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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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碟子糕点，顾云起难得一口一口全吃干净了……确实很甜。

    初一：“百里？念家？没听过啊。”

    谢兰亭躺倒在塌上，蜷缩起来，他摘掉面具擦了擦冷汗，有了隔音结界，他不再压抑声音，四肢百骸简直疼得要他命。

    谢兰亭把甜糕推过去，又把药糕一扫而空，吃完后起身走了，一句“你慢用”，留顾云起对着那碟桂花糕出神。

    初二摸摸下巴：“排不上号的门第，还是两个没结丹的小鬼，仙君跟着他们做什么？”

    顾云起独自到桌边，伪装后的初二凑上来悄咪咪：“少主，我看你的脸色……”

    谢兰亭本以为一旦把痛喊出口，自己就会从头嚎到尾，可他不知道，痛到神志不清时，自己反而没有叫出声，却是狠狠咬住了自己的嘴，咬了满嘴血腥味，他都不清楚原来自己还是个这么要强的人。

    顾云起果断道：“天太热了。”

    蜜的甜味儿还没散，初一穿着常服，在他面前落了座，装作他朋友，聊天却是传音入密，不让别人听见。

    谢兰亭到了楼下，发现顾云起并没有先吃，而是坐在窗边等他，桌上已经摆了不少东西，有糕点有包子馄饨小米粥，种类丰富，顾云起招他落座：“小二推荐的，我昨日见前辈胃口好，就都要了些。”

    谢兰亭闭眼打坐，额上冷汗却越来越多，眉头紧蹙，待到三更，万籁俱静，谢兰亭终于忍不住睁开眼，抬手在房间布下隔音结界，而后死死揪住心口，把憋了半晌的痛呼声吐了出来。

    初一点评：“仙君跟踪手段不行，全靠修为隐蔽，论手法，还是我们更高明。”

    “百里无恨和念婉儿动身去了紫花镇，仙君跟过去了。”

    顾云起还保持着敲门的姿势，看着只穿里衣的谢兰亭，愣在原地。

    路上，顾云起把从“路人”那儿听来的情况都分享给了谢兰亭：紫花镇的邪祟最早于一个月前出现，当日失踪了一对新人，最初本来没人想到是邪祟，直到后来陆陆续续还有新人在成亲当天失踪，而且有失踪的人归来，亲口说撞见了邪物。

    谢兰亭：“是你啊，怎么？”

    糕点不知名，但吃着像养生的药糕，清香、微苦，谢兰亭吃着挺好，顾云起咬了一口，却是顿了顿，才慢条斯理把不大的糕点吃完了。

    谢兰亭穿来不久，只继承了原身的记忆，知道有这么回事，还没亲身体验过，如今真真实实体会了一把，只觉得万蚁噬心，疼得他眼前发黑，恨不能一头撞晕。

    惊讶透过语气明明白白传递出来，顾云起应对自如：“我昨日上街，听说紫花镇有邪祟作乱，既然是出门游历，见此情景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我信了，真的。

    十五收起小本本：“我回少主身边，仙君就由你俩跟着了。”

    疼痛过去了，脆弱和胡思乱想也跟着散了，谢兰亭翻身叹了口气，无论如何，他要努力活下去，如果有得选，他也不想做人，但既然生而为人，他想好好活过，方对得起自己，不枉来世上走过一遭。

    他俩都换了看着十分普通的衣裳，完美掩藏在人群里，说话间，十五神不知鬼不觉出现了，跟他们交流情况。

    “我……”顾云起清了清嗓子，才继续道，“我方才听到前辈你屋子有开门的动静，想到你已经起了，就问问你要不要一同用早饭。正好我昨日有一处心法没想透，也想请前辈指点一二。”

    月上枝头，谢兰亭熄了房里的灯，按理说他该躺下睡了，但今日他却盘腿在塌上打坐，非常有修仙人士的模样。

    上道啊，谢兰亭心满意足坐下，边吃着东西，边听顾云起编出来的修炼问题，心情颇好给他解答，他注意到顾云起吃得不多，其实也就是意思一下，除了面前的粥，就碰了一块糕点。

    百里无恨是来除妖的，顾云起要掺和进来，那谢兰亭怎么也避不开他，走的路成了一条，同行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上好的冰丝织缎做里衣，薄如蝉翼，被浸湿后贴在身上，视觉效果比不穿还刺激，顾云起抬起的手一时就放不下去了，回过神来匆忙移开视线，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放。

    初二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哦。”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谢兰亭：……行。

    可惜原著里的谢兰亭不知消失去了哪儿，没人能回答他。

    十五探听到的消息，谢兰亭也在跟踪百里无恨时听得清楚，顺便听了一堆情话，想到念婉儿凄惨的结局，谢兰亭只能说百里无恨可真能演，他宝贝的不是念婉儿，觊觎别人家的宝物才是真。

    十五摸出一个小册子，翻了翻答道：“百里家三百年前勉强有点名声，现在早没落，念家名声一直不响，你没听过很正常。”

    可门前却没有宾客来往，热闹的氛围不过是乐器营造的，这个节骨眼上办喜事，如果不是胆

    谢兰亭垂下视线，搅了搅碗里的粥：“不合口味？”

    顾云起兢兢业业扮演着习惯一日三餐的低修为人士，谢兰亭道：“你先吃吧，我还得泡个澡，不用等我。”

    一直到夜幕降临，也没再获得更多的信息，谢兰亭回到客栈，琢磨了下，东阳城人太多，既然百里无恨要去紫花镇除妖，不如就在紫花镇里下手，毕竟情况越乱才越好脱身。

    一碟子糕点递到了顾云起眼前，雪白的糕点上淋了金黄的蜜，缀着小巧芬芳的桂花，光是闻着便香甜扑鼻。

    穿越成个把“危”顶在脑门儿上的人，继承一副破烂身子，他原本好好活在自己的世界，为什么偏要来受这份罪？

    刚褪得剩里衣时，房门被敲响了，谢兰亭还以为热水到了，于是上前拉开门，却跟一张俊脸来了个面对面。

    顾云起恰到好处地高兴：“前辈履仁蹈义，既然为了同一件事，我们不妨同行？”

    原来谢兰亭这具身体的旧伤没有好全，留着后遗症，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难受，日子不定，白天情况还好些，顶多是微微刺痛，但一旦到了夜里，疼痛就会猛烈加剧，痛得他死去活来。

    按理说出了这样的事，全镇都该人心惶惶，短时间内再没人敢行嫁娶之事，但谢兰亭和顾云起一路问路来到镇长的宅子，却发现锣鼓喧天红绸飘扬，居然是要办喜事的模样。

    谢兰亭换了身衣服，这具身体养伤多年，已经被浸出了药味儿，灵药味道并不难闻，绕在他周身若有若无，有独属的珍稀草木清香，但再怎么好闻也是药，细品之下总是绕不开一抹清苦。

    谢兰亭半阖着眼，盯着自己垂在一边的手，在心里问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谢兰亭啊，你后悔过吗？

    并非谢兰亭勤于修炼，而是他不得不这样做。

    “蜂蜜桂花糕，甜的。”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谢兰亭跟踪百里无恨，顾家暗卫跟踪谢兰亭，在人山人海中，隐蔽地串成了一串。

    “对，”顾云起点点头，“共有六对新人失踪，其中有三对无一人归来、一对皆回，剩下的两对里，一个回了新娘，一个回了新郎。”

    店里的桂花糕做的真不错，香甜松软，入口即化，蜜也是沁人心脾的金橘蜜，尝上一口，齿颊留香。

    等到鸡鸣第一声时，彻骨的疼痛才终于偃旗息鼓，缩回去了，谢兰亭软在榻上，里衣全被汗水浸湿了，整个人跟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骨头脱了力，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都什么……破事啊！”

    “谁知道？”十五耸了耸肩，“从百里无恨跟念婉儿身上能得的消息已经齐了，我可不想再去偷听他俩说话。百里家那小子眼里分明没多少爱意，哄姑娘的话却信手拈来，听得我发酸，装模作样。”

    谢兰亭给自己灌了半壶凉茶，此刻经脉和丹田已经不疼了，只有心口还隐约有些难受，跟夜间的动静比起来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坐着等了会儿，小二热水还没来，但湿衣服在身上贴久了着实不好受，于是谢兰亭起身，开始褪衣裳，起码先擦擦汗。

    初二：“废话，我们就是做这个的。”

    百里无恨和念婉儿修为不足惧，只有念家那个随从，是个金丹，谢兰亭自穿过来后还没与人动过手，同等修为的情况下，打起来是个未知数。

    谢兰亭干巴巴棒读：“自然是跟你一样，为惩奸除恶。”

    “确认了，那对男女是百里无恨和念婉儿，百里家少爷跟念家小姐，此番目的是去东阳五里外的紫花镇除妖。”

    谢兰亭一直在塌上躺到天色大亮，等小二来敲门时，才找回起身的力气，扣上面具开门，让小二去准备热水和桶，他出了一身汗，得沐浴。

    ——他倒是细致入微，顾云起想，或许是出门在外，某些事没藏得那么深，一点小动作被看出来了，顾云起平静道：“不爱吃苦东西。”

    他做为人吃的苦太多了，何必连入口的东西还要找苦吃呢，宁愿吃糠咽菜，也不想碰苦但精致的吃食。

    楼上，小二把热水送到，谢兰亭舒舒服服泡了个澡，又给自己灌了半瓶灵药，这才收拾着出门。

    你当初要是不护着那些弟子，就不会落得一身伤痛，就不会修为大损，还是那个剑可破万法的揽月仙君，谁能欺你，如今痛苦加身时，谁又会顾着你？

    谢兰亭：“有失踪的人回来了？”

    他说得正气凛然，还故意问道：“前辈来此是为何？”

    顾云起忙不迭走开，步履急促，谢兰亭心说看把孩子饿的，丝毫没察觉跟自己有关。

    所以谢兰亭在紫花镇口碰上顾云起时，不禁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儿？”

    “啊……我天，这也太……疼了，呃！”

    顾云起擦了擦手，起身：“我们也去。”

    不过既然是念家的人，首先肯定得保护念婉儿，届时不妨根据情况使上声东击西的招数，反正他只要百里无恨的命，与其他人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