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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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Suze轻盈地一跃，身影坠落于山谷之间。她好像带走了他的所有思念，赤井眼中的万物化作她的模样，卷起的风还有清香。

    “你也许不该这么悲观。”他小心翼翼地措辞。

    想想姐姐。Suze的心情平静了许多，她告诫着自己不能跨越的底线。

    户外的空气足够新鲜，Suze打开车门就深呼吸一口气，试图把所有的焦虑都溶解在空中。她的手机响了响，Maraschin发短信来问她今天会不会在外面住一天。

    Suze踏在石子上，找了个稍微好一点的落脚点，然后收起勾绳。她攀附着石头，抓住凸出来的碎石，慢慢向下移动，试图在湍急的河流旁找到平地上较为宽广的一块地。直到她站稳，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Suze摸出自己的手机，长叹一口气，谁知道这短短几十分钟她叹了多少次气。

    他过于粗鲁，本能地推开了拥挤过来的人群，跌跌撞撞朝着山下跑去。

    可赤井做不到。他的理智在她的死亡时被彻底击垮，赤井理智了一辈子，然后葬送了她。

    其实如果是想问我现在一切是否正常可以直接问。Suze在心里嘟囔着，回了个消息说自己要回去。把手机放回兜里，她正好看见赤井朝着她看过来，又或许一直看着她，不知道有多久了。

    “显然在高速公路上开车十分枯燥。”赤井调整了下自己的语气，像平时一样懒散地开口，“你要是睡着了，我也快翻车了，很难想象一个人要在路上孤独行驶几个小时的场景。”

    “提个建议，如果翻车尽量翻到悬崖下面去。”Suze吸了一口咖啡，感觉精神了一些，虽然也没什么区别，“我怕骨折，死只是一瞬间，半死不活是一辈子。”

    一瞬间赤井甚至没有来得及吼叫，一切发生地太快，比他伤痛来的更快的是跳台上来的骚/乱。有人急急忙忙把绳索拉上来，空无一物的绳头和断掉的纤维如同过于锋利的刀刃刺过他的心脏。赤井深呼吸一口气，如同堵在了心头快要窒息，工作人员在说紧急事件。

    赤井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的嘴角微微抿起。Suze似乎并不在意她自己到底说了什么，赤井看得出对方顶多睡了三个小时，而这不是纵/情一夜后慵懒的模样，可她的平淡比敷衍更盛。

    他的情绪是很复杂的，他打算了坦白，可又怕将她推远。虽然他们已经足够远了，赤井想不出隔着生死的距离还能被扩大。

    “怎么？”于是她挑眉，手机放回包里，问道。

    真坐上车子时，Suze还是把自己的决定痛骂了一万遍。不管猜测是不是真的，直接离开都是最不拖泥带水的选择，也只有跟着自己内心那点没什么用的感性才能走到这一步——显然她不长记性，完全忘了每次感性决定带来的后果有多难以承受。

    很好，感性导致自己犯的更大的错误，告诉对方自己叫Suze。Suze恹恹地想着，如果这时候叫的是一个陌生的名字，或许她已经安然入睡。大概是对方的嗓音太过于独特，每一次叫她的名字都像是把石子扔进湍急的溪流，留不下深刻的印子也依然沉淀在那里，挥之不去。

    如果乐观点思考，那就是提前离开了多少年都没剪短的关系，然后赤井觉得自己真的死了，那一切又回到原来的样子，顶多她换个模样再小心点就行了。

    Suze坐在石头上，靠在山崖边，小虫子从她身边爬过，Suze撇了撇嘴。

    公平来说，她也没意料到这种十年发生一次的事就发生在她身上。

    “很困。”Suze没精打采地说道，连眼皮都懒于掀一下，“女孩子的夜生活总能够很丰富。”丰富到她十点开始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以至于今早上能明显看见黑眼圈。

    或许最默契的不是自己和他，而是Maraschin和赤井——Suze心不在焉地想着，这可太巧了。然后她摆了摆手，“不了，回去还有人等着我吃饭呢。”

    赤井是她后面的一个。

    看了看车里被开得足够的冷气，Suze经历了两秒的犹豫后就闭上了眼睛。睡觉总是打发时间的最好选择，眼睛一睁一闭，再去蹦个极，也是眼睛一睁一闭，这趟行程就结束了。她于是也就可以把那一点又在燃烧的情感变成灰烬。

    难道这家伙从来没有单独执行过任务吗？

    Suze看了看自己的手臂，打在石头上有些红，手掌也磨出了伤口。她没觉得有多痛，这是一回事，但没法处理背上的伤口就是另一回事了。伤口在潮湿的环境下变得难受起来。

    按下手上环扣的按钮，Suze在重力导致绳子直接断掉前用钩子钩住山崖旁的石头，身体不再受到牵引后就借势一晃，荡了过去，她的背部砸到山体上的碎石，叹了口气。

    回去又要包扎了，薄薄的一层布料，可没办法抵挡石头的冲击。

    Suze莫名的觉得有些烦躁，没办法，每次这样的眼神都是曾经的赤井处心积虑想要打听些什么。理智告诉她现在不会是这样的情况了，可觉得自己最后的理智就是不撇下嘴角瞪过去。

    没信号——事情变得更没道理了。她只能指望自己晚上没回去时，Maraschin能反应过来，然后顺着她的身上的定位追过来，谁让她没带通讯器。

    Suze倒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也许她应该考虑回归原野，Suze放空脑子想到。一切都重归于寂静，上面跳台的处理她也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但太远的距离让她什么都听不到。耳朵里只有湍急的水声和风声，顶多加上蚊虫飞过扇动翅膀的声音。她看见太阳缓缓落下，缩了缩身子。

    唯一的问题就是有点冷。Suze打了个哈切，还有些困，要是她睡着了就太糟糕了。希望Maraschin足够让她放心，能在两小时内发现不对劲。

    然后他听见身旁工作人员的惊呼，看见空荡荡的绳头。

    高空的视野过于宽广，以至于Suze站在跳台上还觉得有些茫然。她很快回过了神，工作人员在帮她检查身上的防护装置。这根绳子——Suze不太想多做评价，她倒不是恐高，可怎么想也觉得这大概是没有组织提供的装备稳固。

    “Suze——”

    他们的确是平平安安到达目的地了，Suze的话就像是镇定剂，赤井不再执着于和她搭话，也让她有时间能够闭上眼睛养神。说不上睡着了，她残留的属于组织的敏锐让她无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安然入睡，可不用提起精神应付面前的人已经对她来说是足够的奖励。

    脑海里闪过一万种如何应付还没有被文明社会吸收的土著部落的办法，Suze打起精神站了起来。黑夜中她的视线不太好，眯了眯眼，看见来人时脑子里空白了一下。

    赤井没再多做什么劝说，他大概猜到了刚刚的消息来源于谁。说好来笑，Suze的交际圈也就这么大，更多的她没什么兴趣去了解。哪怕知道对方可能来到这个世界比他早了很多，这些天来赤井的观察结果就是，和对方有接触的人只有Maraschin和Gin，甚至连基本的邻里社交她都吝啬于花时间。

    他不知道Suze是不是故意的，可在Suze死后很少有人再在他面前提起这件事，赤井总能展示出自己最阴暗的一面和最森冷的表情。当这个说话的人是Suze时，他的所有冷厉化为钻心的疼。哪怕知道作为这个世界的赤井秀一他不应该有任何懊悔的情绪。

    就像是这一场重生只是梦，他才刚刚见到自己的遗憾，还没来得及抓住她，就被风又一次卷走，一连带走的还有他的呼吸和血液。

    Suze太惊讶了，以至于她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对方突然快步向前，然后她被抱入他的怀里。赤井抱得太紧了，Suze回过神来想要推开，又因为对方怀抱的温度对于浑身冰冷的她来说太过于吸引人，种种原因，她就这样站在那里，感受对方渐渐收紧的手臂。

    下方是山谷与河流，垂直的视线看不见下方的情况。

    Suze困惑地思考着，她实在懒得睁眼，不管是FBI的骨干还是组织的卧底，提出这样的要求都像是小孩子在无理取闹。她揉了揉太阳穴，把放在前面的美式咖啡又拿起来喝了一口。

    她漫不经心的话总能让赤井心惊肉跳，然后又陷入沉默。

    她的脚步向前挪了挪，深呼吸一口气。听着耳边工作人员的倒计时，她也在给自己倒计时。跳下的时候任由重力让她坠落，背弃曾闪过的光芒，又回到走不出的深渊。即使她不再堕落于更深层，但她也无法脱离黑暗的侵蚀。被同化的人逃不出黑暗，这是没有回头的路。

    她做好了万全的措施——她还是很惜命的，而且Maraschin听到她要去蹦极强力要求对方带上便携式尖勾绳。出事的概率太小，只是她们在刀尖上走惯了，知道绳子有多脆弱，也更惜命。Suze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绳索奇怪的声音，甚至在她的身体被风卷起之前。

    Suze感觉到如芒刺背的目光，浑身不舒服。她放慢了些步伐走到赤井旁边，这样至少不会一直被注视着，太令人毛骨悚然。

    她没见过这么糟糕的赤井——眼睛布满血丝，通红，衣服可能是在山谷里被刮得破破烂烂，脸上也全是灰尘。他的鞋子被溪流浸湿，整个人看上去疲惫极了，可他的眼睛在瞬间亮了起来。

    “你想住一天吗？”赤井试探着开口，没抱什么期望，补上一句，“两间房。”

    “你刚刚喝的是咖啡，不是混着白水吞了褪黑素。”赤井一边开车，一边余光看见Suze闭上的眼睛，好心开口，“不至于吧？Suze？”

    她听见脚步声，这让Suze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这地方还能有人？

    “不是悲观——这是科学依据。”Suze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所以比起抱怨我悲观，你不如好好开车，然后我们平平安安到达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