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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出不行,出尔反尔,这都不是君子所为,他如何不知?又如何愿意这般行事?

    自打那日小姑娘从鸩毒中化险为夷,她的性子是越发骄纵。原先多乖巧一人啊,他说东,她绝不敢往西。现在可好,三天不跟他打擂台,她就浑身不舒坦。也不晓得怎么惯出来的?

    周遭一片寂静,只有瓶瓶罐罐碰撞时发出的“咯咯”声。

    元曦气结,恨不能一把掐死他,“不气不气不气,谁生气谁是小狗!”

    *

    云雾敛盖在冰帕上的手微微攥紧。

    元曦还没打算原谅他,头也没回,只哼声道:“药留下,人出去。”

    再睁眼,满屋都是金灿的阳光。

    “启禀太子殿下,云公子求见。”

    发觉了这点,先前那些被她按耐住坏心思都不由自主冒了头,人也越发往他耳边凑,明知故问:“哥哥为何不理我?”

    自责地摇头叹了口气,卫旸站起身,绕过屏风去外头吩咐一圈,没多久,便端着一个摆满瓶瓶罐罐的漆盘回来。

    两人闹了整整一晚上。www.uuwenzhai.com

    “这个就无须二位操心了。”云雾敛将冰帕翻了个面,声音也同那帕子一般丝丝冒着寒气,反问道,“咱们头先可是说好了的,君子一诺重千金,殿下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说罢,她便大大地长哼一声,卷着被子背过身去,直往墙里头缩,活像一只毛虫。

    眼下他过来找卫旸,也是为了这事。

    不过……骄纵些也没什么。

    柔颈纤细,芳唇微启,一双妙目灵动地转着,每一道不经意的眼波都能在他心底燎起一团火。

    因她是刚从睡梦中醒来,什么都还没来得及收拾。寝衣胡乱堆叠在枕边,头发也带了几分凌乱。却也因此,整个人也更有一种令人惊心的妩媚。

    他果然一颤,耳尖的红晕扩大不少。

    卫旸身体瞬间绷得更紧,睁圆眼睛瞪视她,厉声警告道:“别自讨苦吃!”

    其中一束正好落在元曦的浓睫上,她由不得眯了眯眼,小小地打了个哈欠,翻个身想继续睡,却是不慎牵扯到身上的伤,害她蹙眉倒吸一口凉气。

    下巴一扬,狂得明明白白,毫不掩藏。

    他拥着人栽入软衾中,欲同她共赴巫山,一道赏那缱绻云雨,屏风外便响起一阵“笃笃”的敲门声。

    心底像是有什么声音,一直被他刻意压抑在脑海深处、不愿意听的声音,在不停敲打他、告诫他,不可。

    药膏冰凉,落在两人身上却都莫名滚烫。

    然她话音还没落下,身子便毫无征兆地一轻。等她恍过神,人已经被卫旸牢牢抱在怀中。

    昨夜闹得太过,她从腰到腿都酸疼得不行,双肩后背更是覆满斑驳青紫,仿若一块白里透粉上好的绸布被人胡乱挑染一气。稍稍动一下,都是钻筋斗骨之痛。

    元曦一下停住不敢动。

    云雾敛浑身激灵,手里的茶盏都跟着晃了晃。

    人却是故作镇定地冷声警告:“别闹。”

    阳光自漏明窗斜照而入,他侧脸刚好印在其中,冷峻也清贵,依旧是那个仿佛从魏晋风雅画中走出来的谪仙。唯有一双耳朵红润欲滴,在金芒中隐约透光。

    听见动静,他也没心情管那半幅未写完的字,丢下手里的狼毫,便大步流星绕过屏风,去到榻边坐下,望闻问切道:“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日头升至中天,正是大晌午会客的好时候。这会子过来寻人,既不会打扰人家正事,自己的请求也更容易达成。

    卫旸原本就不甚纾解的心怀,不知不觉又燥热几分。

    以及巾帕滑过肌肤,与边上的锦被织物细微的“簌簌”摩擦声。

    卫旸脸一瞬沉了下来。

    “你若还想再添几道新伤,便继续动吧。”

    卫旸眼梢都微微抽搐了一下,明知她是故意的,却还是忍不住落入她掌中。

    云雾敛眉梢抽了抽,耳根隐约发热,张嘴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回去。

    他承受不起。

    将漆盘放在榻边的几案上,卫旸重新坐下,伸手轻轻推了推她,“不是疼吗?过来上药,抹完药便不疼了。”

    元曦侧眸觑了眼,发现都是些治跌打损伤的膏药。

    才刚抹好的膏药算是白涂了,尝到舌尖又苦又辣,比他这二十余年吃过的所有药加在一块都难以入口,他眼泪都险些呛出来。

    他赌不起。

    也是在这一刻,他才终于明白,她明明身上还疼着,为何还非要来招惹他。

    大约是卫旸太安静,安静到都有些异样,元曦克制不住好奇,悄悄抬眸觑他一眼。

    卫旸不肯松手,她便扭得更加厉害。

    倘若她真的跟卫旸走了,回去帝京,再不搭理自己,他该怎么办?

    元曦被他的温柔纠缠得昏昏然,如水一般软在他怀中,闻声却是将他搂得更紧,声音软糯也得意,“那你喜不喜欢?”

    卫旸被她逗得哭笑不得,却也实在拿她没辙。

    而他也极默契地什么话也没再多言,默默拿来漆盘上的药,倾倒在巾帕上,又默默帮她擦拭。从脖颈到肩胛再到锁骨,又顺着锁骨继续往下……

    这种想法先前还从未有

    仅是一个念头,还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念头,他便克制不住心头痉挛绞痛,似也中了鸩毒一般。明明从未得到过她,却像是已经失去她一千一万遍。

    自从那日冰窖一别,云雾敛便一直在考虑云旖的事。

    “哎呀!你别碰我!”她皱着眉,拼命扭身,挣扎着要下去。

    热茶溅了小半盏在他手背上,疼得他“嘶”声皱紧眉,忙招呼人赶紧拿冰块过来。

    卫旸眼下就在外间奋笔疾书。

    头先同卫旸定下约定时,他也的确是想将一切都交由云旖自己决定,直到开口的前一刻,他都不曾想过反悔。

    如此接连想了几日,云雾敛都不甚好眠,昨夜更是坐在窗前,琢磨了整整一晚上。

    之前他答应帮忙,曾跟卫旸提过一个条件。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云旖的去留要交由云旖自己决定,旁人不可置喙。倘若她不愿回帝京当这个公主,哪怕卫旸是太子,是她的嫡亲哥哥,也万万不可强迫于她。

    花厅里一阵小混乱,卫旸懒怠搭理,径直越过云雾敛,扶元曦坐在上首玫瑰椅,自己也一撩袍子,同她隔桌而坐,漠然问:“寻孤何事?”

    元曦似忽然间恍然大悟,转着眼珠琢磨了会儿,慢慢凑到他耳边,试探道:“哥哥?”

    直到次日鸡鸣平旦时分,元曦气咻咻地在卫旸肩头咬了一口,以示抗议。卫旸才笑着帮她揉揉红肿的膝盖,放她安睡。

    锦被一角尚还垂挂在榻边,快碰到卫旸的腿。她还忍着身上的疼,蹬踹着两只小脚丫,拼命把露出的被子卷回去,就是不给他碰着半点。

    元曦忍不住想笑,明明比她更难耐,还跟她装!

    他说,声音带起几分危险的喑哑。

    元曦这会子正在气头上,不客气地白他一眼,便啐道:“你就是属狗的!”

    想接下来该怎么办?是不是该带她一块走?若是要走,他们又该去哪里?

    美人筋优越,一双锁骨更是精致如玉砌,自金芒中瞧,仿若一双雨蝶振翅翩跹。

    “小坏蛋。”卫旸咬着她耳朵骂道,恶狠狠却又无可奈何。

    可看着卫旸带着他那个宝贝疙瘩从廊下过来,步入花厅,脸上都无甚好脸色。视线扫过自己,眼里更是夹霜带雪,直要在他身上捅出两个血窟窿。

    元曦觑着他神色,忍不住问:“云公子有话但说无妨。你跑这一趟,想必也是希望能一次将所有事情都解决。既如此,若还遮遮掩掩什么也不肯说,岂不耽误事?”

    炙热的视线在头顶盘旋,像草原上空的猎鹰,而她就是底下的一只白兔,即便拼尽全力躲闪,也根本逃不出他的视线。只能可怜兮兮地窝在他怀里,乖乖由他动作。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东宫真正的主人。

    卫旸端茶的手一顿。

    云雾敛处理完热茶,拿冰帕敷着烫红的手背,将来意简单说了一遍,正打算提先前的约定。可眼珠子一转,他却像是忽然想通什么,改口铿锵道:“我想带云旖走,望殿下成全。”

    冬日的被子虽厚实,却也经不起这般折腾。没多会儿,丝滑的绸缎便不胜肤滑,从她身上滑落,露出少女线条流畅如画的粉白香肩。

    可偏就是开口的那一瞬,他犹豫了。

    她的好,她的坏,他都爱惨了。

    卫旸忍俊不禁,想也不想便答:“喜欢。”

    芙蓉城是不能再待了,帝京又是个虎狼凶险之地,万万去不得。

    视线扫过锦被底下若隐若现的娇躯,他才恍惚明白过来,捺着嘴角哂笑一声,“我就是属狗的,还只咬你一人,你气不气?”

    好在这几日也无事,元曦无须劳心,也无须早起向谁请安,这一觉便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卫旸哼笑了声,将茶盏放回桌上,“可孤分明记得,之前咱们约定的是,一切去留,全看云旖自己的意思。云旖若是不肯点头,谁也不准强行带她走。这想反悔的究竟是谁啊?”

    元曦也愣住,“带她走?去哪里?”

    元曦挑了下眉梢,全然不放在心上。不仅没就此乖乖听话,还伸手搂住他脖子,小脸得意地扬起,“你舍得让我吃苦?”

    卫旸被这突如其来的骂,骂得懵了一瞬。

    想起过去,她见到自己就拘束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木木的,半个月也不见一个笑模样,卫旸心头便像是被人轻轻拧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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