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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朝堂总是这样的。

    周稷竟然是他的亲孙儿?

    下午的事儿瞒不住父亲,父亲之所以没有当众闹开,那是给他保留了尊严与脸面,这些,周沛胥心里都清楚。

    “所以是你被情爱冲昏了头脑,自甘下贱,为了她背弃父母?宁愿一辈子都不娶妻生子?!”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是,父亲。”

    “并非如此,那是孩儿自己的主意。”

    这相当于杀鸡给猴看,在朝中树立起的绝对的威望,仅仅过了一年之后,西北又传来捷报,道卫国公沈嵘率领了西北军深入蒙古,终于扫净了蒙古余孽,砍下了蒙古可汗的首级,这个最大的外患也终于得以解决。

    可惜终究年事已高,从体力上已经远逊于儿子了,还是被周沛胥扶着坐了下来,周公宏坐在官帽椅上,缓了许久的气,又问道,“你可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电光火石间发生了这么多事,她慌乱中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同沈流哲开口,如今诸人都散了,沈浓绮带了些劫后余生的庆幸,捂着胸口缓缓坐了下来,攥紧了裙摆,“流哲,我与首辅……”

    眼下那个不争气的次子不在,在无凭无据的情况下,莫非他要冲上前去,朝沈浓绮这么个弱女子讨要个说法么?

    可周公宏教书育人几十年,为人最是清正,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若眼睁睁看着周沛胥走向歧途,却就此轻飘飘放过,不给一点教训,周公宏便妄为人师了。

    刚开始亲政时也遇到过不少困难,磕磕碰碰是难免的,但在卫国公府、顺国公府的保驾护航之下,也一直没有出过什么大乱子。

    “我问你几句话,你不可有丝毫隐瞒。”

    他含泪伏在地上道,“都是孩儿的错,孩儿今后不能时时守在父亲身旁尽孝,万望父亲保重身体,不必忧思多虑。”

    十五岁的周稷已经整整亲政了三年。

    他知道父亲终有一日定会察觉此事的,可这天比他想象中来得要更迟一些,也更平静一些。

    晏朝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终于情势一片大好,少年帝王在初亲政时,便在首辅周沛胥的辅助之下,以雷霆万钧、恩威并施的手段处置了境内的藩王。

    父子俩面上都没有什么波澜,可寻常的言语中,却深藏着暗流涌动。

    主人还未回来,主院的正房中却燃起了烛火,初冬微凉,房中已经点了炭火,空气中轻微响起了银丝碳噼啪作响的声音。

    周公宏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如何说。

    此时

    此事最好从朝中派遣个得力干将,前往赣州处理妥当。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

    既如此,周公宏愿意给在场所有人留些脸面,他黑着脸,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内忧外患尽数消除了,可近几年,赣州又惊险了一群约数百人的悍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朝廷已经派了不少兵马,却依旧未能寻出悍匪的足迹来,已经拖了将近一年的时间,若还不能将其一举歼灭,或许会动摇民心。

    打不得,骂不得,威胁不得,恐吓不得,周公宏拿她是没有办法的,可这并不意味着他拿那次子也没有办法!除非周沛胥这辈子都不回家,否则回了家之后,总是要给周公宏一个说法的!

    他瞳孔震动, 身姿顿住,连抬在半空中欲要推开沈流哲的手,都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周沛胥垂头行至正房之中,恭顺着低声答了一声,“回来了。”

    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已从幼时的稚嫩莽撞,长成到如今稳重的成熟男儿,可无论如何变,他还是一如既往,坚定不移地站在了沈浓绮身边,不愿让她受半分委屈。

    周沛胥紧抿着唇部,眉头蹙得愈发紧,“孩儿不孝。”

    “玄明法师的鉴言,是她让你宣扬出去的么?”

    周公宏到底是经历过朝代更迭,政场起伏的,几息之间便镇定了下来, 先是撒开手退后了一步,然后又抬眸眯眼瞪了沈流哲一眼。

    周公宏默了许久,带了些心死如灰的意味,冰冷无情道,“从今日起,你移府别居,除了每逢佳节,从今以后都不必回来了。”

    那个疤痕, 同当今太后手背上的那块一摸一样!

    眼前这个女子,乃是卫国公府沈嵘之女,当今皇上的生母, 太后沈浓绮?!

    周公宏能将顺国公府擎持到今天这个地步,靠得就是谨小慎微,敬终慎始这八个字,他与卫国公沈嵘不同,沈嵘行武出身,为人处事粗鲁乖张,而周公宏遇事则更圆滑妥帖些,懂的急流勇退的道理。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周公宏一面想斥责他犯下如此荒谬之事,心中生出家风不正的绝望之余,竟又保留有一丝丝庆幸,周沛胥没有绝后。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们二人既然已经将事情做到如此地步,想来无论外人怎么说他们都不会再当一回事。周公宏明白,就算再想骂,再想劝,如今也无须于事无补。

    周沛胥说完这句话,便准备好了遭受父亲雷霆之怒,可垂头等了许久,父亲却未再言一语。

    与其再遮掩下去,不如一气道个明白!

    “莫不是她为了给太子寻个靠谱帝师,刻意拉拢我们顺国公府臣服,蓄意勾引的你?”

    炭火猛然爆燃一下,在空中发出破裂的声响。

    沈嵘携长子回京那个月,卫国公府为庆祝杀尽匈奴,又为了庆祝阖家团圆,借着沈嵘生辰的由头,大摆了阵阵十日的宴席,请京城中最有名的云喜班子,唱了整整十日的戏。

    周公宏脑中犹如晴天霹雳般, 似是穿越过重重障眼的迷雾, 终于看清楚了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真相。www.sdyfcm.com

    “恩师这是要做什么?这女子真的只是我与映芙的好友,不是我瞒着映芙在外头豢养的莺莺燕燕,恩师您可千万别动气, 有什么话只管同我说,可千万别吓着我这好友。”

    她方才正与周沛胥在烹茶聊天,说话间沈流哲便出现在了茶室门口,不由分说就将周沛胥往窗口撵,还立马抓起帷帽戴在了她头上,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呢,周公宏就来了……

    眼前的场景,在这整整十年中,在周沛胥的脑海中无数次地预演过。

    沈浓绮身份敏感,地位尊贵,并不是那种小家小户出来,没见过什么雷霆手段的女子。

    沈流哲抬手打断了沈浓绮的说辞,“这是阿姐你的私事,不必同旁人解释。你若真喜欢他,那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那从今以后,顺国公府脸面何在?卫国公府脸面何在?皇族威望何在?

    晏朝不再是那个风雨飘摇,国运坎坷的晏朝,如今已国泰民安,一片欣欣向荣之相。

    周沛胥立马上前欲要扶住他,周公宏却不领他的情,拍打着他伸过来的双手,“混账!”

    他若此时高声厉喝开来,沈流哲必然不让,真撕扯争执开来,楼下闹市的百姓立马就能听见,第二天整个京城就会将此事传得沸沸扬扬……

    女子将头上戴着的帷帽摘了下来,露出了倾城绝世的容貌,正是当朝太后沈浓绮。

    周公宏缓缓睁开眼,如鹰般的目光,越过烧得火红的炭盆,缓缓落在了眼前次子的身上。

    “从未。”

    所以周沛胥要经常夜宿在宫中?所以周沛胥对皇上那样尽心尽力?所以他让玄明法师说出了那样不娶妻纳妾的鉴言?

    什么好友?此人分明就是沈流哲的亲姐姐!

    终于寻到周沛胥为何不愿成亲的原因, 周公宏怎么甘心走?

    沈流哲心虚一阵,抬手摸了摸鼻子,又讪讪道,“恩师,眼看开席的时间就要到了, 正好这盏茶也喝完了,不如我陪您一齐回去吃席用膳吧?”

    可究竟调遣谁去,这是个让周稷头疼的问题。

    他先是将那块凤飞玉佩物归原主,然后犹如儿时般灿然笑了笑,“阿姐,若是他今后欺负你,你告诉我,我给你出头。”

    卫国公府诸人,终于在驻守了西北三十余年后,可以班师回京,安享天伦之乐。

    这是应该的惩罚,犯事之后应承担的后果,已经比周沛胥原先预料的要好上千万倍,周沛胥并未辩解、告饶,而是退后几步,冲着父亲磕了三个响头。

    周公宏闻言心气不顺,指尖蓄力握紧了扶手,“那她可有拦着不让你娶妻?”

    回去?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 当今首辅与太后有了私情?!

    周公宏得了他的回答,只觉得一阵气血翻涌,眼前一黑,身形晃了晃险些就要摔倒……

    沈流哲眼见周公宏竟然不管不顾就要冲上来,赶忙将他拦住, 慌乱解释道。

    周公宏并未睁眼也是来人是谁,只沉声道了一句,“回来了?”

    这件事显然已经超出了周公宏的理解范围,他一直以为周沛胥是在教养太子的过程之中,才对沈浓绮心生好感,可谁知道,这二人早在十年前就有了私情,甚至还做出了混淆皇家血脉之事……

    周公宏正围着薄氅,静坐在炭盆旁的闭目养神,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院门口处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沈浓绮闻言骤然鼻头一酸,险些就要掉下泪来,然后点了点头,“嗯。”

    “不是。”

    眼瞧着周公宏离去的背影,屋内的二人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顺国公府,竹青院。

    周沛胥咬了咬牙,下定决心道,“父亲,其实……皇上乃是我的亲生骨肉,是周家的血脉,您的亲孙子。”

    时光如梭。

    ……可是不回去又能如何?

    几句问话下来,周公宏愈发觉得心火中烧,太阳穴被气得突突直跳,他从官帽椅上腾然站起身来,沉声厉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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