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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记得去年,柴浅凝和盛木溪才相识不久,她们那会还只是,普通邻居关系。

    刘奶奶在几天后去世了。

    她和许丽梦一起割猪草卖,偷偷攒学费,并定下属于她们的约定。

    那个年代的穷苦大山里,大多数女孩的命运都不掌握自己的手中,如果没有遇到许丽梦,或许她的人生会和当时很多女孩一样,年纪轻轻就结婚生子,度过卑微平淡麻木的一生,遇到许丽梦后,她开始开始向往,课本里的插画,文字,山另一边的生活。

    七月份的蝉鸣聒噪喧嚣。

    许丽梦擦干眼泪:“我们这边的女生都没有书读,但你知道林吗?”

    知道对方并不想她们帮忙,所以柴浅凝和盛木溪只是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上次有个从外面来的老师到我们这里,没待几天就走了,他走的时候落下来这本书,被我捡到了。”

    乡下医疗条件满足不了,所以只能搬到城里来生活。

    女孩像分享什么秘密一样,将藏在树洞里的一本破烂不堪的书拿出来,与她偷偷的躲在大树背后翻阅。

    盛木溪有想过,把倪初静接过来,跟自己一起生活,柴浅凝在这事上,也十分赞同。

    刘奶奶的儿女在外地,后事都是街坊邻居忙活着给处理的。

    盛木溪牵着柴浅凝,把伞撑到了倪初静的头顶上,静站了好一会儿,没人说话,但什么都不用说,却有股强烈的触动,随着春风在生长。

    倪初静很好奇:“你在偷听他们上课吗?”

    许丽梦的觉悟比她高很多,她说她想读书,卖了几个月的猪草,攒够了四块钱的学费。

    许是那天傍晚的夕阳太红,照得女孩脸颊都通红,倪初静被她情绪感染,竟也开心起来。

    后来每天去割猪草的时候,倪初静都跟许丽梦约好了一样,去教室窗户外偷听。她们会在某个时间点,在树下泥土地上,分享她们认识的大字。

    柴浅凝是冬眠春困夏乏秋无力。

    许丽梦指着上面的几个大字,很认真的告诉她:“对啊,我今天认识了好几个字。”

    坟墓旁边长满了杂草,倪初静拿着镰刀清理。

    倪初静和许丽梦是三十几岁的时候才来到A城。在这之前,她们没有辜负资助人的期望,成功当上了老师,年轻时候就经常去往大山里支教。

    许丽梦小心翼翼摸着,里面的字她都不认识几个,但是却认识那个林字,和那个女字。

    绵密的细雨洗涤着翠绿的嫩叶,山上一片雾气。

    老人家是个心善的人,自己晚年孤独,在去世前,却仍旧想着她的邻居。

    去世前,许丽梦跟她说了最后一句话:“你是我这辈子,最重要最重要的..爱人。”

    然而还是没能成功上学,许丽梦的父母发现后将她的钱没收了。她跑去跟倪初静哭,倪初静那会深受当地思想的毒害,不是很能理解她为什么那么坚持着要读书。

    后来是先后经历了支教老师,来这边做慈善的人的帮助,她和许丽梦,才圆了读书的梦,但和家里,却是闹翻了。

    三十岁过后,许丽梦的身体变得很差很差,身体里还被查出有一颗肿瘤。

    为了改变柴浅凝赖床的习惯,暑假盛木溪心血来潮,拉着她晨跑。

    远处巷子里传来小孩子的欢笑声。

    旁边还画了一个简笔画小人。

    所以那天站在教室窗户外偷听的许丽梦,在听到下课铃响后慌慌张张的跑开时的场景,在倪初静心里留下格外深的印象。

    那时,倪初静只是觉得这样做很有趣,并未想太多。

    “我当时偷听到了一点那个老师的课,我听他介绍,这个林,是个女的,和我们一样。你看,她能写出那么多我不认识的字,比学校那些男孩子认识得都多,厉害得不得了。”

    倪初静那年九岁,跑去问父母,父母只会跟她说,女生只需要学会干活,以后的使命,就是嫁人生孩子。

    她蹲下,用手指,一笔一划,写给她看,仿佛得到了什么珍宝一样,开心得不行。

    但最终还是尊重了倪初静的意愿。也是,铜湾巷子里,有她最在乎的一切。

    倪初静让她们放心,虽然她是一个人住,但是街坊邻居什么的,她都很熟悉,没事能找人唠嗑唠嗑,过节什么的,也能和巷子里的那些老人一起过。

    静站在坟墓前,柴浅凝握紧了盛木溪的手。

    只记得,那年的梨花,开得和病房里的床单一样白。

    她们不认这个女儿,甚至扬言要断绝关系,嫌丢人啊。

    当时她们就住在桐塆巷子里,度过了好几年的生活。

出一群调皮的男孩。

    但是,在盛木溪一顿影响下,她还是,每天在七八点钟,就会自然醒来。

    好习惯养成不容易,暑假才过半,盛木溪已经,放弃了拯救她的懒癌。

    柴浅凝与盛木溪,跟随着倪初静,去看望了一下许丽梦的坟墓。

    于是盛木溪只好改为慢走,柴浅凝对着树,对着草,就是一顿哈欠。

    她不知道,前几天刘奶奶突然把倪初静从前的事情,跟她们说出来,是不是,已经预感到了自己快要去世。所以,见她们两人经常来倪初静家里,希望她们,能够多来看望一下倪初静。

    听巷子里的人说,老人家特地穿了新衣裳,和往常一样,独自坐在门口打瞌睡,只是那一睡,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于是后面每天早上起来的画面,就转变成了,柴浅凝看到窗外漏进来的阳光,总要大惊小怪一句:“你今天,居然没喊我起床。”

    “你想出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吗?”

    柴浅凝手指捏着便利贴一角,轻轻笑了。

    盛木溪只知道,倪初静是个很好的老师,却不知道,她背后,竟有着这些故事。

    这个条件很诱人。

    几个月后,夏天再次来临。

    又是一年春天,许丽梦病情恶化,医生嘴上不说,但她心里清楚,自己的日子,没有多少了。

    有一天,许丽梦跟她开玩笑:“你怎么还没结婚,这一把年纪的就快要嫁不出去喽。”

    ——那是一本林徽因的诗集。

    扎着辫子的女孩因过度紧张而不小心撞到了倪初静。倪初静见她手上拿着折叠的报纸,上面歪歪斜斜画着几个大字。

    清明的早晨醒来,盛木溪已经去了学校。柴浅凝在开冰箱时,会看到冰箱上贴着的便利贴,上面留有盛木溪清秀的字迹:早上起来不准喝冰,否则打你。

    她让倪初静带她回一次家,倪初静强忍着内心的痛楚,陪着她,在后门那里坐了好久好久。

    盛木溪牵着她跑,柴浅凝落在后面,身体在动,灵魂却好似睡着了。

    春夏秋冬,她一成不变的习惯,就是赖床。

    ..

    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六点二十到公园跑步,柴浅凝每天起床就跟丢了魂似的,脸上,手臂,腿,仿佛都被涂上强力胶水,粘着床不离开,粘着被子不放,到了公园,还要粘着盛木溪,拔都拔不开。

    那年春天的梨树下,许丽梦的笑得如枝头上梨花开得那般热烈:“那我也不结婚,静子啊,要不我们凑合过得了。”

    倪初静说:“嫁不出,就不结婚了。”

    女孩没几个,或者可以说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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