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大恐慌（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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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很多人已经没钱买粮了，憋了这么久，满心欢喜地期待这一日到来，谁能料到等来的却是镇压他们的军队。

    毕竟，他们还没研究出身中鬼蛊之人发病的根本“病因”，绾绾答应要给红绫的交代，连第一条——弄清凉西城惨剧的真相都尚未达成。

    旋即，李路大手一来拎住了团风的脏棉袄，丢垃圾似的把他往旁边的骨头渣里一扔。

    李路吃痛的瞬间，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异常勃发的怒意。

    还好老胡头没走太远，一路狂奔后，总算望见了自家的巷子口。

    他饿得腹中烧灼双腿无力，却依旧提速冲进了巷子里的黑暗，顿时感到心里没那么慌了，便又有功夫想起了自家宅子的一户租客。

    ……

    那阵撕扯是李路想要带走自己，他也是等不得团风自然死去了，而锦绣与他撕扯起来又发出惊叫，是受到了惊吓还想唤醒团风。

    他们六人当下分散各处，夙羲依然没寻到人，实是令人隐忧，盼望着异变点到来的时刻能有一个有利己方的契机。

    很多人不敢出去抢，一来心里这关暂且过不去，二来自己估量了没那个本事，三来，他们还留有理智，忌惮着城中不知如何传播的疫病，故而着急忙慌地将家门锁住堵实了。

    “老子让你咬！”李路咬牙切齿道，一把揪住锦绣脏乱不堪的辫子，提着她的脑袋往柴房外面走。

    他想到锦绣，偏头望去，就看见锦绣正被李路死死捂住了嘴，连呼吸用的鼻孔都被盖住，已经不太能吸入空气。

    团风居然又爬了起来，在夙羲以为这小孩会就此晕厥之际。

    夙羲被一阵身上传来的撕扯与一声惊吼惊醒，他抬起浑浑噩噩的脑袋，那声音就变成了呜咽，被什么捂住了似的。

    后方亦传来吼声：“站住，你们两个贼子——”

    好似自从知道了所有人都没有希望离开凉西城之后，这些人就撕下了脸上最后挂着的那点人皮。

    所以这些天，他也没觉得李路家里有肉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各人有各人的门路，他自己也有肉省着吃，管不着也不太羡慕。

    磨刀声在厨房里响起，往团风身上激起了片片鸡皮疙瘩，他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恐惧如灌入鼻腔中的寒风，刺骨而不容抗拒。

    这显然不可能是自己的那位租客，老胡头心里一惊就想推开身前的矮小身影，低头借月光打量过去。

    还有个于他们之前进入凉西城的神秘鬼修潜藏在城中，这也必须提防着。

    士兵们集结一处打开了城门，可是没有人能逃出去，堵在城外的骑兵举起排排冷箭，射穿了这些士兵的身体。

    一股潮湿的气息冲出了门缝，院门打开后，撞上老胡头身体的却是一道矮小的身形。

    街道上有人在跑，顶着夜色与薄薄的风雪，那人跑得气喘吁吁。

    等等，李路怎么会有小孩？！

    城西已经疯了，‘抢掠’最先席卷了这一带，有人浑水摸鱼杀人放火，更多是抢掠之时避不可免造成的误伤乃至误杀。

    老胡头一琢磨，便忘不了这几日偶然从李路院子外闻到的肉香味。

    如今他们又在城中度过了一个多月来做准备，对凉西城的崩坏进程也算一清二楚，所以面对今夜城外、城内的变故，他们皆没有太惊讶。

    是……个小孩？

    同时还要找找夙羲，尽管城中乱象实在给他们的找人工作增添了大麻烦。

    高壮男人才不会停，紧紧将装了食物的麻袋锁缚在胸前，一路狂奔猛撞，撞开了数个听见声音出门来尝试抢夺的人，一直跑至追逐的人失去了他的背影。

    瘦削男人大惊：“不，还给我！还给我！！”

    随之而来的恶意更是快速攀上了李路心头，完全不受控一般，他低下头重新看向锦绣时，双目变得血红。

    柴房门被李路打开后，他带来的灯笼也留在了屋中，团风看见锦绣被捂得喘不上气，突然有了力气般侧身爬起来，用手去打李路粗壮的胳膊。

    锦绣痛得大叫，立刻又被李路用另一只手掌捂住了，随后从地上爬起来的团风想要追上去，但因脑袋昏沉晕眩、身体无力，他走得极为缓慢。

    今夜已然没有了秩序，人性在人们逐一醒悟的认知中渐渐丧失。

    城西是外乡人聚集最多的地带，这里房价低廉，房源量多，因而大部分房屋极小，能住宅子的人很少，居于此的本地居民也多为家中不富者。

    他猛地扑到瘦削男人身上把男人吓得够呛，却并非发狂的模样，蒲扇般的大掌从瘦削男人怀中抢走了一个麻袋。

    手腕上的疼痛还未消减，料想是刚才的撕扯留下的。

    这些天煎熬在城中，大家都是拿钱买粮的，也没见那位租客有什么怨言，想来兜里有的是钱。

    骨头渣刺到裸露出的皮肉后很痛，团风沙哑地呻/吟了几声，小小的身体几乎要被骨堆埋住，脏棉袄还破烂地露在顶上。

    今夜城中灯火通明，四处都是混乱的噪音，一些士兵想要维持秩序却已是无用，百姓间的冲突在各处皆有发生。

    老胡头吓得就往家里跑，路上又看见了不少拿着家伙进别家里抢掠的人。

    团风艰难地睁大双眼，害怕又鼓足勇气将手举起，他从来不知道要杀一个人类该往哪里下手容易，更没有对任何生命下过一次杀手

    他颤颤巍巍地爬出骨堆里，发出的声音断断续续没有引得李路回眸，而后趔趄着向李路走近。

    李路一掌就能箍住锦绣稚嫩的脸蛋，几乎是拽着她的脑袋、架着她的脸在地上拖走，锦绣已是痛得神智不清，挣扎愈渐微弱，像是快昏迷。

    老胡头也在街上慌忙地跑。

    道玄揣上姮媱附身的木雕小狗，满城搜索装了那神秘鬼修地魂的可疑人物。

    绾绾等人这一刻才恍然，凉西城在那鬼蛊的全方位影响之下，竟然早在城中尚有一万人存活之前，便已开启了殁世间成形的进程。

    身后晃过数道身影，夹着火光看不清晰，耳畔尽是嘈杂，尖叫声也隐约听见了几道。

    尤其城西，道玄在空中眺望那方时，城西的火光都要比其他地区更盛。

    “故事”总会走到尽头的，今夜，便是这一段终结篇章的开启。

    《被天生仙道的帝子养成了》

    这些时日巡防兵罢工，早不会有人再来搜查患病者了，李路便连吃剩的骨头渣都懒得埋，全给堆在了厨房里，如同战场上士兵英勇杀敌的战利品。

    前方斜刺里蹿出一个人，是身形高大的汉子，远比奔跑的瘦削男人看着结实有力。

    这回不似野樱乡。

    那确实是一个有钱的外乡租客，一来就租了他一整间宅子。

    一瞬间夙羲便理清了，自己因为团风脆弱的身体而高烧不醒，屋中被拐来的富家小孩又一个一个地消失，今日或许便是轮                                                到了自己。

    想他本是出门打听车队情报的，城西离城门较远，信息着实有些滞后，哪里知道南边儿居然已经乱起来了，军队都不管用了，他居然看到有人在杀人！

    但绾绾并不怀疑自己对凉西城灵魂记忆进度的判断。

    一想到自己在城西也是坐拥几个宅子的富老爷，老胡头就吓得两腿都颤。

    她被拖进厨房，洗得锃亮的砍刀就扎在案板上，李路往地上啐了口，把锦绣扔在了厨房地上。

    手刚放上门扉，还未敲下，眼前院门忽然开了。

    只是灵魂记忆走到这里，似乎已经趋近终结，殁世间都开始成形了，可城中还有一万余人幸存。

    异变点可能会以一个非常难料的速度骤然来临。

    夙羲神魂微凝，继而淡然下来，在极端环境里改变一个人不是难事，哪怕是这样养尊处优乖巧良善的小孩。

    手里竟是握着一根尖利的骨头。

    ……

    团风脚一软，跪地往锦绣身上趴，两只小手同时打在了锦绣脸上和身上，锦绣的眼皮随之动了动。

    谁知团风居然在这时跑了进来，夙羲也不知这小孩高烧数日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只是被迫接受了这一晃一晃令人愈加晕眩的视野。

    而进入凉西城以前，绾绾他们已经研读过了史料记载，汉宫秋当年就身在城外，也早看透了魏朝当局对凉西城的处理方式，并不是后世史书上所描述的那般。

    明昭下狱之后，绾绾他们还以为故事会一波三折地继续推进，根本没想到明昭会被飞快处决，使得异变点来得太过突然，险些让他们缺失准备而超度失败。

    紧接着，夙羲感到身体失去掌控，团风的意识终于恢复，接掌了这具身体。

    李路烦不胜烦，只是想让这丫头别吵而已，他大力甩了甩胳膊将团风甩开，锦绣便趁机得到喘息，狠狠往李路手背上咬了一口。

    所以红绫这种阳气较低的妖族才会出不去，走投无路之下放血入药分给那些患病者服用，可惜也只能安定人心很短暂的时间。

    并且愈演愈烈，有全然失控的征兆。

    别看他房子多又大就以为他还藏了粮食啊，天老爷！他都是吃光了的！

    他们还不知，即使没有大军堵在外面，凉西城已是怨气盈天，他们作为活物也不可能出去。

    不过此刻，老胡头倒是生了提醒李路两句的好心，脚下一拐就去了李路在附近的院子。

    其实……其实他家里地窖也是藏了些粮食的，买粮初期他用钱打点了下关系，特意从军队那里多买了点粮食回家屯着。

    只不过，就绾绾等人分别所见的混乱、部分士兵彻底放弃底线而加入的恶行而言，绾绾他们就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