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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下的确是在为这个发愁。

    卫旸由不得闭上双眼,根本没法再往下想,等好不容易缓过神,额角早已覆满一层细密的汗珠。大冷的天,他后背衣衫竟湿了个尽透。

    虽说早就已经数不清被她惊艳过多少回,然却是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当初那个只会跟在他身后哭唧唧求庇佑的小姑娘,是真的已经长大了。

    “眼下也就是玉玺还没找着,恒王没办法名正言顺地篡位登基。否则今日送过来的,就不是恒王谋逆的急报,而是咱们几个斩立决的文书了。”

    到底是他们轻敌了。

    卫旸心念不由为之轻颤。

    然这终归不是长久之计,拖延不了多久。

    他们远在芙蓉城,帝京城中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他们一概不知,但多少也能猜到。况且卫晗也不是傻子,敢做这事,定然也能猜到他一定会回去。别说城里头,只怕回京的路上,诱捕他的天罗地网都已经张满,就恭候他的大驾。

    元曦说完这个,并没有就此停下,还反客为主地问:“况且就目前的状况,殿下可有法子混进帝京?”那双灵动的妙目一转,她眼眸声音都随之扬起几分得意,“我有。”

    他边说边仰头饮尽杯中酒,不甘地将杯盏用力往桌上一撇。

    鹿游原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哎哟我的小祖宗,都这节骨眼了,你就别管你那些臭钱了行不?”

    元曦自然知晓他心头所忧,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加没办法放他一个人回去承受这一切。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吵得跟一对乌眼鸡似的。还得云旖和云雾敛在旁边帮忙劝着,否则指不定就要打起来。

    倘若换成是她……

    夜色才刚降临,烟火便迫不及待升上天空,于墨色中绽起大片火树银花,照得穹顶微微泛起紫光。家家笙箫,户户管弦,空气里头都沉淀着浓浓的欢笑声。

    除夕总是要比平日热闹的。www.yyun.net

    卫旸勾了勾她挺翘的鼻尖,将人搂入怀中,轻轻抚摸她缎子般的乌发,耐心又温柔地劝慰道:“打从那日,将你从野狼谷带出来,我就从没想过再丢下你。同你说的那些承诺,我也绝不会食言。

    午间手下人将消息送过来的时候,他和叶轻筠正在芙蓉城最奢华的酒楼里吃饭听曲儿,好不快活。然眼下,他却是连喘气儿都觉得异常烦闷。

    屋里安静得宛如三尺冰封,同外间的烟火繁盛格格不入。

    卫旸挑了下眉,颇为意外。

    元曦却不上他的当,只抬起一根白嫩的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眉心,娇俏道:“带我一块回去,我就告诉你。”

    当务之急,他们还是应该尽快赶回帝京,将这次叛乱平定。

    “就在三日前,恒王同宁国公联手,起兵包围了皇城,挟天子以令诸侯,太后也不知所踪。还把脏水泼到咱们身上,说咱们图谋不轨在先,他只不过是正当防卫。”

    好在之前他们跟太后通过信,帝京也不算完全没有一点防备。

    “哦?”卫旸也跟着她扬起尾音。

    卫旸同她想到一块儿去,却只是对鹿游原说:“收拾一下,咱们今晚就动身回京。其他人都在芙蓉城等着,待事情平定后,孤再派人过来接你们。”

    他手上没什么人,只有鹿游原和随行的几队锦衣卫,想悄无声息地混进帝京,不比登天容易。

    本是想先上路,边走边想辙儿,不料她居然有办法……

    叶轻筠跟着附和:“就是就是,我的家当还有伙计,还有……”她顿了顿,眸光有一瞬灰暗,但很快又续上话茬,“我的全部身家可都在帝京,让我在这干等,我如何坐得住?”

    估摸着而今这局势,背后少不了他那位母亲和舅舅的“提点”。

    “但这次的情况不一样,犯上谋逆,围困帝京是何等可怖之事?你没经历过,我却知道。稍有疏忽,便会身首异处。届时真打起来,我至多自保,根本没法护你。倘若你真出了什么闪失,你让我往后余生该当如何?”

    元曦咬着牙,垂在膝上缓缓攥起。

    目下太后和玉玺不知所踪,约莫也是她老人家提前留的后手。毕竟是将门之后,年轻的时候还曾以一己之力支撑起整个北颐,还曾亲身经历过两次叛乱,这点警觉和机变她还是有的。

    云旖和云雾敛点头同意,元曦和叶轻筠却是同时开口道:“不行!”

    “我知道。”

    鹿游原将刚刚收到的详尽消息都居实上报,越说,他脸色越发难看,像刷了三层墨。

    饺子已经下出来,同其他山珍海味一道摆在众人面前,香味扑鼻。大家却都凝肃着脸,没有心思动筷。

    互相对视一眼,元曦先说:“我跟你一块回去。你身上的鸩毒还没解开,让你独自回去冒险,我做不到。”

    “元元有什么法子?说来听听。”卫旸修长的手指绕着她腰际的散发,兴味地哄问。

    同那双眼睛一样,越是清澈干净,就越是打动人心。

    元曦便继续道:“恒王显然是从孟之昂身上意识到了什么,才会选择拼死一斗。是以这次回去,少不得要将十八年前那桩旧案翻出来,重新掰扯掰扯。而我正是那桩案子的受害人,我有权为我的父亲,我的叔叔,还有整个元家,当面向他们讨回公道。”

    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从十八年前母后淋漓的鲜血,一直到六年前满城的悲鸣,以及那径直刺入他胸口的剑。

    元曦暂且没心情管他们,只转向卫旸,小脸格外严肃,“我是认真的,没有同你说笑。而且你也答应过我,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丢下我。你是太子,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汤泉山庄里头却是一片雨打芭蕉。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抬手环住他脖颈,元曦径直对上他深邃的眼,“我不是菟丝花,只能依附乔木而生。同你提这个要求,也不是我任性妄为,而是经过深思熟虑,权衡许久才认真做出的决定。”

    今日难得的假日,他原是不想插手如何公干的。

    “不行!”叶轻筠想也不想,便叉腰挺胸瞪回去。

    她没有无理哭闹,也没有胡乱发火,整个人都淡然平静,出口的话也无甚特别慷慨激昂之处,却格外牵动人心。

    当初收拾孟之昂的时候,他们也预料到恒王会有所反应。只是当时大家都以为,以恒王的性子,至多也就在回京的途中,给他们制造一点麻烦。起兵谋反什么的,他断然是没这个胆子的。

    杯盏“咣铛”摇晃,杯身折射出的白光,映出周围一张张愁云惨淡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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