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仙缘大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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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唯有赤曜堂此等大宗，才会连杂役都有接触道途、改天换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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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少年更凑近一步，眼珠仿佛要黏在徐幽身上：“我叫兰佳时，你呢？”

    车夫此前承过她的恩，愿意用家中牛车送她到宝河县，徐幽婉拒后提前按市面上价格的两倍付了他银两。

    于是徐幽现在又成了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只是徐幽放着凡界可能有的大好日子不过，甘愿去吃宗门杂役的苦，这怎么说来都很奇怪。

    兰佳时双眸一亮，沉闷多时的心情一扫而空。

    兰佳时悄悄走到女子身旁，惊然发觉她眸色碧绿，进而愈发欢喜，欢喜之余，更加坚定女子就是自己要找之人。

    徐幽早已算过，三日足以从安县赶到赤曜堂附近的宝河县。她初七启程，正好能赶上仙缘大会。

    “姑娘，你这是……要出远门？”秀娘本想问是不是要出城，想起街坊邻里谁家不是每隔数日便去一趟洛神山脚，她还在那儿遇见过这姑娘呢，由是觉得这般问不太妥当，便换了个问法。

    她用这段时间粗略治好了内府的伤势，还尝试着将错位的经脉挪回原处，疏通淤堵，结果却是徒劳无功，更不必去想经脉重续了。

    再然后就是她自幼耳濡目染的识人之术了，那种满脸焦躁的、坐立不安的、叽叽喳喳的……统统不要。

    既然天命昭示她的道途会毁于“情”之一字，她便索性将其彻底抛却，转修“无情”之道。

    “徐幽。”

    隔日邻居家的小儿子在洛神山虎口脱险，回家嚷嚷不休山上有仙子，听邻居转述，样貌与秀娘所见女子一致，秀娘方知那人不是什么妖邪。后来偶然出门碰见她也推门而出，秀娘鼓起勇气和她搭话，才知道女子非妖非仙，瞳色是自幼生了怪病，更是半点惧意也无了。

    下一瞬，男子便瘫坐在地，劫后余生般急喘着气。

    兰佳时挑人是有技巧的。

    曾经她境界超凡，翻覆掌间便能定人生死，如今失了修为，连凡兽都能将她逼入死境。www.zhuomo.me

    

    她手里拎着一个粗布包裹，装不下多少东西。

    徐幽也没打算套个虚伪的壳子生活，自然要与苏寻欢二人分道扬镳。

    离开北地时仅有苗头的想法如今已有了雏形——

    因此，当徐幽听闻均莫忧和苏寻欢乃赤曜堂弟子时，才倍感意外。

    她说的是适才受惊的那名男子。

    若要凭借外物或是外力，便不能继续留在凡界，无论丹药灵宝、秘籍法门，都只在修士之间流通。

    差不多在她看完一圈人后，一名女子孤身而来。

    “那便说不定了。”女子道。

    兰佳时轻啧一声，自语道：“我还以为能看见赤曜堂大师姐呢……也对，宝林山初试只是鉴定资质，划分类别，派一个撑得住场面的外门弟子来已经足够了。”

    徐幽：“……”你还挺会分析。

    “你猜的没错。”徐幽暗叹一口气，也罢，只要不给自己这张脸来上几刀，想默默无闻地当个安分守己小杂役恐怕也不是什么易事。

    大门忽然从内侧开启，着青绿长裙的女子未施粉黛，浑身上下仅有一根破旧的木质发簪绾发，那还是秀娘三个月前送给她的。

    “我在书里读到过，魔族天生姝色，单论外貌，说是天道的宠儿也不为过。”兰佳时说，“不过魔域内就有最合适魔族的修行功法，散修魔族也很少加入人界宗门，即便有也是以客卿长老的身份挂名。我倒也听闻一些宗门有魔族弟子，不过都是流落在外的魔族血脉，其中八成以上都是混血，而且通常是被师尊直接带入宗门，像你这样自己通过仙缘大会考核拜入门派的屈指可数。”

    秀娘被这笑容晃了眼，回过神忙推拒道：“哪里呢？都是顺手的事儿。”她虽然不通文墨，但是也能听出女子话中隐有辞别之意，不免心生些许怅然：“姑娘何时回来？”

    她登上宝林山顶时接近日出，此前抵达山顶的人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只有对修仙界有所了解的凡人，才知道赤曜堂仙缘大会的准确时间是在日出之后。虽然此法的准确性不是百分之百，但是好歹能替她筛选出一部分人。

    第一次见到她时，秀娘恍神了足足半刻，然后意识到她有一双不似常人的眼睛，心生后怕，只觉女子像极了传说中挖人心食人肝脏的妖邪，不知为何没对自己出手，留了自己一命。

    秀娘捧着浣衣盆子从洛神山脚回来，瞧见邻居宅院外停着一辆牛车，这下也不着急回自家了，伸直了脖子朝敞开一条缝的门里张望。

    徐幽看向她，此人看着比苏寻欢年纪略小一点，估摸十四五岁，穿着深红锦袍，银白发冠束发，其上细看皆有精细绣纹、雕饰，形似松竹翠兰，俨然身世不凡。

    她独自来宝林山参加赤曜堂的仙缘大会，人生地不熟，当然要物色一位合眼缘的同路人。虽然尚未正式开始修行，但是兰佳时觉得以自己的眼光，必定能从眼前这一百来号人中，挑中和她一样资质不凡的天才。

    这不就是她在找的同路之人吗！

    体修门派诸多，可要说能容纳数以千计的杂役，非赤曜堂不可。

    李和乐没有骗她，安县太平无事，几无烦忧，即便有什么小插曲，徐幽也都能应付。

    弟子做不成，那就做杂役。

    两相权衡，孰优孰劣，非一时能说清。

    兰佳时得到回答，立马又问：“你是魔族吗？唔……妖族倒是也有这样的眼睛，不过我感觉你像魔族。”

    他双瞳似有精光，视线扫过山巅一众等候已久的凡人。

    以徐幽现在的体质，哪门哪派都不会将她收作弟子，毕竟毫无教导价值。

    不可不说，兰佳时这一番话颇有成效，起码徐幽听完之后，不再那么抗拒与她接触。

    如今秀娘早已把她看作自己的妹妹，得到这样的答案满心不舍，可又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挽留。

    兰佳时关注徐幽很久了。

    院内杂物归置齐整，不染纤尘，秀娘却有些懵然。

    她背着行囊，宝林山只能徒步，常人登顶时多半满头大汗、疲惫不堪，她却浑身清爽，毫无倦容。

    虽然常言道苦难磨人心志，但是常言也道由奢入俭难——徐幽的气质容貌，实在太像世家大族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很难令人相信她此前的生活能有多么清贫简陋。

    因为徐幽意识到，这名少年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了。

    赤曜堂仙缘大会于每年六月初十召开。

    旭日金辉前，一架气势宏伟的偌大云帆背光缓行，遮天蔽日，将白昼衬得好似沉夜。

    接下来兰佳时和徐幽就没什么闲聊的时间了，云帆停在上空，数名身着玄色红边常服的修士齐跃至山巅，站到最先跃下的那名男子身后。

    徐幽没注意这名少年什么时候站到自己身侧，但不想驳了她的面子，横生枝节，遂简单应下，移开目光。

    光这一句还不够，她又拉上了徐幽：“你说是吧？”

    *

    徐幽当然不会让自己陷入死局。

    看来想纯粹依靠自身的力量修复经脉是不可能了。

    女子自然是与李和乐道别后，孤身进入安县的徐幽。

    这三月内，她隐居在这僻静一隅，如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

    宅院里那棵老树枝繁叶茂，谁能料到三月前它已有败落之象。

    “嗯。”

    而且谁能断言，借二人之便进入赤曜堂，成为杂役前，她不会被人查验一番身份；成为杂役后，她不会因为与外门弟子相识，未经正常途径入门而遭受许多排斥与非议？

    与兰佳时不同，徐幽心情十分郁闷。

    天色将明，东方既白，宝林山山巅绝壁处，一名男子走至崖边，向下俯瞰，只见云海茫茫，雾气缭绕，忽有轰鸣声响，男子足底石碎纷塌落入崖底，半个脚掌空悬在外，他受惊一晃身体便要紧跟着坠入崖下，却不知为何动作一滞，缓缓向后站稳了身形。

    当然，根本原因在于徐幽现在身无长物，只要划去“色”这一项，实在想不出别人还能图她什么。

    这时，徐幽身侧有人嗤声道：“没见识的凡夫俗子，什么仙术，明明是法术。”

    徐幽笑不出来：“你知道的真多。”

    “仙术！是仙术！”他口中喃喃，抬眼向天际望去。

    虽然此问仍然有些不恰，但是意思模糊表达到了。

    秀娘看着她。

    女子并不关注旁人，环视一周，直直走向一暂且无人的僻静处。

    于是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呆望着女子坐上粗陋牛车朝她挥了挥手，身影随着牛车缓缓远去，消失在朝日尽头。

    三月后，夏初，安县东门巷。www.yunshu.me

    这是一名青年男子，膀阔腰圆，身形壮硕。

    只要能进入赤曜堂，别的她就不强求了。

    死里逃生后，徐幽便决定拜入体修门派。

    “对。”女子莞尔一笑，“这三月受您诸多照顾，感激不尽。”

    兰佳时话音未落，为首男子便道：“我乃赤曜堂外门弟子凌锋，负责主持此次仙缘大会。”

    站在帆头那人自百丈高空一跃而下，稳稳落至山巅之上。

    “那当然。”兰佳时颇有些自得，“虽然我必须得承认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会想进入赤曜堂，但要是我突然在魔域被一名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魔族三言两语把我分析一遍，又问我去魔域修炼的原因，我肯定对她多有防备，不想回答。所以你也不用回答我，只需要知道我对你没什么坏心思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