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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自己坐过牢的青年一定讨厌自己了,说了那麽多恶毒话甚至恐吓对方的自己实在太过骇人,在对方眼中一定变成可怖又丑陋的野兽。这些本来就在预料和情理之中。

    冯冬身强力壮,并不会打不过他们,可他不想与这些同样可怜的人作计较,只好走到隧道口迎风的位置,在那里躺下。

    到达一条已经被废弃的隧道口,冯冬看到许多同伴。

    冯冬却觉得全身血液好像冰冻了一样,他倏地一下冲到自己所住的房间。

    咬紧牙关,冯冬的手指使劲揉搓著口袋里仅剩的几十元钱币,想到过了今天却不足以支付之後的费用,便一狠心道,「我不住了!」

    他,数量不多却仅有的财产被偷了……

    一样无家可归的流浪汉睡在隧道里面,身上盖著被人丢掉或好心人赠与的被子。

    这悲剧注定了他往後的人生──无论他如何努力,以为只要改过了、用心了,就可以改变结局,换得生活好一些的权利,然而这全是奢望。

    「下午去清扫的时候,看到你房间门没关,你去看看缺了什麽。」对方不以为然地道。

    收起照片,冯冬再也不回头,走到大街上。

    冯冬从对方手上颤巍巍地接过一张已经发黄的相片,本来已经平静的情绪再度起伏,照片上微笑的女人是那个曾深爱过他的女子,杜咏雪。

    「哦,那你赶快收好东西离开,我们还要整理房间继续做生意。」老板的态度更冷淡,重重摔门离开了房间。

    脚跨出旅馆门口的时候,冯冬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叫唤──大叔!

    冬阳 08

    几乎带著抑制不住的惊喜和希望,他转头望向声音的源头。

    随著对方完全推卸责任的漠然声音,冯冬缓缓放松身体,滑坐到地板上。

    忍无可忍,冯冬倾尽全力,猛地抬起脸,凶狠地瞪著魏晓阳,「你这种有钱人家的伪善嘴脸最恶心了!我真的很讨厌看到你!」

    也许这是上天的惩罚,惩罚他今天伤害魏晓阳的举动,对方宛若上天派来的使者要拉他一把,而他拒绝了那救赎,依旧执著地踏上污秽的道路。

    魏晓阳温柔宽容的气场仿佛被割裂出一个缺口,攥紧的手心散发著使劲压下的脾气,他调整情绪,道,「大叔,你到底怎麽了?」

    「这是你的照片吗?」

    当年同伴给他的抚恤金本就所剩无几,这一个多月的工资也没攒下多少,他奔到自己床头柜的地方,手在第一个抽屉的下方抚来摸去,试图寻找他藏在抽屉底部的信封。

    冯冬点点头。

    天气愈发冷了。冯冬踱著步子,感到深秋的寒意已经无法抵抗。

    模糊的视线中,他差点以为奔向他的是今天才被他狠狠伤害的热心青年,然而站在他面前的,只是旅馆的一个清洁人员而已。

    就算先前对他这样的长辈抱有误打误撞的奇妙好感,可加上现在的罪状,他一定恨不得一脚踢开自己甚至後悔认识自己了。他不可能不介意,不可能还想和这样低贱的自己做朋友,冯冬被沈重的纠结压到窒息。www.yashao.me

    其他在建筑工地干活的人都有宿舍住,而冯冬没有。因为他不是长期合同工,只是一个临时工。而且由於他坐过牢的底细,工地负责人更不愿让他住进宿舍,只是多给了他钱作住宿补贴。

    果然,旅馆老板迎面走向冯冬,「你是住在103的?」

    低垂著面孔,双手抓著地板,他感到巨大的愤恨和自怨。

    O(∩_∩)O谢谢支持

    没多久,他站起来,走到房间外面,带著他仅有的工资以及身份证件,其他的则一无所有。

    当日的工作结束後,冯冬捧著以日结算的工资,心情郁卒地走在路上,买了晚饭後,走回廉价旅馆。

    如果、如果能够重来,自己不是那麽糟糕的身份,他也许可以卸下心防,和这个好心热情的大男孩试著交心。就算不一定能成为朋友,但至少可以感受对方如沐春风的温柔和善良。冯冬咬住牙齿,对往事的忏悔在心头蔓延。

    青年愣住的脸逐渐模糊,冯冬无情地抛下呆立在原地的青年,重新走上孤身一人的灰暗道路。

    然而,无论怎麽寻找,他都一无所获。

    等待的时间本就很短,也未等到青年一如既往的再次追赶,冯冬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但却难以掩饰些许的失落。

    冯冬因激动和紧张颤抖的肩头努力撑起最後的冷漠,他用更刻薄的声音骂,「你是白痴吗?听不懂人说的话?看到你,我真的觉得很恶心很讨厌,你就不能发发好心,消失在我面前?」

    地上的报纸都拿来遮在身上,即使是肮脏的棉被,冯冬也往身上一盖,吃著已经凉掉的晚饭。

    冯冬提著晚饭,走到那些人的身边,想找一个空位。

    「大叔?有什麽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我吧。」魏晓阳轻轻移动身体,站到冯冬面前。

    一踏进旅馆门槛,冯冬就觉得前台的小姐眼神有些不对劲。

    「哦,对了,今天应该要交住宿费了。你现在给我,还是等一下给我?」老板见到冯冬魂不守舍的样子,丝毫不心软,又补了一句。

    「而且告诉你,我可是坐过牢、杀过人的,你再在我眼前晃,我,会杀了你!」以丑恶的嘴脸在青年纯真的眼前比划一个「刀抹脖子」的动作,冯冬发出一声冷哼。

    冯冬坐在地板上,感觉地板的冰冷透过衣料沁入肌肤深处,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痛。

    「少了什麽,我们都不负责!我们说过很多次的,不要放任何贵重财产在房间里!」老板颐指气使地说。

    是他太愚蠢,会犯下这种低级错误,也怪他天生运气不佳,所有倒霉的事都落在他身上。

    再委屈的时候,再孤单的时候,他都可以忍住这些心酸的泪水,而这刻,他肆无忌惮地落下泪来。

    「……大叔,今天遇到什麽不开心的事了?」身後传来细微的声音,对方似是站起,朝冯冬走近一步。www.chunyin.me

    冯冬缩著脑袋,越发讨厌对好心青年恶言相向的自己,又对青年执迷不悔的求好举动感到痛心,在他面前的可是坐过牢的混球啊!

    看著青年震惊的眼里,阳光般和煦明亮的颜色渐渐褪去,冯冬有一种正在捏碎对方美丽心灵的罪恶感,但这强烈的罪恶感混合著自我鄙弃的情绪,也给了他继续自暴自弃的勇气。

    即使身为流浪汉,也有先来後到的领土权,众人都恐怖地瞪著冯冬,不给他任何空地。

    ==

    渐渐,坐著的那块地板表面已经湿透,尝到唇间的苦涩味道,冯冬才发现,原来他哭了。

    努力了很多次,直到腿都蹲麻了,冯冬才开始有慢慢收住行动的趋势。

    狠狠地抹了把面孔,用拳头抵在牙齿间,冯冬借此止住自己的哭泣。

    其实只要一伸手就知道结果的事实,可冯冬还是不断尝试,试图借反复的摸索来改变他不愿相信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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