚步一顿,倚着街道上的老树慢慢滑下,火热的大地烤着他的身体,额头上密布着豆大的汗水。

    “哥。”恍惚间,范无救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这个字从喉咙里滚出来,不再是冷漠而没有情感的。

    范无救只觉得,这是给他们拴上了线,让他们成为木偶继续表演。

    “哥!”范无救将他哥哥拉起来,“大不了……我们一起去地下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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