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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哥遗传了爸爸的性格，气质内敛，追求安稳，很难成为妈妈与人攀比的工具。也许妈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出于对命运的抗争，她不会接受。她只上过小学，在想象力刚被打开的时候便结束了教育，所以，她的思想更多的根植于中国土生土长的带有封建色彩的文化氛围里。她处在新旧两种文化的交替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竞争心，注定要度过痛苦的一生。她抱怨父母的爱在三姐妹间不平衡，却又压根瞧不上他们。
“你自己想想吧，妈这辈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没出息，我还不如死了。”
湘琴又愤怒起来，母亲的面容消失了，那个她反抗的虚幻的东西重新露出了头。
哥哥回过头来看着她，一脸沮丧的说道：“妹，你刚才听见我和妈说的话了吧？”
“哥，你别这么想。你是你，她是她，她这人，一辈子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嗯。”
“妈，你干什么，你别打自己，你打我吧，你打我耳光吧。”
湘琴反抗的或许不是现实中的母亲，而是一种虚幻的东西，因为当她见到母亲那带着忧郁的眼神以及失落感伤的神色，怒气一下就消失了。母亲眼睑泛红，头发有些凌乱，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她不想让大家知道，所以不能像往常那样抱怨出来，只能强忍悲痛，那副可怜而又故作坚强的样子触动了湘琴。她有点理解了哥哥。她看见哥哥朝镜心湖那边去了，就跑过去追上他。
她自己从不肯离家一步，对外面的世界却充满幻想。妈妈尝试过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来致富，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在她那里，时空依然在轮回。当儿子快要升学的时候，她仿佛在他身上重新看到了曾经在丈夫身上失去的希望。在得知儿子在高三时谈恋爱时，她将所有怒火迁怒到他女友身上，认为是她影响了儿子。而事实正好相反，儿子正是因为学习不好，在她无形的压力下，走向了沉迷。对林念军来说，也许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放纵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他又将回到妈妈的阴影里。在某天，湘琴隔着窗听见妈妈和哥哥的对话。
“妈，你骂我吧，我不孝顺，对不起你。”
她和两姐妹竞争，尤其是三妹，因为只有她上过初中。她是三姐妹中最持家的那个，在家包揽了家务，直到嫁到林顺德家，这种持家的品质也终身保留下来，并且成为她抱怨的理由，说自己辛苦了一辈子。从她的认知出发，为了嫁给更好的人，她也只有把贤惠这一点发挥到极致。当初，她嫁给林顺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以为他身上肯定带有父亲林百万的军人气质，结果却事与愿违。她思想偏激，又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具有蒙昧之人特有的顽固。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吗？你谈恋爱，对得起我吗？”
“妈，就算我不对，你就顺着我一次吧。以前我都是听你的，我活得好累，我想好好做一次自己。”
“你也看不起我吧？”
湘琴接近茉莉花的气质，班花常被那些学习一般但气质潇洒的男孩表白，而湘琴则常被那种老实本分的男孩表白，就是那种气质在吸引这类男孩。自从上了高中，这类表白就偶尔发生。湘琴不会拒绝，她给对方一个模糊的回答，刚好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由于男孩比较老实，很好掌控，她用话压住对方，两人之间似是而非的恋爱关系就不至于泄露。那时，也许她想起了哥哥被逼和女友分手的场面。
“天哪，你这是在抱怨我吗？我辛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谁？你现在竟然说你累，你累，对，你比我还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养了个白眼狼。”
这是她第一次说讨厌母亲的话，一说出来，仿佛冲破了心里障碍，一想到反抗母亲也不会觉得别扭了。于是又连着说了好几句讨厌她的话。哥哥连忙阻止她，表情非常痛苦。湘琴见他那样，也无端端的感伤起来，就不说什么了。两人朝镜心湖走去，然后坐在湖边的石阶上。湖中心有抽水泵把水抽向空中，给水里增加氧气。有时，鱼儿越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湘琴将一块石头扔进镜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不是的，妈，跟这个没关系。”
“妈，我也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读书，读不进去，我已经尽力了，还是不行。妈，真的不想读书了，除了读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哥，你还好吗？”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不读也得读，你要是不读书了，我立刻去死。”
“妈，你别逼我了。”
到了高三，就哥哥的成绩而言，已经明显没有升学的可能，妈妈却逼得更紧。她无时无刻不把所受的苦挂在嘴边，连她娘家的姐妹也成了她受苦的源泉。她娘家一共三姐妹，她排行第二。由于天性爱好竞争，身边所有人都会成为她攀比竞争的对象。她逼湘琴的哥哥学习，告诉他太多不必要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你要像个男子汉，哭什么，你这样子，跟你爸有什么两样。你真的努力了吗，我不信，各种辅导资料给你买了一大堆，你平时成绩也不错，怎么会突然不行。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谈恋爱影响了学习？”
“不是我逼你，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妈。”
从湘琴懂事起，家里就弥漫着妈妈那期期艾艾的调子。为了避开妈妈的唠叨，爸爸不爱在家待着，提着他的工具箱到处揽活。有时候，湘琴觉得妈妈或许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仍有男尊女卑的看法。因此，她想尽方法逼林顺德外出闯荡，对方却无动于衷。
“我骂你做什么，我骂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别，你是男子汉，别打自己，起来，别跪着。妈是个女人，怎么作践自己都无所谓，男人不一样。看你这副样子，我巴不得你有你爷爷的几分刚气，虽然你爷爷也不是好东西，好歹不像你爸，是个软蛋。念军，儿子，你听我说，你现在才这个年龄，懂得什么叫爱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平时成绩也不差，不要放弃自己。”
那时候，反抗的种子就在湘琴心中生了根。但是，她没有勇气直接冲进去反抗，她靠在墙上簌簌发抖，用手死死拽着窗帘。血朝上涌，她脑袋眩晕，想吐。她第一次这么愤怒，没想到愤怒会伴随这么激烈的身体反应。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自己。她想起跟在哥哥身后掏鸟窝的时光，那时候哥哥的背影高大敏捷，现在，哥哥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觉得耻辱，好像被压倒的是自己。有一瞬间，她似乎和母亲感同身受，希望哥哥能够振作起来，不过不是去读书，而是去反抗母亲。
“妈，我那根弦已经断了，绷不起来了，不想读了，真的。”
“妹，她好歹是我们的妈，你怎么这么说她？”
“那好，你听妈的话，现在和那女的分手，再好好学习，还有半年时间，我不信你考不上大学。”
“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不能给妈争光，没出息。”
] 哥哥遗传了爸爸的性格，气质内敛，追求安稳，很难成为妈妈与人攀比的工具。也许妈妈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出于对命运的抗争，她不会接受。她只上过小学，在想象力刚被打开的时候便结束了教育，所以，她的思想更多的根植于中国土生土长的带有封建色彩的文化氛围里。她处在新旧两种文化的交替之间，带着与生俱来的竞争心，注定要度过痛苦的一生。她抱怨父母的爱在三姐妹间不平衡，却又压根瞧不上他们。
“你自己想想吧，妈这辈子的希望都在你身上了，你要是没出息，我还不如死了。”
湘琴又愤怒起来，母亲的面容消失了，那个她反抗的虚幻的东西重新露出了头。
哥哥回过头来看着她，一脸沮丧的说道：“妹，你刚才听见我和妈说的话了吧？”
“哥，你别这么想。你是你，她是她，她这人，一辈子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她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了。”
“嗯。”
“妈，你干什么，你别打自己，你打我吧，你打我耳光吧。”
湘琴反抗的或许不是现实中的母亲，而是一种虚幻的东西，因为当她见到母亲那带着忧郁的眼神以及失落感伤的神色，怒气一下就消失了。母亲眼睑泛红，头发有些凌乱，事情还没尘埃落定，她不想让大家知道，所以不能像往常那样抱怨出来，只能强忍悲痛，那副可怜而又故作坚强的样子触动了湘琴。她有点理解了哥哥。她看见哥哥朝镜心湖那边去了，就跑过去追上他。
她自己从不肯离家一步，对外面的世界却充满幻想。妈妈尝试过所有能够想到的办法来致富，无一不以失败告终。在她那里，时空依然在轮回。当儿子快要升学的时候，她仿佛在他身上重新看到了曾经在丈夫身上失去的希望。在得知儿子在高三时谈恋爱时，她将所有怒火迁怒到他女友身上，认为是她影响了儿子。而事实正好相反，儿子正是因为学习不好，在她无形的压力下，走向了沉迷。对林念军来说，也许一生之中只有一次放纵的机会，错过了这一次，他又将回到妈妈的阴影里。在某天，湘琴隔着窗听见妈妈和哥哥的对话。
“妈，你骂我吧，我不孝顺，对不起你。”
她和两姐妹竞争，尤其是三妹，因为只有她上过初中。她是三姐妹中最持家的那个，在家包揽了家务，直到嫁到林顺德家，这种持家的品质也终身保留下来，并且成为她抱怨的理由，说自己辛苦了一辈子。从她的认知出发，为了嫁给更好的人，她也只有把贤惠这一点发挥到极致。当初，她嫁给林顺德，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以为他身上肯定带有父亲林百万的军人气质，结果却事与愿违。她思想偏激，又没有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具有蒙昧之人特有的顽固。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知道我在你身上花了多少心血吗？你谈恋爱，对得起我吗？”
“妈，就算我不对，你就顺着我一次吧。以前我都是听你的，我活得好累，我想好好做一次自己。”
“你也看不起我吧？”
湘琴接近茉莉花的气质，班花常被那些学习一般但气质潇洒的男孩表白，而湘琴则常被那种老实本分的男孩表白，就是那种气质在吸引这类男孩。自从上了高中，这类表白就偶尔发生。湘琴不会拒绝，她给对方一个模糊的回答，刚好在答应与不答应之间。由于男孩比较老实，很好掌控，她用话压住对方，两人之间似是而非的恋爱关系就不至于泄露。那时，也许她想起了哥哥被逼和女友分手的场面。
“天哪，你这是在抱怨我吗？我辛苦了一辈子，都是为了谁？你现在竟然说你累，你累，对，你比我还累。我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养了个白眼狼。”
这是她第一次说讨厌母亲的话，一说出来，仿佛冲破了心里障碍，一想到反抗母亲也不会觉得别扭了。于是又连着说了好几句讨厌她的话。哥哥连忙阻止她，表情非常痛苦。湘琴见他那样，也无端端的感伤起来，就不说什么了。两人朝镜心湖走去，然后坐在湖边的石阶上。湖中心有抽水泵把水抽向空中，给水里增加氧气。有时，鱼儿越出水面，在空中划出一条弧线。湘琴将一块石头扔进镜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不是的，妈，跟这个没关系。”
“妈，我也知道对不起你，可是，我真的不喜欢读书，读不进去，我已经尽力了，还是不行。妈，真的不想读书了，除了读书，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哥，你还好吗？”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不读也得读，你要是不读书了，我立刻去死。”
“妈，你别逼我了。”
到了高三，就哥哥的成绩而言，已经明显没有升学的可能，妈妈却逼得更紧。她无时无刻不把所受的苦挂在嘴边，连她娘家的姐妹也成了她受苦的源泉。她娘家一共三姐妹，她排行第二。由于天性爱好竞争，身边所有人都会成为她攀比竞争的对象。她逼湘琴的哥哥学习，告诉他太多不必要的东西，不知不觉间让他背上了沉重的负担。
“你要像个男子汉，哭什么，你这样子，跟你爸有什么两样。你真的努力了吗，我不信，各种辅导资料给你买了一大堆，你平时成绩也不错，怎么会突然不行。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谈恋爱影响了学习？”
“不是我逼你，你自己想想对不对。”
“妈。”
从湘琴懂事起，家里就弥漫着妈妈那期期艾艾的调子。为了避开妈妈的唠叨，爸爸不爱在家待着，提着他的工具箱到处揽活。有时候，湘琴觉得妈妈或许自己也瞧不起自己，因为在她的观念里仍有男尊女卑的看法。因此，她想尽方法逼林顺德外出闯荡，对方却无动于衷。
“我骂你做什么，我骂我自己，我恨我自己。”
“别，你是男子汉，别打自己，起来，别跪着。妈是个女人，怎么作践自己都无所谓，男人不一样。看你这副样子，我巴不得你有你爷爷的几分刚气，虽然你爷爷也不是好东西，好歹不像你爸，是个软蛋。念军，儿子，你听我说，你现在才这个年龄，懂得什么叫爱情，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平时成绩也不差，不要放弃自己。”
那时候，反抗的种子就在湘琴心中生了根。但是，她没有勇气直接冲进去反抗，她靠在墙上簌簌发抖，用手死死拽着窗帘。血朝上涌，她脑袋眩晕，想吐。她第一次这么愤怒，没想到愤怒会伴随这么激烈的身体反应。她费了好大的劲才稳住自己。她想起跟在哥哥身后掏鸟窝的时光，那时候哥哥的背影高大敏捷，现在，哥哥仿佛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她觉得耻辱，好像被压倒的是自己。有一瞬间，她似乎和母亲感同身受，希望哥哥能够振作起来，不过不是去读书，而是去反抗母亲。
“妈，我那根弦已经断了，绷不起来了，不想读了，真的。”
“妹，她好歹是我们的妈，你怎么这么说她？”
“那好，你听妈的话，现在和那女的分手，再好好学习，还有半年时间，我不信你考不上大学。”
“我讨厌她，我讨厌她。”
“不能给妈争光，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