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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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试三年两次，堂哥是明年年底，学政大人来茂荣县补录的时候才考中了秀才。

    顾菲儿去年二月及笄，祖母早就在为她相看亲事了，却没急着定下来，打算等堂哥院试过后，再看看还有没有更好的，说白了也是想借着堂哥考中秀才的风光，好为她提提身价。

    都是同一个爹妈生的亲姐妹，无论是容貌身段，还是柔婉性情，顾菲儿都自认为比两个妹妹强了一大截。

    顾菲儿噎了噎，自动忽略掉这直愣愣的，听起来像是嘲讽的话。

    好在，顾菲儿毕竟是上辈子为了抗争命运，敢偷偷跟富贵公子私定终身的胆大姑娘。

    顾菲儿：“……”不一样，全都不一样！

    何红玉的绣艺虽比不上她亲娘，可也还算拿得出手，早些年也曾靠着这一技之长，为家里添补过不少。

    顾菲儿神色愕然，眼里闪过了几分对于世事无常的惶恐，只随便敷衍了两句，便推说自己累了想要休息，将顾芳儿给打发了出去。

    可活到最后，她却是过得最落魄的那一个，这叫顾菲儿如何甘心，又如何不去嫉妒，如何不去怨恨！

    立春的时候明明就只有阿姐才添置了一套碧罗纱做的撒花衣裙，还得了一对小巧可爱的丁香花镶玉银耳珰，她和莹儿就只各得了一件素色的对襟棉布小褂！

    顾芳儿自认委婉地安慰道：“明日就是十五大集了，确实有些来不及了，阿姐，我听阿爹说，祖父抵押水田得来的银子，给大哥又买了四颗药丸子后其实还有剩，家里也不缺你卖帕子的五六个铜板，你就别操心了啊。”

    呵！不过是小恩小惠的博名手段罢了，看她明日不撕烂刘云溪的虚伪面目！

    顾芳儿却与有荣焉道：“对啊！县衙里的差役敲锣打鼓来村里报的喜呢。”

    不过他并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更不会闲得变态，没事跑去围观别人吃饭睡觉，拉屎放屁！

    上一世堂哥在贡院里晕倒被抬了出来，题都没答完，莫说是考中案首了，就连候补的外榜都没上。

    有这么个前途无量的堂哥帮忙牵线撮合，顾莹儿那粗莽跳脱的野丫头，最后竟然成了官太太！

    可阿娘却说那些银钱早就没了，还哭骂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挣了几个钱不想着自己亲娘姐妹，光想着外人！你问那些银钱去哪儿了？我告诉你去哪儿了！立春的时候给你们姐妹三个添置裙裳用了！没有了！”

    见顾芳儿洗好了碗从灶房里出来，顾菲儿赶紧招呼她进屋，打算仔细问个清楚。

    反观顾芳儿，这小姑娘心思不算活泛，可双手却十分灵巧，无论是绣什么，都绣得别致又生动。

    顾芳儿如今已经不屑于做手帕、荷包这样的小绣品了，早在她十岁左右的时候，就已经跟着自家祖母学习绣摆屏了。

    顾芳儿之前绣手帕、荷包、摆屏挣的银钱，全都交给了她阿娘帮忙收着。

    顾菲儿心道：自己无法左右宁庆侯何时受伤失忆，但她却可以阻止刘云溪那虚伪的女人四处博名声！

    顾芳儿这安慰的话说得实在扎心。

    顾芳儿倒是没多想，进屋便先关心道：“阿姐，你是不是又头疼了。”

    要不是顾清晏没考过院试，要不是祖母嫌她年纪大逼得紧，她怎么可能会着急忙慌地就选了曹光宗！

    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为了不给自己增加过多的精神负担，顾清晏更愿意用眼睛和耳朵去观察人间百态。

    埋怨委屈之后，她很快就又支棱了起来。

    她娇娇弱弱地坐在妆台前，拿起针线篓子里的绣好了一半的帕子，无不遗憾道：“疼倒是不疼了，只是脑子里还有些晕沉沉的，哎，这两日怕是绣不完这对鸳鸯了，我原本还想着绣好了拿去大集上卖，估计是赶不上了。”

    自重生回来之后，这一世的记忆就变得模糊起来，顾菲儿原想着两辈子应该都是一样，便也没怎么在意，可此时却莫名有些不安。

    年初的时候何红玉帮忙牵线，替顾芳儿接了一个绣一尺长宽的狸猫戏蝶图案的小摆屏，据说是茂荣县徐员外家的小小姐想要。

    紧接着又参加了次年的春闱，路上运气好没遇到水匪，活着到达了京城。

    顾芳儿嘴笨反应慢，被葛氏骂得呐呐无言，可心里却想着：她以后若是绣摆屏再挣了银钱，还是请祖母替自己收着的好，放在阿娘这儿实在太不安全了！

    解元老爷的堂妹，没人会去挑剔她的容貌和才情，祖母千挑万选，给顾芳儿选了一个家境殷实、品性忠厚的乡绅之子，一辈子过得顺遂又美满。

    可这能怪她吗？不能怪她啊！

    时下男女嫁娶都讲究门当户对，落第童生的堂妹，任凭她自己再是如何美貌，却都只配嫁那名下有几十亩地的普通农户，或者是所谓的前途远大的穷酸书生。

    更何况，那可是教导过她们姐妹读书识字的大哥啊！顾芳儿就算是绣花绣瞎了眼，她也愿意拼命挣钱去救大哥！

    他顾清晏不仅早就考中了状元，还进了翰林院当差。

    那位小小姐非常喜欢，除了原先就说好的五两银子的工钱之外，还额外赠了顾芳儿两匣子点心和三尺提花布。

    顾清晏若是将三级的精神力完全辐射开去，那么方圆半里之类，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他都能够清楚地知道。

    再有就是……

    学习绣花这门技艺，估计也是需要天赋的，顾菲儿明明比顾芳儿多学了两年，可却绣什么不像什么，绣朵梅花像猫爪，绣对鸳鸯像柴鸡，还是那不怎么好看的猫爪和柴鸡。

    这是个安稳平和的世界，没有丧尸，也没有异兽，用不住时时刻刻都紧绷着神经。

    昨日见大哥还没醒，顾芳儿心里担忧不已，便想着用自己积攒的银钱，给大哥再买半颗药丸子吃。

    顾菲儿勾唇冷笑。

    你想飞到云端当仙女，我偏就要拆了你的梯子！

    何红玉十七八岁逃难来柳溪村之前，原本是布商之女，母亲是绣艺极好的绣娘，被布商强占为妾后，生下了她。

    顾菲儿自然不甘心，所以才会瞎了眼，自己给自己选了个草包浪荡子做夫婿。

    然后又过了两年才参加的乡试，名次跟大伯一样，考中了江州解元。

    再接下来便是金榜题名，成了风光无限的状元郎，连带着柳溪村顾家也跟着一起水涨船高。

    祖父还抵押了水田？

    顾菲儿暗自气恼了片刻后，才回过神来，惊讶道：“什么？祖父抵押了水田？！”

    顾菲儿没在意妹妹的小心思，她此时正在为预料之外的变故，惊慌不已。

    顾芳儿极有针线天赋，又耐得住性子，求着顾清晏帮忙画了一幅狸猫戏蝶图，又在何红玉的指点下，花了将近两个半月时间，将那狸猫和蝴蝶绣得活灵活现。

    堂哥这一世竟然昏迷了整整八日！

    再等到顾莹儿及笄相看的时候，那可就更了不得了！

    对于顾菲儿的埋怨和愤恨，顾清晏一无所知，他也乐得一无所知，人的精神力是有限的，接收和处理过多的信息会耗损生命！所以，学会无视他人的想法很重要！

    顾菲儿立在卧室窗边，正好也瞧见了这一场闹剧，心道：三叔和三婶从来都自诩是体面人，明明待人没几分真心，却又总喜欢装模作样，两辈子加在一起，她还是头一回见他们这般没脸过。www.roumeng.me

    在大湾镇十五大集上，一张绣了花的棉布帕子至少能卖十来个铜板，顾菲儿绣艺十分有限，买的人一般都只肯付布料钱。

    上一世根本就没有这档子事啊？！

    顾芳儿满心郁闷。

    顾芳儿以为阿姐和阿娘一样，还在为水田的事情埋怨，便又揣摩着阿姐心思，认真劝解道：“大哥只是昏迷不醒，又不是全无生还的希望，总不能就这样放弃吧！再说了，二十亩水田算得了什么，大哥如今考中了案首，以后还会考中举人进士，可比那二十亩水田值钱多了。”

    上一世，好像就是在六月十五大集那一日，刘云溪治好了廖家小儿的腹痛之症，又免了廖家不过几十文钱的诊费，因此被村里的人称作仙女下凡。

    关上房门，顾菲儿怔怔坐到了床边，恍恍惚惚地想着心事。

    可万万没想到，她堂哥上辈子竟然榜上无名！

    顾菲儿掰着嫩葱似的指头，仔细数着时间，喃喃自语道：“宁庆侯受伤失忆流落到柳溪村，大概是在八月中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我不能坐以待毙！”

    顾芳儿眨了眨眼，心道：阿姐绣的原来是一对鸳鸯啊，我还以为是两只柴鸡来着。

    她哭倒在被褥上，愤恨地捶着枕头，怨道：“上辈子你为什么就考不中案首，偏偏这辈子就考中了，你就是见不得我好是吧？！谁稀罕去当地主婆！谁又稀罕去当那小官太太！等着瞧吧，我这辈子肯定会比你们都过得都好，我要当侯夫人！”

    上一世不是刚从府城回来的第二日就清醒过来了吗？

    战祸来临时，布商一家全都遇难，只有何红玉被亲娘拼死护着，侥幸活了下来。www.chunquan.me

    “大哥竟然考中了案首？”顾菲儿犹不肯信。

    顾菲儿想着昔日的种种，竟忍不住落下泪来。

    只可惜，他顾清晏带来的风光也好，荣耀也罢，她顾菲儿却是一点都没沾着。

    等到顾芳儿及笄相看的时候，他顾清晏倒是考中了解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