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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述拿出来看了看——

    盒子中整整齐齐码着一叠又一叠的竹片。

    “你”

    “我又遭到刺杀了,肯定是彭大人,唉,失策啊。别担心,我挺过来了,正在给你刻字。你最近好吗?”

    自己的姓,自己的名,自己的名字。他自己的。

    *

    ……

    周述没有理曲立身。

    曲立身考上探花……?

    曲立身把他当做了“笔仙”一类,会给出答案的飘渺物。

    “言小姐说我这种人永远也不会懂情爱,我想我也是。你最近还好吗?”

    这让周述意想不到。

    “我想我大概过不了多久就会死掉,活到现在,我不知道值不值。你还好吗?我死后,你会在吗?”

    “为什么蚂蚁不能飞?”

    桌上放着四枚竹片,三枚摆成一排“去”“立”“身”,第四枚竹片在“去”竹片的上方,是一个“曲”字。

    曲立身下朝后换绷带上药,绷带上都是血,周述坐在他旁边,看他。

    “我去了一趟颖州看见了瘟疫、流民、易子而食,人生苦难真多,我想来颖州做通判。你好吗?”

    周述跟着曲立身观察了一个月,曲立身没有放弃读书,他赚取点儿钱就会存起来,像分期付款一样交给学堂夫子,以求得在旁听课。

    周述放下最后一枚竹片。

    没过多久,新的竹片出现了。

    在此之前曲立身还问了几个类似的问题——

    ……“言小姐嫁人了,我去参加婚宴,备了一份礼,新郎官是个好人。我这个时候是不是该难受?可是我的心毫无波澜。你最近好吗?”

    以后他有名字了。

    他的房屋简单、不堪一击,因此他也为了家里那点儿不值钱的家当操碎了心。开门前门脚的石头还是他临走前摆出来的样子,家中唯一的窗户仍然是从内部锁着的。然而桌上的四枚竹片和地上矮塌一截的竹片堆都在告诉五,有人进来了,还给他留下了一个他很喜欢的名字——曲立身。

    “夫子说我的文章不错,荐我去刘大人府上,我去了。你好吗?”

    “我去参加省试了。你好吗?”

    不久,周述就发现了曲立身有一个很奇怪的行为。

    洋洋洒洒数百枚,曲立身把他当做朋友,询问他的近况,询问他的意见。

    曲立身继续处理公务。

    “河中常年水患,我属意通水道,参本上去申领资金去治水,被皇帝驳回了。你有好办法吗?”

    五将“曲”和“去”调换位置,于是“去”“立”“身”变成“曲”“立”“身”。

    ……

    “我去参加县试了。你好吗?”

    周述跟着曲立身到了曲立身的书房。

    五拿起“曲”竹片,竹片上的“曲”是他的字迹。

    大夫换药很快,一会儿就好,曲立身穿好衣服。

    又半年过去,周述出关,跟着寻踪符找到了曲立身。

    “荣州的酒不错,你来请你喝。”

    曲立身受伤了,躺在卧房,有意识但意识不清醒。

    “我上奏去颖州任职,又被驳回了。”

    “我上奏望去颖州做通判,被驳回了。”

    下人进进出出,进去的端着清水,出来的端着血水。

    “我回到了我家,清静了。你好吗?”

    这不是曲立身第一次问这样奇怪的问题。

    “徐知府派了两路人刺杀我,他怕我向皇上谏他。他慢了,他刺杀我前,我的折子就八百里加急送上去了。我要再参徐知府一本。你好吗?”

    曲立身正值壮年!还不到三十!虽然受伤很多但是活到六七十不是问题!

    “在”

    “刘大人建议我去参加省试,说我有希望再升。你好吗?”

    “奸官太多,民不聊生,注意分寸。你最近好吗?”

    他会削竹片,在竹片上写下话,放在桌上。

    又过了小世界的一年,曲立身28岁。

    这不是重点啊!重点是曲立身为什么觉得他快死了?

    第二天,曲立身会将竹片放进一个上锁的小盒子里。

    周述忍住了。

    他想写“回信”。

    竹片还在增加。

    “对”

    时间一点儿一点儿地流逝。

    “言小姐喜欢我。我读了许多书仍然不知道什么是喜欢,她说她会让我知道。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周述的手指动了动,他想问曲立身为什么?

    “我被任职为荣州通判,上任一个月了,事情好多,头疼。你最近好吗?”

    ——周述都在曲立身身旁。

    为什么没有绿色的鸽子?

    ……

    “我是举人了。你好吗?”

    当晚,曲立身遭受刺杀。

    “为什么没有绿色的鸽子?”

    “对”

    再看看,只要曲立身不自杀,他会帮曲立身处理掉外患。

    ……

    “为什么没有红色的燕子?”

    “你好吗?”

    周述想,他不能再继续闭关了,搞不好他下次出来,曲立身已经埋进土里了。

    这个时候距离“曲立身怀疑自己要死了”已经过了两年。

    曲立身把“曲”“立”“身”三枚竹片削成一般大小,钻了孔,用一根绳子按顺序串了起来,挂在腰间。走起路来竹片相击啪啪响,然而竹片相击声音越大,曲立身走的越快,他甚至跑了起来,好像很喜欢听竹片相击的声音,好像很开心像遇见了人生中最开心的事情。

    这个世界上没有修真者,只有鬼神。

    “我去参加殿试了,见到了皇帝。你好吗?”

    “不”

    这是最新的一个问题。

    ……

    这一天,周述一如既往地看曲立身刻字。

    ……

    “为什么没有彩色的鸟儿?”

    这个问题来自于27岁的曲立身。

    “刘大人家里好多女子扰我,烦。读书慢了。你好吗?”

    “?”

    “荣州积攒的事项又多又杂,上一任通判是猪还是懈职?半年了,从不曾歇息,好累。是我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对吗?你有好建议吗?”

    周述看着又一枚新竹片渐渐成型。

    “言尚书文人君子今日骂了我,骂我在朝堂中不知分寸。我没有不知分寸。你好吗?”

    ……曲立身很认真地把他当做鬼……

    朝堂上纷争太多,曲立身上朝,周述就站在他旁边跟他一起听朝臣谏言,以及皇帝点评定论。

    “为什么苍蝇的翅膀那么薄?”

    ……

    上朝、听政、上奏、吃饭、怼人、休息、遇刺、处理伤口、半夜望着月亮自言自语、偶尔发呆用手挡着去看太阳。

    “为什么飞蛾的身躯那么大?”

    “曲立身。”他轻轻地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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