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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水道一事不但被翻出,还被温璟简单粗暴地摆平了,那这监视自然也无从谈起了。

    傅琰极快地扫了几眼,眸中神色深了两分,半晌他转头朝张副尉打了一个手势,张副尉会意,招呼兵卒退开,整队待发。

    温璟。

    本就是半途转来的安南,他不说她也会离开,何必徒增不快?

    长公主敛下眼底翻涌的情绪,乖巧应是,又道:“父皇可有话要带给太子哥哥?”

    “不行。”男人口中吐出两字,见她神色变也未变,仍是那般望着他,颇有几分头疼,转头瞥了一眼已经等候多时的队伍,皱眉道:“你将字据立好,送至军所,我自会派人送回去。”

    一旁立着的祁灵县令很识相地冲两人抬袖俯首,低声告退后一溜烟地钻回了官驿内。

    “你看着办便是。”兴元帝无可无不可地应道,又望向殿外,声音有丝缥缈:“过几日便是太子的生辰,朕不便探视,便由你替朕到太子府里走一遭吧。”

    她早该明白。

    兴元帝瞥一眼桌上的奏章:“木已成舟,不好朝令夕改,便让她在岭南待个一年半载的,权当替朕安抚岭南了。”

    他好似发现温璟并不如想象中的那般是个无权无用的花架子,态度一下变得热切起来。

    男人拔步而走。

    男人收手站直,黑衣烈烈,扑面而来的霸道悍戾。

    那邹县令再见到温璟和沈文青,得知韶江县也可纳入水道后,激动得泪眼潸然,两天内就自个把征地一事都谈妥了。

    此时刚下过一场雨,金阳璀璨撒入林间,珠光折射一片茫茫星海。

    他望着她的眼里感激之意更甚,低低一叹,拢袖叩首道:“恩师助学生良多,实不知何以为报。”

    兴元帝点头,转头瞥一眼长公主,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意味,忽而开口道:“安仪把人派去岭南之前,可有知会霖轩?”

    忽而又想起一事,抿了抿唇,问道:“再给我写几张字据备着,如何?”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队人马崩腾而去,前方领头之人衣袂翻飞,宽肩硬骨一如当初,眼眶微涩,继而又摇了摇头。

    倒真是有几分本事,不过两月,便能令岭南节度使上奏表功。

    他微垂着头,望向她的目光中带点威压,她不避不闪地与之对视,红唇微抿。

    长公主屏息敛目,讷讷道:“父皇教训的是。”

    知事堂内。

    月底,一条自安南最东边的南岭山脉起,东西贯通安南、容州、广府,最后奔流入海的水道正式开建。

    他抬眸远望,忽又低头看她一眼,喉间微动:“何时回去?”

    沈文青接过信,细细读了两遍,抬头望向她,眼里激动、感激、慨然,几种神色交织,脸色极为复杂。

    带着笑意的温润嗓音响起,长公主却骤然一惊,慌忙起身,敛裙下拜:“安仪拜见父皇。”

    “不必多礼。”一身玄黄道服的兴元帝李纯熙摆摆手,眼眸含笑,神色温润。<                                                长公主绕到桌前,伸手虚挽住兴元帝,扶他至案后坐下,脸上露出点小女儿的娇憨之态,柔声道:“父皇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安仪?可是玄观寺中有所明悟?”

    她目光微凝,轻浅一叹道:“夜长梦多,尽快把剩下的田地谈下来,月底能动工最好。”

    有寒水村先例在前,沈文青每到一地,就先后搬出都督、孟团练、温使君三座大山,连哄带骗,一月内就把安南、容州剩下的田地都谈妥了。

    四年前,皇太子束发后,他便先皇太子监国,等一年前皇太子病倒后,又令长公主监国。

    她不见失望,点了头,退开一步,声色微扬:“平安。”

    温璟失笑摇头,“还是如当年临别所言,你恪尽职守,别是报答了。”

    “安仪,此事,是你过了。”

    她话未说尽,但沈文青已然明了她的意思。

    说完,他抬步欲走,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只限于寒水村的条件,多的我不会应。”

    寒水村一事后,改变最大的当属王都头。

    ……

    长公主眼底寒光微闪,继而笑道:“应是父皇四十寿辰,安国公携家眷入宫,温璟作诗祝寿,连太傅都夸赞有加。”

    王都头点头称是,拱手夸赞她有勇有谋,才智双全。

    忽而他微提唇角,峻眉横展,眼尾带了一丝邪气,骨节分明的长指几下将白纸折起,两指夹着递给她:“不用了。”

    无论是皇太子还是长公主监国,签批的奏章、谕令都会被送至兴元帝案前,但看与不看无人能知。

    五步之内,就只剩了她和他。

    《使君她拔了回头草》

    他瞥她一眼,眸中深深,淡声道:“我便信你一次。”

    他不会说的。

    “……兴民使温璟督导有功,周旋安南、容州、广府,疏浚民意,通晓政令,令水道兴修得以速速推进,臣代为拜表……”

    赵别驾在这次的信里也只称都督巡边未归,水道一事令她代为督导,不必急着回来,对那振民十策避而不谈。

    官驿建在官道上,不时有车马掠过,扬起一阵浮尘。

    兴元帝皱眉沉思,片刻后才淡声道:“令他不必多思,养好身体,关怀幼子,早日回朝执事。”

    “今日静玄真人出宫讲学,朕无事便出来走走。”兴元帝温和一笑,保养得宜的手伸向桌上摊开的奏章,扫了两眼,视线微顿,然后抬眸望向一旁垂头敛目的女儿,语带沉思:“朕记得,这温璟是霖轩的长女吧?”

    他瞳中墨色微凝,低头望她,刀唇微勾:“得寸进尺。”

    他自进士及第至今,才等到一个能彰显才能的机会,自然没有拖延的道理。

    顿了顿又道:“安仪知错,事后派人去过安国公府,所幸安国公并未多言。”

    她纤眉一挑,笑意微寒。

    “安仪,在看什么呢?”

    赵别驾派他来时,一面是保护,另一面也是监视,以防沈文青暗中告状。

    她径自将那张薄纸塞回袖中,没有看他,轻声道:“不知,先把剩下的村子走完再说。”

    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再问。

    骤然想起昨夜在祠堂时,他说的那句“倘若我说了,你便愿意回去么?”

    若不是恩师出手,他仍是那个被提上来顶锅的“长史”,待水道之事遇阻,大抵会得到一个“办事不力”再被退回陵川,亦或是更偏远的地方。

    她眼神稍敛,难得没有与他呛声,默然点头。

    爱她是这样,放弃她,也是这样。

    ……

    她挥退王都头,朝沈文青道:“水道一事,都督现在全权交与你的手上,是个好机会,此事办好了,你长史的位置才算坐稳了,不然……”

    兴元帝五年前迷上了道教,在宫内兴建了玄关寺,每日听经炼丹。

    她拧眉,不解道:“为何?”

    同日,一匹快马奔腾入长安,将岭南水道开建的消息递到宫中,掌管文书的官吏阅之大喜,把其置于最顶上呈给暂代监国一职的长公主。

    “是。”沈文青颔首,眸中神色激动。

    门口甲胄围聚,兵马凛然,此时却都垂眸不语,悄不作声地打量被围于中间的两人。

    温璟站起身子,望向远方层叠的山峦。

    兴元帝摇头一叹,“霖轩乃是朕年少的伴读,向来明事理识大体,即便受了委屈,也总以朕为先。”

    说着,望了她一眼,眼尾多了一分宠

    她两月前以兴元帝名义给温璟下的谕令,下发前曾呈到玄关寺中,当时兴元帝并未多言,如今却突然问起……

    似想起了什么,他眼神微顿,又道:“至于那十番赋税,不可当真。”

    座上的男人随手将奏章放下,抬手捏了捏眉心,唇边带笑,神色有几分怀念:“那小姑娘,朕还有点印象,聪明得紧。”

    傅琰离去的脚步一滞,转身又回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黑眸中火点微溅,斩钉截铁道:“此事一毕,立马离开安南。”

    长公主脸色微变,好似头顶的悬剑哐然砸落,心跳飞快,好半晌才答:“未曾。”

    她眸色微亮,嫣唇轻启:“不过是见机行事。”

    在安南,山大王的名头可比她这不知来路的兴民使好用多了。

    温璟颔首谢过,当着王都头和沈文青的面拆开,浅浅扫了几眼后,抬眸道:“都督大喜,令我们速速把安南的田地都谈妥。”

    长公主李安仪拿过岭南呈上来的奏章,翻开一扫,视线落在一处,久久不语。

    他接到赵别驾送来的信,还没捂热就急急递给了温璟:“使君,别驾来信了。”

    她也摸不清都督是什么意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她心底猛地跳了两下,瞬间忆起在都督府的那晚她说过的话,杏眸眼波转动,唇角微扬,又抿起,重复几遍后才伸手接过那张薄薄的纸,颔首道:“好。”

    她这段时日行走山野,又与沈文青多番商议,汇成十条振民之策,送与赵别驾,请他代为转给都督,但一直没有等到都督回复。

    广府的更不用说,县衙富裕,赔款有力,又亲见曲溪县如何由弱变强,只有争着抢着的份。

    他自幼傲骨笃行,认定的事便一往无前。

    “是,安仪谨记,待下次觐见,便令她任太学学监,父皇以为如何?”长公主心神微动,转瞬便想出了补救之道。

    长公主低声应是,眼尾余光暗中打量着兴元帝若有所思的神色,心中有几分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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