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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道尊请回吧。”

    “既然动手了,那喻就多费些力气,将你重新镇压。”折喻打着打着,心底那股气流盈动,脑海里想到什么,挥剑的手愈发沉稳。

    最绝望的时候,她甚至愿意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魔神,哪怕永世沉沦也无甚关系。

    明憬还活着,还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还可以用清冽的嗓音低低唤着她小师叔,折喻不知道怎样去感谢上苍。

    她低头看着那些鲜血,感受着空气里将她气息锁住的那道锐利剑气,怒极反笑,一掌磅礴拍出,将折喻连人带剑都掀翻,然后伸出手。

    尸骨共埋一处,就可以假装她和明憬是一同赴死的。

    明憬挑着眉有些诧异,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折喻直呼那人姓名,甚至连一句“道尊”也吝啬给出。

    两道身影顿时缠绕在一起,红的似血,青的如烟,剑气激荡,锁链啷啷。

    她怔怔看着手上的剑伤,慕容炽已经用手抓住折喻的脖颈,反手将她掼到假山石壁上。

    明憬说要站在慕容炽那边,那她便将慕容炽打回幽深洞府,以禁锢隔绝。身在两片天地,又如何同道?

    毕竟慕容炽虽然强大到神秘不可测,但折喻也不是什么易与之辈。

    她笑得轻蔑不屑,居高望下去,眸底含着蓄势待发的戾气和凶狠,一点杀意没入掌心,几乎将人掐得喘不过气来。

    宇文筝。

    她将眸光投向旁边笑盈盈撑着手看戏的慕容炽,声音恢复最初的清冷:“这位慕容前辈,虽然修为强大,但崖底的大阵和崖间的罡风就是为她而生的。”

    这一切看似有来有回,却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明憬刚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右手一疼,低下头去。

    “我是折喻,曾是万象道宗的小道尊。”

    下一刻眸底有深沉掠过。

    眸光来回转换变化,心跳之声渐渐沉重,明憬自己都不是很能明白,她现在是担心慕容炽多一点,还是担心折喻多一点?

    红影铺陈天地,她的右臂竟被打横刺来的邀月剑划伤,鲜血瞬间流下。

    折喻呼吸一滞,张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无力地问道:“小憬,你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原来现在,她连和明憬一同赴死的资格都不再拥有。

    “曾经?”慕容炽玩味地舔着唇,眸光陡然一厉,伸出白皙纤长的手指,五指如爪,就要钳住折喻的脖颈。

    那些捉拿她的人界界卫、那些高高在上落井下石的圣地长老和弟子,还有亲手折她剑骨、取她剑心的万象道宗宗主,一个都不能跑。

    明憬,真的堕落成魔了。

    明憬目不转睛看着,就见慕容炽勾着笑甩着血色锁链,身体在剑影里挪动。

    担心慕容炽想起那些黑暗惨烈到不堪言的过往,勾动心魔岔乱气流,伤到刚刚疗好的身体;还是担心折喻因为“小道尊”这个身份,被狠起来连命都能舍的慕容炽杀掉?

    “慕容炽在哪里,明憬就在哪里。”明憬抬起眸,直直望进一双明亮渐熄的水眸,攥拳压下心底闷痛,身躯挺得笔直,很有力量感。

    如果是那个未落崖前一身修为还在,不曾受伤的折喻,明憬还不是很能肯定。

    折喻直觉慕容炽与明憬的关系不一般,因此在第三个问题的回答上寸步不让,眸底一点微光,孤傲又不屈,是生死无惧的孤注一掷。

    只是看向明憬的眸底还留存着最后一点点希冀,随时可能会破碎,因此显得摇摇欲坠。

    知道真相后,她不顾一切跳下崖来,那时根本没想过明憬还能活着,只是想着崖底凄冷又孤寂,明憬一个人会很孤单。

    明憬站在一边,看着青衣女子清冷眉眼间淌过的涩意和坚定,心底情绪一滞,一瞬间疼得想躲起来。

    她低下头,掩住眸底沸腾的戾气狠厉,没有留意到旁边面色缓和的慕容炽,在听到“小道尊”这三个字时,自眸底浮起的冲天杀意,一双琉璃剔透的墨眸瞬间变得血红。

    折喻没想过的是,明憬选择将过往悉数埋葬,抛却那些原则底线,与祸世大妖同流合污,不惜赌上性命。

    “你修的是无情剑道?”

    明憬的心一凛,脑海里第一时间想起“慕容姑娘”这四个字曾经引起的疯狂和猩沉,接着是声音曾经提到的“万象道宗道尊追妻火葬场的剧本”。

    战斗正酣。

    “堕魔有什么不好?”明憬看出折喻眸底隐约的痛心疾首,胸腔里那点嘲讽的气盈上心头,凝成空气里一句冷言:“你没死过,当然不知道活着的舒适。”

    收敛起心里那些澎湃汹涌的情绪,折喻眨眼间又是清冷的九天仙子,冷清、得体、疏离,哪怕一身染血也无损那份风采。

    况且慕容炽才刚刚受过那样重的伤,况且崖底大阵还在束缚着慕容炽的一举一动。

    “我不是她的弟子。”折喻艰难地呼吸着,小幅度摇着头,声音极轻、姿态极坚定地否认着:“宇文筝从来不曾收我为弟子,不曾昭告过天地,我不是她的弟子。”

绪涌动难以由意识控制,张嘴猛地喷出一片血雾。

    “你和明憬是什么关系?”

    “虽然不知道什么缘故,你可以离开洞府禁锢,但这无常山崖底,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离开的。”

    青衣的女子移开眸光,艰难地转着头看

    慕容前辈?她看上去很老吗?

    她以前从来不信天道,那一刻却由衷地敬仰神明。

    “我从前修的道,确实是无情剑道。”

    见到明憬那一刻,折喻只觉世间文字八万个,无一字可以描绘出她的心情,什么失而复得、犹在梦中,都不及心底澎湃情绪万分之一。

    “正魔不两立,若是下一次人界再遇,你不杀我,我却难保自己还会放过你。”

    白皙的手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血痕,些许剑气附着其上,顺着痕迹往更深处渗透。

    就算是以死亡为代价,她也再不会抛弃明憬,哪怕那个人并不需要。

    原来是慕容炽将手边断裂的血色锁链当成了武器,现出形状后勾住邀月剑的剑锋。

    清如湖水的眼睛含着泪,凄凉到极致:“原来,真的是没有办法挽回的。”

    只是以前,这些阴暗面被束缚得很好。

    遇弱则弱,遇强则强,是以修为为限制标准的。

    “无论小憬承认与否,我都是她的小师叔。我与小憬,曾经可以交付生死,彼此信任。”

    万象道宗的道尊,名讳似乎就是叫宇文筝,复姓宇文,名筝。

    慕容炽不相信:“你这一身剑道的气息,分明与她同出一脉。莫不是,生死关头,就想撇了干系,苟延残喘着?”

    折喻半点不惧,声音微弱里藏着惯常的清冷,斩钉截铁般信誓旦旦:“我曾经修的剑道,是与宇文筝一模一样的大道。”

    她的小师叔,万象道宗的小道尊,也曾问鼎斗灵大会魁首,孤身一人一剑,迎战过千军万马而取胜,越阶而战从来是家常便饭。

    “小道尊?”慕容炽的声音凉凉,直起身体,将嘴里含着的灵果吞下去,迈着悠闲的步伐一步一步踱到折喻跟前,用手将挡道的明憬扒拉到一边,皮笑肉不笑。

    可是现在,折喻绝计不是慕容炽的对手。

    像凶兽挣脱枷锁,呼啸着撕扯天地,欲要毁灭一切。

    慕容炽不悦地皱起眉,听到明憬的嗓音干脆利落到不带一丝丝停留:“我说过,不会跟你走。”

    强大的气息压迫下来,眸光看着折喻疼得蜷缩起身体却强自站直的模样,只觉与从前的明憬极为相似,相似到她觉得有些刺眼。

    她以为她真的可以追回到十年前,哪怕明憬恨她、怨她、怪她,也没有什么关系,她可以解释的。

    眸光很凉,声音更冷,问出心底最想知道的问题:“你是宇文筝的弟子?”

    “你叫折喻?是万象道宗的小道尊?”

    明憬自己就是从罡风里逃出生天的,自然很清楚这道几乎撕裂一切的风对修士的伤害有多高。

    明憬从来没有否认她刻在骨子里,那些睚眦必报的劣根性。

    折喻自然不是慕容炽的对手。

    慕容炽眯起眼睛,眸底蕴起风暴,一句一句问着话。

    “但那只是曾经。”

    折喻自然不会束手就擒,纵然一身重伤,但刻在骨子里、属于剑修的战斗本能,是只要还活着就不会失去的东西。

    明憬下意识皱起眉,因为宇文筝这三个字她并没有听过,也不曾认识这样一号人。她不认识的人,自然折喻也不认识。

    宇文筝啊,她其实是认识的。

    因为世人大多尊称其为道尊,因此,明憬一时竟然没有立即想起来,万象道宗道尊,确实是唤作宇文筝的。

    这一趟回去,自然是有仇报仇、有恨雪恨,哪怕杀到人界沦为修罗地狱,只要心气舒畅,做什么都无所谓。

    心念至此,折喻咬唇将喉中血气咽下,右手执剑,那柄纯白的邀月古剑划圈圈般震荡开一地涟漪,弯弯绕绕地落在慕容炽身上,竟是坚持了十几个来回而不败。

    她以前,分明最是敬仰万象道宗的道尊,敬仰到修行那人修炼的剑道。言之凿凿,要追赶那人的背影,攀登同一座剑峰,于顶端相见。

    她长呼一口气,脚尖轻点地面,垂在下方的邀月剑铿锵一声响,已是重凝了一层月华于剑尖,勾动着残留的一点剑气,一剑迎上前。

    如果没有办法把她的尸身带回崖上天地,那么她在这里陪着明憬也无妨。

    不好!

    明憬就站在一旁,拳微攥,心里纠结又沉闷,眼底映着邀月剑纵横的剑影,面容颇有些苦涩。

    修士的直觉最是敏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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