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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坞动手拔了手背上的针头,抓起桌上放着的饭就一阵猛吞,那是我吃剩的早饭。

    好听的,不好听的,我通通对她说过,可说者有意,听者无心。

    医生说那坞得的是心理病,巨大的打击后出现的逃避,第三天下午,那坞转入了心理科,因为她不肯主动进食,有自杀倾向,带管入科,属情节严重病人,病房安排在重点病房。

    她的声音很细很弱,可能是久久不开口说话的原因。

    这一夜,我和司肀都没怎么睡觉,靠在一起,想着不一样的东西。

    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拎着饭,他打开递给我。

    “吃饭。”司肀严厉的看着我。

    那坞并不配合治疗,即便心理医生进行开导,她也旁若无人……除了宁原。

    我狠心拒绝。

    “对啊,含一口水,啊,然后吐出来,吐出来…”咕咚一声,他把漱口水咽下去了,实习小护士一脸尴尬,有点懵。

    可是她的话没什么力度,我根本信不过,我不理会她,漠视她哀求的脸强行转头。

    “嗯。”司肀随意应了一声,却没有任何起来的意思。

    她渐渐的开始吃饭,虽然每次我都看见她吃过不久就往卫生间跑,但这总比她什么都不做好得多。

    可是,我不能答应她,尽管这是住院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她直至现在都在依赖胃管进食,在她没有自主进食能力前,我不敢冒险。

    那坞又再一次过起了暗无天日的生活,每次她不见了,我都在衣柜里找到她,她总是盘腿坐在黑暗的衣柜里,抚着宁原的一眉一眼。

    司肀起来出去,不久又回来。

    “护士姐姐,我要喝水……再喝一口…我还要一口…谢谢护士姐姐…护士姐姐,你是要帮我洗牙齿吗?”

    看着同一个病房的病人进来,出院,再收新病人,然后再出院,我不是不愁的,当那坞久绝于世的再发出声音时,我只有一种想哭的情绪。

    司肀点头。

    急救担架上的是一个中年小伙子,头上包着临时的纱布,纱布被血染红。胸口的衣服也一身的血,脸色痛苦苍白,那是求生的意念。

    从宁原出事到现在,都是我守着她,就连那坞住院,她的父母都不知道,即便知道,他们也都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也不一定有空过来。

    那坞哀求的抓着我的手,毫无血色的脸映在我眼底,她手上打着点滴,手背被扎得青一块紫一块,她的血管太细,一针总是扎不中,好不容易扎中了,很快又漏液,护士每次听见我拉铃恨不得杀死我。

    她不是一个逃避现实的人,至少不像我经常不面对,可这一次,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突然就想到了那坞昨天的样子,她的脸上毫无痛苦,一脸解脱,生无可恋,再次想起还是让我心里发慌。

    有时候我也怀疑,她是不是装出来的?还是她真的出现了幻觉?

    护士看我一眼,一脸不耐的继续手中的动作:“我知道你心疼,换谁谁不心疼,那么长一根管子从鼻子插进胃里,谁不难受,难受重要还是命重要。”

    我看着那坞痛苦的样子无法接着往下看,我帮不了她,我也分担不了她的痛苦,我完全无计可施。

    解铃还需系铃人,那坞的心结,只有她自己打得开。

    司肀沉默了两秒,声音严厉:“你不想要宝宝了是不是?”

    我带那坞回家了。

    可现在他已经可以出院了,能认出女朋友,能认出家人,而那坞,第二根胃管的时间到了,今天要拔了重新放置一根,可情况并未有什么不同。

    我救回了她的生命,却挽不住她万念俱灰的灵魂。

    旁边的护工突然拿出长尺打他的手心:“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喝那么多水晚上你又要喊尿不出来,尿不出来我就给你插尿管!”

    我也明白,我的制止意味着什么。

    她不肯主动进食,医生只能被动维持她的生命,很快下了医嘱胃管进食,护士带着工具进来开始操作,她不哭不闹,就任护士那么弄着,管子刚进去一点那坞就被弄的呕来呕去,我握着拳头,心疼极了:“她难受!”

    我起床出去,见到司肀坐在门口的长椅上。

    我拔腿冲出病房,在楼梯口嚎啕痛哭。

    那晚到后半夜,他真的水喝多了尿不出来,夜里一直闹,像个五六岁的孩子耍赖,最后护士给他插上尿管,他才安静下来。

    最后还是司肀进来,抱着那坞往外跑,我一瘫虚软的坐在地上,动也动不了,眼泪唰唰的往下掉,我最后的知觉只剩那坞对我笑。www.xianya.me

    护士站突然一阵喧哗,然后哭声越来越大,我听了一会,是急诊送来的病人需要手术,钱没带够,钱不够办不了入院,没办入院电脑系统里没有病人的名字信息,没有信息什么都办不了。

    我委屈的看着他,一勺饭突然塞进我嘴里:“乖,咽下去,在我发火之前。”

    那坞眼睛空洞的看着天花板,怀里的遗像勒得紧紧的,然后护士让那坞休息了几分钟,又重新插胃管。

    我靠在走廊的长椅上,司肀在我旁边坐下。

    到急诊科的第二早上,那坞终于醒来,她只是太饿,饿得昏了,但她咽不下去东西,我让她喝一点汤水她都能噎得死去活来,就像有人使劲掐着她的脖子一样。

    她不说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只抱着宁原的遗像,醒着的时候抱着,睡着的时候也抱着,我只找得到一个词来形容她,行尸走肉。

    她下巴搭在膝盖上,脸上的笑容甜蜜得惨淡,只要坐在这里面,她总是能扬起笑容。

    我一把夺过,她又拿起旁边的东西塞进嘴里,我拦也拦不住她,她就那么看着我,哀求,苍白,凄惨。

    实习护士说:“听话就不给你插,把嘴张开,像我一样,啊…把牙齿放开,别咬钳子,啊…”

    我忽然有点过意不去,他好不容易才睡着,又被我吵醒了。

    隔壁床的今天出院,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青年,高空坠下头外伤后神经障碍,不认识亲朋好友,记得他刚转入的那晚,一直闹个不停:

    晚上,我躺在家属陪护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里是急诊科,走廊整夜都有急救的病人。

    他陪我站了一会,然后走掉。

    “我不是叫你回去了。”

    司肀抚着我的背,安慰:“留给时间,逃避到不能再逃避的时候,总会面对的。”

    她一个动作,那坞突然吐出来,胃管盘在她的口中,护士抽出管子拍着她的后背,这些天她没吃过什么,吐出来的都是胃酸。

    我抱歉的问:“你身上有多少钱?外面一个病人……你能不能先帮他垫上?”

    她说:“我想回家。”

    几分钟后司肀找过来,我看着他问:“成功了吗?”

    我脱了鞋坐进去,第一次坐进去陪她感受她的阴霾。

    “啊……啊……啊……护士姐姐,我想喝水…再喝一口…啊…谢谢护士姐姐…谢谢护士姐姐……啊…”

    我到医院的时候,那坞正在输营养液,她整个人像去了半条命,奄奄一息,安详的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死死握着宁原的遗像,怎么也掰不开。

    她以前就瘦,现在就更瘦了,而且是哗的一下脸上身上的水分光泽全都流逝,只剩一张苍白的皮。

    他一脸惶恐,大手不停地摇,然后双手规规矩矩的叠在胸口:“我不敢了,护士姐姐,我会乖乖地,我不插尿管。”

    我很激动,她终于愿意说话了,哪怕只有一句。

    僵持了几分钟,我叫司肀进去睡一会,他这几天忙前忙后,也没怎么睡觉。

    “我不饿。”

    她吃得很努力,吐得也很厉害,一边吐她还是一边拼命的咽,咽得满脸通红,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制止她的行为。

    “我没有。”我的眼睛又开始发热。

    我回到病房轻轻的叫司肀,他似是刚刚睡下,马上被我惊醒,他以为我有什么事,心急的问:“怎么了?”

    那坞的命保住了,她的整个天空却因宁原的骤逝,沉寂。

    我只是进来陪她坐着,她却出乎意料的开口说话,她说:“我和宁原的第一次是在这个柜子里升温的,那天他很温柔,从未有过的温柔,他的碰触,让我感觉体内流过一股清泉。那天你给我们下了猛药吧,宁原还没到12点脸就闷得燥红,可是他不肯碰我,他坚持婚前不能有性行为,他将自己反锁在衣柜里,就怕伤害我,我当时既感动又难过。”

    我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失声痛哭:“司肀,我帮不了她,怎么办,我帮不了她。www.chunrou.me”

    司肀进去病房,我就在椅子上发呆,一个床号只有一个陪护床,没有多余的。

    那坞悲伤的说:“我会吃饭的,一定。”

    可是病人的病情已经不能再拖了,再拖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医院有医院的规矩,它不可能为每一个没钱的病人开一条绿色通道,后果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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