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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块玉板是皮厚种老的帝王绿翡翠——只有皮厚种老的帝王绿翡翠,才能,才会,才可以做出如此晶莹剔透,而又精致无比的玉板

    曹洪的目中露出了笑意,仿佛对自己看到的一切也都觉得很满意。他将脚上的泥巴刮在厅门口的门框上,大步走过去,走到黑衣人对面。

    他正在吃饭,吃一口饭,夹一口菜,吃得很慢。

    在最后面正对大厅,还有一排房子,也有八扇门。

    但黑脸膛是苍老枯瘦的。

    刀在手上。干枯的手,漆黑的刀。

    漆黑的刀,漆黑的衣服,漆黑的眸子,黑得发亮。

    曹洪从龙云山走来。

    他们还用眼神来羞辱他,眼中全是鄙视他的光芒。

    算盘看上去像似铁做的,却又不是铁做的,但却能发出钢铁之音。

    然后,他就笑了。

    他的笑,如这冻雨中突然出现的一缕阳光。

    他的人也是黑色的。黑色的脸膛,黑色的眸子。

    玉板四指宽,手指厚,一尺五寸长。

    “嗒,嗒,嗒!”

    黑衣人垂下眼,看着自己的手。他不愿开口的时候,总是会有这种表现。

    曹洪笑道:“你不喝,请我喝两杯怎么样?”

    他那只握刀的手也是苍老枯瘦的。

    他的手握着放在桌子上的刀。

    曹洪从他的刀,看到他的手,再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

    但曹洪还是看见了那条刀疤。

    黑衣人枯瘦的脸上却连一丝笑容都没有,又过了很久,才一字字的道:“我不喝酒。”

    曹洪的微笑就像是阳光。

    他拿起一块瓦片,将鞋子上的稀泥刮掉。

    你随便推开哪一扇房间的门,都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后悔。

    他慢慢地将碗里最后两口饭吃完,才放下筷子,看着曹洪。

    “既然你这么不中用,还要你捞球,打赤脚算球。”

    里面全是嘲讽和讥诮的味道。

    他的左手握着刀,无论在做什么的时候,手都没有离开过他的刀。

    大路的一端,通向的是没有尽头的天涯;大路的另一端,通向的还是没有尽头的天涯。

    然后,他又笑了。

    除了有一间是厨房外,其余的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什么。从来没有人去推开过。

    是什么样的木头,才能做出能发出钢铁之音的算盘来?

    然后,他将玉板收入怀中。

    他说话的声音就好像将别人都当做聋子,别人想要不听都很难;听见后,想不生气也很难。

    他沿着大路,一步一滑地从灰暗中走过来。他走到茶酒楼门前,就在长亭里坐了下来,他抬起了脚。

    很少有人看见他做过别的事,也很少有人看见过他从后面走出来。他坐的凳子很高,坐在上面仿佛没坐凳子一般。

    .x.

    在这些人的眼中,像他这样的人,无非就是一个败家子;一个成天以酒为伴的老败家子。穿一身过时的华丽衣裳,戴一朵不相称的残花,做一副别人请不起他的样子,就以为自己是大老爷了,就以为别人不知道他穷得连酒钱都付不起,别人就会把他当作大老爷来看待。其实是一个无知而滑稽的怪物,空有一身官宦人家的气势。

    大厅里的人也没有打算就这样放过他,他们发出了一片笑声。

    黑衣人的筷子并没有停下,一口菜,一口饭,吃得很慢,却没有停下来看他一眼,就仿佛他对面没有坐着曹洪这个人一般。

    这里没有楼,却被称为楼。

    黑衣人终于摇摇头,缓缓说:“不可惜。”

    这茶酒楼,仿佛是天涯中唯一的一粒明珠。

    曹洪说:“这是你最好的机会了,你若错过,岂非很可惜?”

    “也没走多少路,怎么就破了?”

    别人来来去去,他从不注意,甚至很少抬起头来看一眼。

    厅门口的左边,放着张比较小的柜台。后面坐着个服饰华丽,修饰整洁的老人。老人干瘦,两眼却异常机灵——总是骨碌碌转动,总是不停的眨动。

    “像这样好的鞋子,怎么还会破呢?”

    曹洪问道:“你肯不肯?”

    日正当午,天空灰暗。

    黑衣人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背靠着墙角。

    一阵风吹来,将冰冷的冻雨吹到他的脸上,也将他胸膛插在纽扣眼中的那朵残花吹下来。他伸手抓住,却不小心捏掉了几片花瓣,剩下几片花瓣还顽强的留恋在花枝上。

    他好像总是一个人坐在那里,一个人在玩着算盘,却又不是在算账。

    黑衣人还是看着自己的手。

    他站起身,让自己的光脚踩在冰冷的稀泥里,让冰冷的稀泥将他的整只脚一下吞噬。

    曹洪看着他,忽然笑道:“你从来不喝酒?”

    这把算盘二尺八寸长,六寸宽,二十七档。

    这地方根本就不是城镇,却是这一带最有名气的。大厅中摆着十八张桌子。无论你选择那一张桌子坐下来,都可以享受到最好的酒菜——只有酒菜。如果你还想享受别的,就得去后面。

    黑衣人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更没有回答。

    曹洪听出了这笑声中的嘲讽和讥诮的味道,就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深绿色的翡翠玉板,举在空中让大家看见。

    曹洪昂起头,挺起胸,迈步走了过去,走进了茶酒楼里。

    但大厅里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暴跳如雷的喝叱他。因为他这种人不配。

    他说话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说出的,因为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他就一定完全负责。正因为他要对自己说出的话负责,多年前他才去惹了不该惹的人,给他及其族人带来了莫大的灾难。

    算盘原本不是这个颜色的,但现在却乌红发亮,如结痂的血一般。

    无论你想要的什么,前面都有。

    茶酒楼的门敞开着。

    于是,他就看见了那个黑衣人。

    后面有八扇门;左边四扇,右边四扇。

    看他的神情,就好像一个已打扮整齐的官宦,最后在自己这身价值千金的蓝色绸缎长衫上,点缀一朵最艳丽的红花一样。

    黑衣人道:“你要我请你喝酒?为什么?”

    脚上的鞋子是蓝色的布做的,通常只有地主家的人才穿得起这样的布鞋。这种鞋子也正如地主家的人一样,高贵华丽,经不起风雨。

    虽然他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但曹洪一走进来的时候,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看见了他手里的刀。

    曹洪是从来不带刀的。

    他的头也被一块黑布一圈圈的包裹着,如戴着顶草帽一般。

    他拍了拍身上这件整洁的蓝色绸缎长衫,重新将花朵仔仔细细的插进纽扣眼中。

    幺店子大路上只有这一座茶酒楼。

    冻雨没停,门前的泥巴地上已经全是淤泥,能将人的一整只脚陷进去。

    所以,他从不愿说错一个字。

    他的手指在玉板上轻轻弹了一下,“当!”的一声,玉板发出了清脆的声音。这声音摇曳着拖起长长的尾音,在大厅中回荡。

    因为,你根本就不必去。

    他脱下两只鞋子,扔到长亭外面的芭蕉树下。

    然后,他坐下。

    笑声突然停止了,不仅笑不出,而且连呼吸都已几乎停顿。

    他脸上布满了皱纹,一条刀疤在他左半张脸上,被很深的皱纹隐藏着。

    这把刀是黑色的。刀身漆黑,刀背上的九环漆黑,刀柄漆黑。

    一声一声,又一声。一声一声,又一声。

    曹洪道:“为什么?因为我觉得你会请我,”他叹了口气,又道:“这地方除了你之外,简直连一个请我喝酒的人都没有。”

    但他却知道,哪些是附近的人,哪些是陌生人。

    看见了他的刀。

    这里不是妓院,却有随时可以陪你做任何事情的女人。

    现在,鞋子上沾满了稀泥,鞋帮与鞋底在前面已经豁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他五根白色的脚趾。他看着自己的脚趾,让脚趾在豁口处上下动了动,摇着头,仿佛很失望——并不是对自己的脚趾,而是对这双鞋子。

    因为冻雨,茶酒楼中喝酒的人很多。

    他对自己的一切完全满意。

    曹洪大笑,说:“你这人果然有趣,老实说,除了你之外,别人就算跪下来求我,我也不会喝他一滴酒的。”

    他只能一只手吃饭。

    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他就是这茶酒楼的郭老板,郭长寿。

    这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翡翠玉板。里面看不见一点棉的玉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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