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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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日不看话本也不聊相关话题的，压根就不会关心清风仙君这号人物。

    顾云起从谢兰亭手里接过一坛，拍开封泥，沁人心脾的香气迫不及待钻出，尝一口，冷到骨头里，全是风雪冰凉的滋味，顾云起初尝这样的酒，舌尖发麻，打了个寒颤。

    谢兰亭拎着个酒坛，冲他笑笑：“用灵力捏着玩的，从前可以探敌传讯，如今我弱它们也脆，一碰就碎，只能无聊时看着解解闷了。”

    晓清风指尖亮起微光，搭在谢兰亭手腕上，顾云起一瞬不瞬盯着，浑身都是无言地防备，片刻后谢兰亭感觉一股灵力顺着手腕游了进来，很弱，也没有攻击性，他强压下收回手的冲动，稳稳坐住。

    东阳书局是东阳最高的建筑，顾云起在楼顶找到了对月独酌的谢兰亭。

    凭什么好人总是得到这样的下场？如同他的父母。顾云起心口升起一股愤懑，可现在不能表现出来，他用着假身份，没有立场，只好自己咽着自己难受。

    谢兰亭/顾云起：“……”

    谢兰亭放下袖子听他说，半年，是自己穿越来之前，谁会下这种毒他心里有数，谢兰亭当着他们的面拿出块传讯玉牌，逃婚后他头一主动联络御剑宗的人。

    “哦，合着都是我的不对。”谢兰亭将玉牌往桌上一扔，双手鼓掌，“你逻辑自圆，可在我这里狗屁不通，毒是你们下的，说吧，还有几天就该毒发？”

    谢兰亭冷笑一声：“行，等着吧。”

    谢兰亭也没能看出黑石的来历，在芥子中找了个带封印的盒子，把它收起，晓清风拍拍手，有书侍走出：“两位就且等到丑时三刻后再走吧，可先在我这里休息休息。”

    嚯，听他这么说，那分明已经算出自己是谁，也知道“曲流觞”是假名了，擅卜算之人真能知道这么多，还是他天赋异禀？不过现在看来晓清风对他起码没有敌意，之后的事，也只能之后再看。

    晓清风施施然摇着扇子走开，谢兰亭带着人逃了那么久，又得知自己中毒的大事，此时在顾云起面前却跟没事人似的：“难得有机会，那我就逛逛书局吧，闻人你呢，休息还是？”

    谢兰亭点点头，又摸出一块漆黑的石头：“神算，你见识多，给看看这是什么？”

    晓清风摇摇扇子：“这回不是算的，我虽擅长卜算，但其实是个正经的医修。我观你半张脸的面色，还有周遭灵力情况，判定你是毒入膏肓，可若要知道是什么毒，还得请你把手腕伸出来，我仔细看看。”

    “我知道去哪儿找你。”晓清风神棍模式又上线，“如果后续解药赶得上，我必定亲自送到你手上。”

    他话一出口，其余两人的目光瞬间齐刷刷落在他身上，晓清风眼里带着玩味，谢兰亭则问：“你也知道他？”

    顾云起忍不住问：“换什么路子？”

    说是独酌，可他身边却不是空无一物，几只幽蓝的蝴蝶翩翩飞舞，其中一只飞到顾云起身边，沾上他的衣角便碎成了片，化作莹莹星光，散落一地。

    “我确实欠了你人情，我记下了。”要不是晓清风点出他中毒的事，谢兰亭也不用考虑仇敌一二三四了，毒就能要了他的命。

    顾云起不会说自己芥子空间里还揣着两本“清风拂明月”，他道：“进了东阳城，只要去书摊前看看，就很难不知道他。”

    谢兰亭一时话到嘴边，碍于正有求于人，只能勉强道：“那您还真是……很有闲情逸致。”

    “追杀我的人什么时候能撤？”

    他不再听刘弃风废话，熄了玉牌上的灵光，捏在手里把玩，神色阴晴不定，一时间旁人都没有说话，无人打扰他思绪，谢兰亭一双手快把玉牌玩出花来，才终于垂眸开口：“晓大夫，你能解我的毒吗？”

    谢兰亭神色松了松：“我想请你为我配置解药，不知你是否愿意？需要我用什么来交换，尽可说，无论是用物或者替你办事，只要我能做到。”

    “能，但你等不了。”晓清风也不卖关子，“先不说解药都是珍稀药材，就算能立刻凑齐，也有几味药材需要炮制，我观你毒发应该不出五六日，第一道与第二道解药你是等不起了。”

    谢兰亭屈着一条腿，懒洋洋坐在屋顶，闻言笑了笑，仰头就着坛口再饮，顾云起品着

    “如果你说我身上的去时散，那我知道了。”

    刘弃风没做声，谢兰亭确认了自己确实中了“去时散”，不是晓清风胡诌，呼出口气，想明白了：“我说呢，如果我逃婚时没有带走聘礼嫁妆，你们大概不会来找我，只要厚礼还在，换个人嫁过去也行，至于我么，毒发死在外面也无所谓，是吧？”

    晓清风不敢把话说太死：“只能尽力。”

    “丑时三刻。”

    谢兰亭很会抓重点：“第三道赶得上？”

    刘弃风深呼吸，努力放缓了语气：“我们没想害你，只是以防万一，希望你能好好待在宗内，本想着前几日就告诉你，然后给你第一道解药。你看，好好的，你为什么要离家呢？”

    先前不曾留意，只觉书局内布置很巧妙，如今再看，可真是另有乾坤，顾云起本来也是个爱书的，天文地理、心法谋略等等他都看——除了话本。东阳书局藏书之丰富，令人叹为观止，顾云起不知不觉就沉溺在书里，等回过神来，丑时三刻已过，而谢兰亭也不见人影。

    在明知道自己是谁的情况下，晓清风当着自己的面说这种话，故意的吧？

    谢兰亭听到“中毒”二字后确实震惊，但很快冷静下来，顺着顾云起的话说：“医者也讲望闻问切，我还戴着半张面具，你打一眼就能看出来？还是说这也是算的？”

    谢兰亭很干脆的把手腕搁上桌子：“请。”

    其余的，就放他们猜去吧。

    刘弃风喋喋不休的抱怨瞬间停了，片刻后他的嗓音也拉平：“你都知道了？”

    谢兰亭想了想：“他日你来……”

    晓清风：“也不是不行，我这里除了话本可还有不少好书。对了，”他忽然想起什么，展开扇子挡住上扬的嘴角，“其实许多‘清风随明月’的话本都是东阳书局差人写的。”

    也对，东阳书香飘满城不是吹嘘，来这里逛逛书摊，听人安利一下话本，实属正常，谢兰亭表示理解。

    可谢兰亭是为了什么才到这一步，就完全没人记着他昔日的付出吗？

    刘弃风：“五天。你放心，你一回来，我就给你第一道解药，保证你平安。”

    灵力印记一点，玉牌立刻透亮，迫不及待被人接起，一声怒吼焦躁地传来，咬牙切齿：“谢！兰！亭！你还知道找我！？”

    顾云起赞道：“好酒。”

    好在传讯玉牌对面传来的声音只有玉牌主人能听到，所以刘弃风的嗓音只祸祸了谢兰亭一人，没有震到其他人耳朵，谢兰亭敢直接当着晓清风和顾云起的面传讯，就是因为他俩只能听见自己说话。

    但酒过喉肠，却是在冰雪的余韵中带出一丝梅香，冻僵的舌尖随着血液慢慢回暖，犹如红梅破雪，生机盎然。

    而且他是留了余地的，“只要我能做到”这几个字有学问，伤天害理的，谢兰亭也做不到。

    晓清风却笑出声：“可不是很闲嘛！不过揽月仙君都是要成亲的人了，再写他跟我的话本不合适，以后还得换个路子咯。”

    顾云起沉声道：“传闻清风仙君是隐世高人，今日一见，原来不仅擅长卜算，还会医道？”

    晓清风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自然是——有缘之路。”

    黑石头正是剥皮郎化灰后落出来的东西，像晶体，半透明，晓清风把石头捏在手里，向来端着的表情竟难得变了变，微微皱眉，片刻后他将黑石放回：“天机暂不可泄露，你且先收着。”

    谢兰亭抬头看了看层层叠叠排上的书柜，失笑：“在你这儿看整晚书？”

    晓清风像个真正的大夫一样徐徐道：“你身体里还有旧伤，因着毒的缘故，近来你旧伤发作应该格外疼。”

    顾云起道：“我也看看，毕竟是闻名天下的东阳书局。”

    “我这个闲人难得有点正事，稍后便不作陪了。”晓清风起身，“两位自便，别拆了我的楼就行。”

    “尝尝？积雪酿制的酒，就着月亮喝最好。”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单纯是伤没养好，就该那么疼。

    顾云起听到此处眉头一皱，尽管听不到对面的人在说什么，但他清楚谢兰亭真实身份，光听谢兰亭说话，也能把事实理清，仙君如今在御剑宗的日子，比他以为的更难捱。

    有人猜他是个高人，也有人猜他不过是沽名钓誉之徒，全靠话本美化，本人说不定没什么本事。

    谢兰亭冷冷的嗓音跟刘弃风的怒嗓形成鲜明对比，他打断了刘弃风的话头：“大长老，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拌拌嘴挖挖坑的关系，不至于害命？”

    顾云起这两日恶补了关于晓清风的知识，却发现他是个比谢兰亭还要神秘的人，晓清风神龙见首不见尾，提到他，大部分都是“听说”，关于他的话题，十条中有八条跟话本相关，而且都是真的，剩下两条则半真半假，掺杂了大家的猜测。

    他并非看上去那般洒脱，顾云起想，光是闻着这个味道，自己就品出了万般愁绪，要跟着醉了。

    顾云起不问为何从前强如今弱，他小心避开蝴蝶，在谢兰亭身边坐下，谢兰亭身上沾了酒味，和清苦的药气混在一起，在月色里酿成了醉人的滋味。

    有些医修给人看诊收钱财宝物，有些则是卖人情，还有些纯属看心情，谢兰亭拿不定晓清风想要什么，晓清风却淡淡一笑：“我说过，我想与你交好，你是贵人，他日定能助我。”

    晓清风收回手，把诊断情况告知：“毒名去时散，慢性毒，不会立刻毙命，毒会发作三次，需要服下三次解药方能痊愈，看你的状况，中毒已经有半年有余，快发作第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