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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没头没尾的问话,让唐卡和女警都不知所谓。

    他们也会有自由活动的时间,而这个自由活动的时间,是张国强唯一能见到刘春的时间。

    其实刘长贵很害怕被任何人问到这个问题。

    刘长贵点头,规规矩矩地坐定在两人对面的凳子上,他将摆在面前的文件拿起来,来回翻看了几遍,默不作声。

    韩延宇的心放下来大半,跟着小女孩笑起来,比刚才小绵羊一样的笑容更加真诚。

    韩延宇指导刘长贵签完了文件,扶着刘长贵坐下,轻声问道:“你家妹妹的事,你知道了吧?打算怎么做?”

    这,算是这黑暗世界里,能做到的最好结局了吧。

    刘长贵似乎有什么不想说的理由,半晌后,憋红了脸:“我......不太识字,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

    大块头转眼看向角落里得刘国强,对追随他的一个小弟扬了扬下巴:“就是那小子剁了这混蛋的手?”

    张志远坐在原地,静静地望着韩延宇细心地给刘长贵解释。

    两人从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站在这个小小的院子里,能看到远处的大海,明明那么开阔的视野,却困住了这些村民的心。

    韩延宇没有说话,也没有靠近,他在等待着小女孩自己慢慢放下防备。

    刘长贵慢慢摇头,抬起头看向韩延宇和张志远的时候,他双眼馄饨,含着泪水:“我不是因为害怕丢面子,警察同志,我是怕我们家姑娘以后再也没法抬头做人了.......”

    刘长贵的头更低下去,他怯生生地问道:“我不太懂,能不能问一下,孩子......我是说张国强,他还小,我能不能替他去坐牢?”

    韩延宇从资料袋里拿出一叠资料,推到刘长贵的面前:“坐吧。”

    韩延宇轻轻叹口气:“放心,作为这个案子的检察官,我会帮你申请资金救助,也会帮妹妹联系心理咨询师做心理辅导,肚子里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

    刘春也跟着笑。

    “我想去跟小姑娘说几句话。”韩延宇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张志远,说罢,便抬脚向前走去。

    他的眼神特别温柔,连呼吸都变得轻柔。

    刘长贵唯唯诺诺,视线越过对面的两人,看到院子里的小女孩正笑得开心。

    韩延宇轻轻点点头,回到张志远的身边坐下:“孩子还小,我们.....”看一眼张志远,“不管是警方,还是检察院,都会替你们保守秘密,将来,孩子只要有意愿,通过学习,总是能走出去的,外面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过去。”

    刘长贵依然在纠结,他低下头,粗糙的手指揉搓着衣角,干掉的泥巴被搓成了碎末,掉落在地上。

    看守所,是没有被判刑之前的嫌疑人被管控的地方,通常情况下,在警方调查证据期间,嫌疑人都会被关在这里接受教育,但时间一般不会超过37天。

    小女孩刚刚还开心笑着的小脸,在看到韩延宇之后,顿住。

    小女孩脸上的笑容散开,就像是春天的桃花,特别好看:“真的吗?”

    小女孩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手里还拿着一根新的,粉红色的铅笔,半晌后,她怯生生地开口:“我最想去看看长城。”

    韩延宇继续说道:“如果跟这个阿姨接受治疗之后,你觉得自己可以面对更多的人,更多的事之后,打电话给叔叔,叔叔和这个姐姐,一起带你去看长城。”韩延宇指了指唐卡。

    他轻笑一声,低下头,看向院子里的小女孩,刚刚才缓和下来的情绪,又一次悲伤起来。

    张志远笑笑,背靠在墙面上,双手环在胸前,歪着头,望着院子里的这群人,检察官、警察,都在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刚刚经历过人生痛苦的小丫头。

    甚至,刘长贵在出事后,第一个想到的是将凶手藏起来,自己去承担,可是小女孩怎么办?

    这些文件,分别是两个不同的案子。

    张志远刚刚的气焰一下子被浇灭。

    院子里,有人在打篮球。

    刘春慌忙赔着笑脸,又一次爬上了看台,脱下大块头脚上的拖鞋,帮大块头捏脚。

    他惶恐不安,一个小女孩,竟然怀孕了.....

    在这里,刘春没有一点嚣张气焰,他害怕,害怕自己还没有被审判,就已经剩下半条命。

    见韩延宇过来,刘长贵慌忙起身,也陪着韩延宇站着。

    看守所里的院子里。

    那大块头嘲讽地笑着,刘春说完了话,一脚便将刘春从看台第三层踢了下去,他的身体在刚硬的看台角上碰撞着,受伤的手也结结实实地撞在看台的铁板上。

    韩延宇起身,走到刘长贵一边,立在刘长贵的身侧:“我大概帮你念念吧。”

    他的脚上,还穿着之前见过的那双军绿色的胶鞋,鞋上都是泥点子。

    韩延宇没有揭穿大人的谎言,但是他知道,孩子,一旦遇到过难以治愈的心灵创伤,他们会一夜长大......

    许久之后,刘长贵才慢慢地抬起头:“我.......没钱给她做手术,而且,一旦去村里的医生那里,全村的人都会知道......到时候.......”

    “好。叔叔过阵子会介绍一个阿姨给你认识,那个阿姨,会让你变得胆子大一些,让你忘记一些不好的事情。”韩延宇笑意更浓,他很高兴,小女孩愿意跟他说话。

    韩延宇和张志远坐在刘长贵家唯一的桌子前,对面,刘长贵迟迟不坐,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揉搓着衣角。

    韩延宇见状,收拾好手里的文件,拍了拍张志远的肩膀,歪了歪头,示意两人先走,给刘长贵一些空间。

    “韩检.....”唐卡刚要说话,韩延宇抬手制止。

    唐卡和另一位女警见状,为韩延宇让开一个视觉通道。

    韩延宇始终看着刘长贵,脸上的表情温情,丝毫不像是一个刻板印象中的检察官。

    “让你坐你就坐,有什么事,可以直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张志远对刘长贵挥挥手,继续说道,“你之前顶罪的事,我们已经向上级汇报过了,念你初犯,情有可原,不予处罚,但是下次!”

    张志远用手指点了点刘长贵。

    唐卡也跟着笑起来:“韩检,你是不是糊涂了,她才八岁,哪里懂你说的这些?”

    小女孩却点点头:“谢谢。”

    张志远的眉峰紧皱:“我说你这个人,真的牛脾气,讲不通是不是?你以为法律是开玩笑的吗?谁想坐牢就坐牢?”

    半晌,他不说话。

    小弟看到刘国强,点头道:“对,听说这混蛋强奸的是那小子的妹

    旁边,跟着大块头的人都指着刘春嘲笑他。

    韩延宇知道刘长贵现在心里的感受,他不再强迫刘长贵的意愿,小声地,尽量温和地念着文件里的内容。

    小女孩歪着头,虽然脸上还挂着笑容,却不回话了。

    刘国强一个人蹲在角落,他清瘦的身体缩成一团,靠在墙上,黝黑但修长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拔着地上的草,周围,已经堆满了青草被拔下来的枝叶。

    “真的,你还小,叔叔想要告诉你,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了自己的梦想,无论什么时候,遇见了多么困难的事,都不要否定自己,坚强起来,叔叔想要告诉你,永远,为自己而活,永远记住,只要你足够自信,这个世界,就是在以你为中心运转的。”

    慢慢地,韩延宇已经靠近过去,但仍有一小段距离,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小绵羊一样,盘腿坐在地上。

    刘春疼得掉出眼泪,但是他完全不敢哭出声音,紧咬着舌头。

    “妹妹,你最想去哪里?”韩延宇率先开口。

    他慌了,他以为,被关监狱会是他人生的低谷,没想到,看守所里这些等待审判的嫌疑人的“惩罚”,他已经快要遭受不住。

    韩延宇一边念,一边给刘长贵解释,刘长贵听得认真,生怕漏听了什么关键内容,会给这个本来就已经困难的家带来更多的麻烦,也会让正在帮助自己的检察官为难。

    韩延宇知道,小女孩一定听得懂,因为,很多时候,并不是孩子不懂事,而是大人以为孩子不懂事罢了。

    他第一天来到看守所的时候,原以为自己有些小钱,以前也跟看守所的几个警察一起喝过酒,便会被特殊照顾。

    张志远是个急脾气,噌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都到这时候了,你竟然还怕丢了面子?”

    自从听说他是因为强奸幼女被送进来后,刘春就没有过过一天正常的看守所生活。

    张志远突然意识到,全民普法的重要性,就是因为他们不懂法,所以,才会想到靠武力去解决很多事。

    篮球架的旁边是铁制看台,看台上,刘春唯唯诺诺地半蹲在一个身上布满纹身的大块头旁边,满脸堆笑地说着什么。

    就像二十年前的韩延宇,得知姐姐出事之后,所有人的大人都以为韩延宇不懂,还在骗他。

    韩延宇拍了拍张志远的胳膊,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轻声说道:“刘长贵,你先坐吧,现在牵扯到你们家的案子已经不是一起了,先把文件签了,具体的,我们详谈。”

    “蠢货!”大块头咒骂一句。

    张志远不解:“哪里有问题,你可以问我们。”

    确实,他没有想错,只是特殊照顾他的人,并不是曾经一起喝过酒的警察,而是看守所嫌疑人里的“老大”。

    刘长贵哭了,他强忍着,低下头,全身都在颤抖,但却压着声音,尽量不让对面的韩延宇和张志远听到。

    其实,更多的,他不想给别人添麻烦,因为他还不起,他也害怕被别人嫌弃,内心深处的自卑感,让他连说话都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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