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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吃完饭,他收拾完要回公司加班,她不打算送他,最终还是跑了出去。

    她手被反手握紧,身前的人低头看她,隔几秒才说:“明天中午我去接你。”

    他像是要把所有情绪都捏进她手里,力道一会儿松一会儿紧,静安看见他眼睛里微微流动的光,嗓子忽地一哽,忙低下头去。

    “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沈西淮顿了顿,并没有将话说下去。

    静安却点了点头,“我暂时跟爷爷奶奶住,你回家陪binbin。”

    屋里开着暖气,沈西淮帮忙从厨房端菜,动作间衬衫上绣着的黄色柠檬像要掉出来。

    她动作立即止住,刚要收回来,另一只手立即将她手捉住,放去了他腿上,只听他声音落过来,“今天还是回贰号住,过两天我们再一起过来。”

    西桐也给她发消息:“嫂儿,这几天我都跟着哥一起工作,晚上十二点都没得睡,我怎么感觉他要把所有担子都丢给我,再也不来公司了?”

    她手被牵住,等上了车,他又靠过来给她系安全带,她鼓起勇气去看他,看清他低垂的眼眸,神色是认真的,嘴唇有些干,下颌线稍稍绷住,动作也利索,系好就立即坐回去,和往常没有任何不同,可就是不看她。

    静安看着照片里的人,回复西桐:“没有。”

    “嗯。”

    静安没法再写下去,她想起那只表,那一次短信,眼泪掉得一发不可收拾。

    连续几天,静安都照常去公司上班,正式离职就在眼前,给她的工作并不多。

    “他以前也老这样,没日没夜地工作,偶尔也发一发呆,像是有心事,可现在时不时就要走神,你们……没吵架吧?”

    她知道他来过,他坐在床边轻轻牵住她手的时候她才刚闭眼没多久,他坐了有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将她脸上的发丝拨到耳边。她不敢睁眼,怕一看见他就情绪失控,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他也肯定察觉到她并没有睡着,但没有喊她,隔会儿他捉起她手亲了亲,起身走了。门轻声闭上,她依然没动,只眼泪掉下来。

    可是我太傻也太胆小,哪怕我就冲动一点点,就一点点,我们也不会错过那么久。我已经这么后悔,现在你知道了,又是怎样的心情呢?是不是比我还……”

    最后是静安先抽回手,下车前,沈西淮给她递来她的日记本,静安接进手里,转身下了车。

    触动在白天发布了一份声明,简述此次案件实情,表明针对此次人肉行为,警方已向人民检察院移送审查起诉,触动则会联合聚点以及幽默工作室一起跟踪此次案件。并严正声明,如若再有任何造谣,触动仍然会使用法律武器追踪到底。声明中包含一张图片,是静安先前的立案回执,名字打码隐藏,只留下一个姓。舆论开始一边倒。

    静安回头,旁边的人已经靠过来,捉住她手,只是看着她。

    她故意开了玩笑,可自己并没有笑,身前的人也没有。

    早上她和往常一样下楼准备早餐,爷爷奶奶意外起得比往常早,招呼她坐下,隔会儿又状似不经意说西淮一大早来过,早餐是他送来的。她应一声,将一整碗粥喝掉。

    他不看她,她便时不时看他一眼。

    你总是这样啊,什么都不说,我以前怪你,现在我怪我自己,那么多事情我都不记得了,你要怎么跟我说呢?从高中到现在,十几年的时间,你该怎么说呢?我说我会对你好,可现在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好像怎么对你好都不够。

    他们一起去露营,她给他弹吉他,甚至和他说过那个暗恋的故事,他当时是什么样的反应?

    昨晚她故意让他去家里取东西,原本就是为了让他知道,现在他真知道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好。

    一顿饭吃完,静安被奶奶催着收拾东西,她上楼的脚步很慢,刚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手就被捉住了,沈西淮箍着她手腕,径直牵着她上楼去。



    真相令人唏嘘,从警局出来,两人都没说话。

    他每晚都来粮仓口吃饭,爷爷奶奶大概以为他们在吵架,总是在客厅里坐一坐就走,给他们留出空间。

    她并没有喊他,只是上前捉住他手腕。

    她很想再说些什么,可要说的话连同痛意哽在喉咙口,多说一个字也不能了。

    等电话挂断,她翻出西桐给她发来的照片,沈西淮多半在认真工作,偶有几张看着像在发呆。

    她又不敢直视他了,微微低下视线,“我跟你说过的,我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只要去公安局报案,让那些人为自己的行为担责,这件事情就结束了。”

    binbin在柴碧雯那儿,并不需要陪,但沈西淮清楚她的意思。

    被凌霄路8号装载的那些记忆霎时涌现上来,画了柠檬的贝斯,满架子的碟片,厚厚的水彩画册,还有她日记本里一带而过的句子……

    案件仍在进一步调查当中,但如网友所说,这人多半得蹲监狱。

    她低着头,见他慢慢走近,然后停在自己身前。他黑色大衣敞着,里面是那件和她款式一样的毛衣,开口声音有些哑,也近乎耳语:“奶奶说你来公司加班。”

    她很想很想沈西淮,晚上总睡不好,也总后悔没留他在家里住。

    “先回去,奶奶在等我们吃饭。”

    他影子覆过来,静安感受到了铺天盖地的情绪,近乎于巨大的隐忍,又听见他轻声问:“公司忙不忙?”

    新闻首页渐渐看不见任何相关消息,静安爸妈却坚持每天打电话回来,他们担心她受新闻影响,换着方式在电话里逗她开心,又说沈西淮刚和他们通过电话。

    她以为自己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可每每想开口,回头对上他的眼睛,就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他说年底正好要来摩洛哥出差,到时候跟我们一道回去。”

    静安知道奶奶在观察他们,故意避开视线不看她。

    两人几乎同时松了手,静安抬头看向车门,“去吧。”

    “陶静安。”

    无数种情绪堵在胸口,彼此似乎都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静安一怔,对面奶奶笑眯眯看过来,“那东西可别忘了拿,小bin的小黄鸭子还在楼上呢。”

    静安仍在发怔,是旁边人替她应了,“就放家里吧,到时候binbin跟我们一块儿来。”

    她想找个人说一说,可似乎谁都不合适,倘若真的要说,又好像没有任何词汇可以描述她的心情,还有沈西淮,那个傻瓜,他所做的一切压根没法用语言表达出来。

    静安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公司忙,我不忙,马上我就是无业游民了。”

    有网友监督,警方并不敢懈怠,目前已经了解到这一批账号出自一个匿名群,在此之前,群里就经常共享通过非法获取的私人信息,并不限于明星,但凡会上新闻的,都会成为讨论对象。而匿名群中有一位曾经是苏津皖的“影迷”,就职于一家颇有名望的传媒公司,手机里有大量针对苏津皖的偷拍照,这一次人肉行为也出自这位。

    他低声应她,“好。”

    隔天下午沈西淮来接她,两人一同去公安局,静安做了笔录,把所有截图和触动收集的证据一并提供给警方。郑暮潇比她早一天报案,针对的是同一批网络账号,警方大概率会并案。

    她现在可以确认,他同样没做好准备面对她。她并不意外,她只要一代入他的处境,就觉得身体里的肺腑都揪了起来。他必然比她更加混乱,可又不能不见她,他担心她受舆论影响,昨天电话里那声对不起,她就知道他要愧疚死了。

    她这几晚看了从高中以来所有的日记,也试着把能想到的所有细节写下来。

    隔天晚上他再带着点心来,面对爷爷奶奶时仍然是那副样子,积极主动地帮忙,认真说自己的日常。

    她在日记本里写:“我一遍又一遍地想,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我就不应该喝醉,如果没醉,我就不会忘得那么彻底。你当时是不是很不开心呢,还是跟其他时候一样,沉默,不作声?

    你发呆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我甚至在想,我要是换个时候让你看我的日记,看那个拨片,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难受了?不,我应该早就告诉你,早在加州的时候我就应该直接跟你告白,我要告诉你,我只见了你几面,就忍不住要想你,看见你也总是控制不住地要心动,我想跟你一起去看演唱会,去旧金山的唱片行……

    她本能地避开他的视线,低下头去。m.liulanwu.com

    她回忆加州的一切,回忆和他重逢后的每一次见面,反复回想在试听间里听见她提议后他的反应,后来他想把自己的车给她开可是被她拒绝了,他撒谎说她喝醉后什么也没有说……

    静安跟着看过去,桌子下的手正要去拉身边的人,就听见他回:“不了奶奶——”

    沈西淮送她回公司,车子停在停车场,静安没立即下车,正要转身开门,身后的人喊住她。

    他回过头来,表情有微妙的不同,她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平静,“明天我去上班,下午我会请假去一趟公安局,你让西桐陪我去好不好?”

    静安爸妈知道这并不是“正好”,静安当然也知道。

    她仍然没做好准备见他。

    所以她虽然总是要后悔,但始终没有留他。他几次靠近她,也总是欲言又止,眼睛里的情绪快要溢出来。他或许也想留下,可最后还是起身出门。

    奶奶只好去看另一个,用公筷给他夹菜,“怎么看着又瘦了不少?今天还忙吗?这么晚就别来回跑了,留下来住一晚。”

    她坐在沙发上对着手机发呆,隔一会儿就点一点快要暗下去的屏幕,几乎要把手机里的人看穿了,才记得把脸上的水擦掉。

    等车子消失在拐角,静安仍站着没动,好一会儿才转身进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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