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大恐慌（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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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前冬衣也

    蛮族退兵的消息传遍城中，军民们几乎喜极而泣。

    《被天生仙道的帝子养成了》

    军民们心中却没有多少失望，莫大的欢喜已然盖过了天。

    红绫轻轻侧了下眼，思索一息，身影已然消失于原地。

    她缩住男人的血，将他拖到杨明阑留下血迹的地方，才让男人的鲜血涌出，盖过了杨明阑的血迹。

    而自己与姮媱都救不了她。

    道玄此刻这般想到。

    乍然一阵狂风生巷，奔涌一般冲出了黑洞洞的巷口，抵达之际，那男子猛地被掀飞了出去，□□摔在地面的声音听得让人刺骨。

    她两步来到倒地的杨明阑身边，眉心霎时一蹙，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覆面的轻纱消抹掉，露出了一张稚嫩青葱而不失明艳的少女面庞，随后也变成了杨明阑那张柔静清瘦的面庞。

    他无比确认地告诉自己：这个坚强善良负责心重、唯一不那么完美的可能是爱管闲事的姑娘……

    红绫发现自己的那丝讨厌也跟着消失了，她看着死去的杨明阑，生不出任何厌恶的心思。

    既然已经出不去了，凉西城的疫病便不是自己可以作壁上观的灾难了，这些人不该遭受如此厄运，她也不想见到。

    杨明阑躺在雪地里，无力地捂着嘴，血液与生机都在她指缝里流失。

    但是如今不需要了，她已经得到了一个再合适不过的身份。

    红绫一袭红裙烈烈如风中之火，浅淡的风息缭绕在她身周，覆面的薄纱被撩开了一角。

    她被那把菜刀切入了大脑，那锈迹斑驳已许久不曾使用过的菜刀，却在之前的那阵狂风中被男人顺带拔了出去。

    时间并不宽裕，在巡防兵即将到来以前，红绫还要为自己的存在做一个解释。

    之后的记载语焉不详，似乎信息有了大量缺漏——这才是他们务必要进来见证的一段过往，便是为了找出这所缺的最后一块拼图。

    看着这位情敌死去，红绫脑中有些混乱，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她没有做好面对杨明阑死亡的准备。

    红绫的妖力帮她稳住了短暂的生息，若还想继续救治，便要耗费红绫这些时日恢复积攒的更多妖力。

    那把菜刀还握在红绫手中，她没有扔，一身红裙轻轻翻动，转瞬变成了一套同杨明阑别无二致的简行冬衣。

    因而，杨明阑的视野里一闪而过一道长发飘然的女子倩影时，她还以为自己累到眼花了。

    今日尚未出现第二例同烧火丫头一样的病例，算是短暂的轻松时刻，除了一群围着烧火丫头打转的老大夫们。

    红绫怎么想，都觉得是无路可走，她现在被怨气围困，出不了凉西城，那么谁能在寒冷又遥远的路途上保住杨明阑的最后一口气？

    红绫微微一愣。

    完美隐匿，十分有助于她接近患病者与疑似感染者，还可以用自己的血液在多个患病者身上研究。

    “求您……救……疫病，帮…                                                …弘……哥哥，我、我爹……”

    红绫原本还在犹豫，如何构织一个没有漏洞的身份去见贺之弘，她太知道贺之弘的心思有多缜密了，因而这几日，她只能独自在城中搜集患病者的情报。

    她施下一道术法将杨明阑的尸身就地隐藏，随后去到被风息压制在地的发狂男子身边，夺过他手里的菜刀，往他腹部适力地捅入。

    历史上凉西灭城之时，蛮族也已经退兵不短的时间了。

    似是看出了红绫美目里流露的棘手，杨明阑呛咳两声，动了动唇。

    人死如灯灭，什么都不存在了。

    可不能被那位红绫姑娘瞧见他这只鬼飘在杨明阑身侧，现在的红绫，并不是能同绾绾交易的那位红绫。

    但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这条巷口的事发现场已然被伪造得不露痕迹。

    ……是相遇吧，红绫没做人的时候不算。

    道玄完全没有他们的乐观心绪，在他眼中，这一张张兴奋的脸孔就如穹窿之上最后灿烂的朵朵烟花。

    因而，伤处血液大流，加之脑部是非常严重的致命伤，换做寻常手段，杨明阑已无救了。

    须臾，红绫慢慢站起了身。

    “小杨大夫？”

    “……仙、仙子。”

    “这、这大兄弟是被谁捅了，流这么多血……小杨大夫，你是路过吧，要不你看看这兄弟还有救吗？”

    比红绫更快的却是道玄，他顾不得会否暴露了，心里担忧姮媱的安危，冲上去便想制止那名发狂的菜刀男。

    城中也依旧保持了戒严，只将禁行令缩短了，规定未得允可，夜间城中不许行人。

    士兵们纷纷忘了秩序，一个个扒在城墙上，眯着眼睛遥望蛮族大营撤兵的进程。

    身后传来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巡防兵到来的速度其实很快。

    奈何他不便紧跟上去了，只好暂且缩在黑暗里看一看她俩的相遇。

    红绫立刻蹲下身，汇拢妖力尝试为她止血，可她紧接着发现，杨明阑已经失血太多了。

    这是一名不曾见过的女子，衣着奇怪，竟然在冬夜穿着夏裳华裙。

    而且城中疫病正生，这城啊，眼下还是开不得。

    她的热爱与情爱，都将随风而散。

    谁知他鬼力出手，那菜刀男却根本没有遭到攻击。

    这么严重的伤势，红绫只能保住杨明阑一口气，还必须要送往最近的仙门救治才行。

    这却不能保证救下杨明阑，因为红绫压根没有学过治疗系术法。

    现在不是异变点，只是凉西城这篇悲歌里小小一段插曲而已，所有人物必然经历的重大事件，都是他们这些外来者的不可抗力。

    不知那位姑娘可否有准行手令在身，若没有，杨明阑想提醒她不要违背禁行令，外面并不算多么安全。

    姮媱的剑气已然蓄于灵魂之外，做好了抵挡这一刀的准备，手持菜刀的发狂男子体格生猛，眨眼间就同杨明阑的影子纠缠到了一起。

    领队的声音格外明朗，似是认出杨明阑以后，那颗提着的心便不由放松了不少。

    然而这一刻，他清晰感知到自己内心的苦痛，这是冲着杨明阑的。

    飘在一旁的道玄倒是借由高度看清楚了，那一身打眼的红衣，那鬼鬼祟祟的气质，不是已然化形的小狐狸还能是谁。

    道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躲了起来，往阴影中缩住了自己的鬼影。

    地上的血其实可以抹去，菜刀上的血也不是难题，但红绫忽然不想那样做了，这男人该为杨明阑偿命，被捅一刀又如何。

    她被更加奇怪的淡白色气流缭绕着，方才那男人应该就是被她打飞了出去。

    道玄早便与姮媱沟通过，姮媱相当自信，从进入灵魂记忆后便一直积攒她的剑气，让道玄放心，自己绝不会有事。

    她就要死了。

    道玄其实是放心的，只是危急关头，他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举动。

    可就在杨明阑经过一个巷口时，斜刺里乍然晃过反射而出的亮光，一把锈迹斑斑的菜刀挥舞了出来，迅速袭向杨明阑。

    杨明阑登时大惊，脚踩皮靴连连后退，她的尖叫声刺破了夜里沉沉的冬雾，让本以远去的红绫蓦然止住了脚步。

    她是有点爱管闲事的属性在身上的，不过，道玄不认为这是杨明阑的缺点。

    看见那片白花花的帐篷确然在一座座减少，欢呼声顿时响彻城墙。

    杨明阑对道玄的存在毫无所觉，方才没看清那女子，心里又忍不住好奇，遂朝倩影消失的地方快步而去。

    心脏砰砰砰地快速跳动，密集得犹如鼓点，但这因为一个人类的死亡而产生的速度也在缓慢消逝。

    真想打开城门冲出去，去跑，去跳，但他们谨记最新下达的军令，不得擅开启城门，以防蛮族来个回马枪。

    蛮族退兵，不等于凉西城得救。

    杨明阑眼皮无力，肌肉的力量在她体内一寸一寸流失，她痛苦而深刻地感知着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很艰难很艰难，才能迎接上红绫的视线。

    红绫回过身，朝赶来的这些巡防兵展露出了手中所握的菜刀。

    红绫因杨明阑而心绪震荡，并没有发现身后出没了一只老头鬼。

    道玄心里的愤怒、惊诧、忧心、急迫，通通都比不了此刻油然而生的悲哀。

    杨明阑的最后一个气音轻轻落在了雪地里，没有惊动任意一朵遵循规律飘荡的雪花。

    把自己整得疲惫不堪、略显摇晃地走在街上，道玄看着，觉得她随时都像要倒下似的。

    每个人脸上都喜滋滋的，四处串巷传播信鹰带回来的各种好消息，也就道玄一只老头鬼格格不入地飘在中间了。

    道玄当下正跟着杨明阑，没他任务的时候，反正他是要跟在姮媱身边的。

    他与菜刀男之间突然隔开了一面跨越不了的屏障，他们分明近在咫尺，却如同身在两个维度，只能隔河相望。

    红绫反应过来，低头附耳来听，少女的声音十分幽微，其实只能算是气音。

    今夜的杨明阑又在加班，小厮被她早早打发回家庆贺蛮族退兵去了，故而这时间，她才婉拒了巡防兵相送，一个人从城西的伤兵安置点回来。

    这些天的馒头真是吃腻了，他们也想吃肉，也想喝酒，也想从外面带回更多的药材和物资，请来有名的大夫为城中d疫病诊治。

    这一幕使他蓦然通晓……他救不了。

    觉知屏障消失的刹那，道玄立即朝杨明阑身体中注入了一道鬼术，随后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