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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位神仙的掌中血消耗灵力太久,寿命所剩无几,又因经年累月思念自己从未见过的女儿, 病疾缠身,难以康健……数月前,我与他有过一个交易。”鬼兽毕方,施法变出那方本已由魔尊送至北海,交予越州山君庆泽之莫奇枕。

    也许是在越州养成的冷僻直白,它认定的事,与庆泽一样,绝不掩饰。即使失言致使的后果,引发山崩海啸般的结局,也断然不会后悔,为了守护执念,宁愿粉身碎骨。

    天庭碍于当初,麒麟族先祖勾陈受帝令诛杀南海郡公陵光,而背负诅咒,不便出面裁决。直到西海昆仑宫王母仙尊,亲自处置,才了结这场滔天罪孽。

    “你的族妹,尚在襁褓时,就被丢在天庭的三昧炉中,终日忍受真火灼烧……因族人相助,被藏在天外。后来被空尘隐瞒身世,带回天庭,作了随侍,却又遭陷害,流放妖界,四处流浪。”它毫无怜惜,居高临下地看着低入尘埃的女子,“她的心,是传言中毁天灭地的赤霞珠,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占有,抑或诛灭……但她从未伤害过别人……她听闻空尘要拿走她的心来救治你,心甘情愿地用剑自殒。”

    “是遗憾成了牺牲品,还是遗憾白了头发……抑或听你一声一声地叫我君夫人……”她厉声冷笑道,“君夫人……听着多华贵……但我明白,得不到与所爱之人白首偕老的善终……只能以神力修复白发,欺瞒自己,那些如雪沧桑从未有过。”

    三千年前,东方阿殷族五公主榅霓本将按族令嫁于南海麒麟族大皇子,而水神泱亦德行不佳,任性偏激,不舍情痴,仍旧与公主苟且。其欲携公主逃婚,竟在南海刺杀毫无防备的大皇子,使其骤然仙逝。南海因陵光门的诅咒,本已子嗣稀薄,适逢大皇子被封储君,却遭无端残害,南海之人怒不可遏,列阵南海,击杀泱亦,致使南海之地水患不断,生灵涂炭。

    奚落责难之反驳,令其哑口无言。她曾透彻淡然,如今却似山野泼妇。只见那尚佳的宝珠短剑,顷刻间融化在毕方掌中的火焰里,涪沧诧异其不过鬼兽,竟然法力如此高深。

    “是不是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眷恋。”她不怒反笑。

    “遗憾,遗憾什么?”衣袖翻涌,发髻上的金玉步摇,晃荡如雷鸣,天似乎要变了。

    “忘川……既然想要遗忘,何必现在挽救呢。”聪慧如她,当然知晓毕方所言的神仙是何人。这么多年,她虽然不在乎独身以终老,但每当心疾发作时,不由祈愿那位陌生的阿爹能够告诉她,为何身为神,却自小背负邪逆戾气……当真是阿娘遭了天谴,依然不能消除的报应吗……难道当年,南海的生灵涂炭也要让她赎罪?

    见涪沧少了敌意, 毕方收回莫奇枕,“那位神仙,想要见你,若你愿意,三日后请于忘川等候。”

    “或许你还不知道……你想杀的那个人,正是空尘深爱之人,也是你的族妹。”毕方鄙薄这样一个有着现世安稳的女人,不过是被人拒了情爱,便动了杀心,实在性情粗陋。虽则它明白,情爱是毒,吃下这毒,有的毒发身亡,不能再爱;有的毒遍全身,要以自我性命来救赎,譬如它的主人,它的挚友,它的阿泽……还有的被这毒药折磨,唯有杀人见血才能疗愈,涪沧便如此。

    “不妨告诉你,若你敢杀之烬,我会让你死得很难看。”它平生第一次咬牙切齿般的怨怼,“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筹谋。”

    为了保护对阿泽承诺的誓言,它可以狠心伤害涪沧,且毁了水神处心积虑部署的安稳深远。

    “君夫人说何风凉话呢,越州山君已远殁,想必魔界少不得要议论一番。”毕方冷漠地看着比它还要阴冷的涪沧。“若无要事,我定然不会叨扰君夫人的大安。”

    她的心被这个故事封冻着,囚禁着,疼得她嘶吼,“不要说了!”

    “忘,除却遗忘,还有念念不忘之意,你说呢,君夫人。”它故作礼仪, 劝诫道,“看得出来, 过去太久的事,君夫人深知独善其身,不闻不问才得安好。不过……事情终归要有了结,徒增遗憾的事,望君夫人三思。”

    “枕头怎会在你手中……难道你是庆泽的坐骑,鬼兽毕方?”涪沧略微打量, 确定它就是将枕头赠给魔尊雍恒之人,但怪异的是当日毕方交待此枕头要给自己使用。她拿到枕头,并不解用意, 更未使用过。“尊上将莫奇给我时,我以为是越州山君听闻魔界有婚宴,特此送来的贺礼,便想着成婚礼后再行打算,却又被魔尊取回,说是山君庆泽在北海养病,急需这枕头……我也就没在意,今日莫不是,你又要替山君还给我。”

    毕方察觉得出涪沧抑制于心的毒辣狠厉,原来即便她身为水神之女,也逃不过世俗情爱刺穿心肺的刀剑伤痕……它善于揣度人性,罗织讯息。敏锐思绪令它隐隐约约猜到,涪沧心中有了杀气,至于要了结谁,显而易见。

    “你是否好奇,为何空尘不爱你,还要娶你为妻。”它看着她眼中熄灭的微光,泛起波澜,“这个疑问的答案很简单……与三千年前,南海与东鸾族的恩怨有关。”

    跌坐在地,泥垢绕了白衣,她觉得自己彻底脏污了,愧对曾向义弟慕容知的所言:手里不要沾上别人的血,一生要清清白白。如今是她悖逆了温柔执念,心中的翩然桃花落尽了,云梦年华不知去了何处……

    只是事虽了结,但南海的怨气,并非因无需再与东方阿殷族联姻而平息。即使之后,五公主生下女儿涪沧后,遭受天谴而灰飞烟灭。而水神泱亦答应王母永生永世不得与女儿相认,以此保其平安。如此包庇,令南海耿耿于怀,若不是南海皇室之子,空尘,在天庭作了火德星君,向来脾性炽烈的南海之人,定然藐视天庭,挑起祸患。

    “她为解救洛水天灾,现身洛水,拿着天庭追查的失窃灵石不顾一切消散神力,暴露赤霞珠的行踪……扪心自问,比起她来说,你有何资格怨天尤人。”

    故事讲完,它很满意女子的反应,“若不是天命眷顾,即便你没有随着天谴而消散,也会被王母仙尊处死。你想想这么多年,谁来追杀过你,谁又伤害过你……”

    越州山君之逝,魔尊传令过属下告知魔界,一年之内不可踏足越州方圆,算作悼念。

    “你倒是说说看,我怎么得了所谓的天命顾念。”

    她收敛目中戾气,沉声道,“说吧,有何事?”

    “我虽不是善人,但也不耻与恶人同类。”毕方以术法夺取其手中紧握的宝珠短剑,端详一二,“生在越州,见过的恩怨不比你少,像你这样明明得天命顾念,却要自称被辜负冤枉的人,真是可笑。”

    涪沧曾在人间,作过无难仙师,听闻过这样离奇的故事,“与我有何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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