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第 1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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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伏景光深吸了一口气, 平复了心绪, 再开口就是从前的温和和平静:“你在说谎。”

    他听见这个自我牺牲后还了无怨恨的卧底警察，用他宽厚地嗓音娓娓道来着他的想法，竭尽全力地想要帮助他。

    “又怎么会........这么平静地宣告着自己的死亡？”

    除去生命悠长无法老去以外，他明明既不优秀也不独特。

    长泽优希不知道为什么.......他必须成为那个不合群的怪物。

    “.......秋日落叶悠然飘落的瞬间，滑蛋牛肉饭里的芝士，洒水车经过时响起来的生日快乐歌——”

    眼前的诸伏景光，似乎是个例外。

    长生不老是无数人幻想过的渴求，但是这绝对不是长泽优希的期盼。

    他的灵魂早已精疲力尽，身体却永远年轻。

    他也许是个好人。

    他说:“你很幸福。”

    “或者......”湛蓝色猫眼的少年缓慢地眨动了一下眼睛，问:“你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吗？”

    在一次又一次地叠加之后，饮鸩止渴的恶果堆叠着像是要把本就长泽优希本就疲乏的灵魂推向湮灭的深渊。

    长泽优希不知不觉地坐了起来，凝视着眼前好像在苦恼着该怎么解释的诸伏景光。

    任时光流逝，牙牙学语的幼妹都长成了大人，他却仍旧是少年模样仿佛是不老不死的怪物。

    ——长泽优希拥有着长生种漫长无边的寿命，却无法像是长生种一样的活着。

    可是大多时候，长泽优希在说出这种话的时候, 都抱着就到这里为止好了的想法。

    上天予他无尽岁月，却不给予与之匹配的心性，放任着弱小的魂灵，去承受永无尽头的漫长折磨。

    长泽优希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能死去。

    于是，虽然倦怠着疲于诉说，但是长泽优希还是勉为其难地开口了。

    “不是吗？”诸伏景光反问说:“如果你真的快乐........又怎么会对自己的生命毫不在意？”

    于是，长泽优希就这么惯性又被迫的活了下来。

    但是.......无孔不入的厌烦和疲倦感像是身体里空乏的泡泡充斥着长泽优希的每个细胞。

    诸伏景光猝然听到这个问题，一时间同样无法作答，他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说:“我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现在想来......”

    就这样把身体拱手让人……也好。

    为什么他会成为这个注定只会失去，无法留住任何所爱，在永恒当中踽踽独行的无家可归之人？

    朋友的渐行渐远，亲友的苍老逝去，世人的指指点点和猜忌怨妒，让长泽优希从最初的懵懂天真变成的面目全非。像是个怪物一样。

    “我这种人？”

    在诸伏景光成年以后，他抱着想要找到当年凶手的信念，毅然决然地报考了警校，掐断了从未设想过的其他未来。

    为什么......唯独是他这个偏偏最不会死去的人，最学不会该如何活着？

    长泽优希的记性很差。

    世间最绵长的绝望，时时刻刻地充盈在他的血肉当中。

    就这样停止下来, 让我的大脑疲倦着歇息，也许是不错的选择。

    回首经年的过往

    姿容俊逸的少年不会老去。

    在诸伏景光幼年的时候，他曾亲眼目睹了双亲被人杀害，只是因为被母亲藏在了柜子里才幸免于难。从那以后诸伏景光就和自己的兄长分离，被不由分说地交由了从前并不熟悉的亲戚抚养。

    “如果因为匆匆地在困乏中放弃了而错过了这些美好的话, 岂不是太吃亏了吗？”

    被诸伏景光干扰着，长泽优希根本就没有办法睡着，他叹了一口气，厌倦地睁开了蔚蓝色的眼睛:“所以说，像你这种人......根本就不会明白啊。”

    诸伏景光注视着窝在沙发里的长泽优希，他身上好像有种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黑洞。

    “对我而言，我能够感觉到生命安然充盈的时刻.......似乎大都在于那些好像根本没什么意义的时刻里。”

    世间最恶毒的诅咒......不过如此了吧。

    长泽优希曾经在无数个无法入眠的深夜里绝望地痛苦着，他思考却永远得不到答案，浑浑噩噩迷迷惘惘。

    每当他试探着露出想要把身体所有权拱手相让的念头时, 他都会被对方拙劣的反应好笑到反胃，嫌恶地破灭掉他们妄念。

    再后来，诸伏景光在同伴们的帮助下如愿以偿的将当年的凶手绳之以法了。

    了解了心愿以后，他便按部就班地读书学习，再之后，诸伏景光就成为了潜入组织里的卧底。

    明明他早已于流浪中，在漫长的时光里迷失了方向。

    漫长的永无尽头的岁月......终究把他变成了他最抗拒的样子。

    长泽优希曾经和许多个亡魂说过他想把身体拱手相让的话, 他有时真心, 有时半真半假, 有时纯粹戏弄。

    长泽优希直接搂着抱枕缩进了沙发里, 就要不管不顾地睡过去, 他摆明了是一副拒绝交流和消极等死的态度。

    诸伏景光没面对过这样的孩子, 但是他知道在长泽优希这种拒不合作的态度下，他就算是心急也不会有用。www.ruxueshu.com

    好烦......

    唯独是我不会老去，唯独是我与众不同。

    从第一次游戏开始活到了现在。

    长泽优希伸出手指，用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我这里有很多你的记忆.......”

    “没有意义？”长泽优希迷茫地睁着眼睛，重复了一遍诸伏景光的回答，语气疑惑而茫然。

    每一次放纵般游戏的结束之后，残留下来的是愈发难以填补的空虚和颓废。

    “.......你很幸福了。”

    长泽优希只是垂下了眼帘，没有回话。

    此时忽然被人以“幸福”这种他从未思考过的词语形容，诸伏景光难得的不确定了起来。

    长泽优希声嘶力竭地尝试着想要改变这痛苦的一切，却从未抵达过生命的终点。

    这样的他，在眼前这个平静着却好像早已绝望的少年看来......是幸福的吗？

    像是恒星晚期的超新星的星体在不断的坍缩着，塌陷成为了在不停地吞噬着他生命力的漩涡，直至所有的生机都枯萎着泯灭。

    明明，我和别人没什么不同。

    诸伏景光从来没有思考过他是否是幸福的。

    他只是生来就合该不幸而已，不然他又怎么会被迫承受这世间最恶毒的诅咒呢？

    “我不明白，为什么唯独是我。”

    “抱歉，”诸伏景光有些不稳重地挠了挠脸颊回答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感觉——”

    “生命的.......意义？”

    “而我......”长泽优希的目光寡淡而索然:“虽然活着却如同死去。”

    直到他变成了现在的模样，不人不鬼且不知归处。

    “你还没有成年吧？”诸伏景光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值得你去经历和去领略的东西。”

    长泽优希把手放在灯光下，他修长的手指在日光灯下投下根根分明的阴影，鲜明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隐隐显露。

    “什么......？”诸伏景光茫然地问。

    好像能够看透他的所思所想一样，眼前的少年平淡地说:“你是就算死掉却也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的人。”

    “......就比如樱花的绽放，茶余饭后的静谧间隙，睡眼蒙胧时偶然的安宁.......”

    “......对我而言，它们都是生命的意义。”

    长泽优希没有听过这种说法，他怀抱着抱枕，把下巴靠在抱枕上有些出神地回忆着诸伏景光所说的这些。

    可是，他的幸福戛然而止于他停止生长的16岁。

    长泽优希第不知道多少次地生出了这种想法。

    所以说.......这种较真的正经人是最烦人的了......

    长泽优希以前也曾经是个幸福的孩子，他有着爱他的父母，宽厚的兄长和年幼的妹妹。

    柔红的鲜血富有生机是全然不同于躯壳里疲倦灵魂的生机勃发。

    “在我看来，也许没有意义，才是生命的意义。”

    面对着毫无求生欲的长泽优希，诸伏景光难得咄咄逼人了起来:“什么叫我这种人？”

    道不同不相为谋，长泽优希懒得和这家伙多费口舌？

    时光在流逝，而世界也在一次又次地于熟悉与陌生中循环往复。

    “......”长泽优希蹙起眉尖，他乜斜了诸伏景光一眼:“你知道什么。”

    模糊的想法在一次次重蹈覆辙般的游戏中，被冲刷的日益明朗:如果短暂的死亡就能够换来喋喋不休的大脑永久的安眠，似乎也不错。

    长泽优希从未停下脚步，他从来没有找到过能够休憩的停歇之地。

    “诸伏君，”耳边被过于喧嚣的寂寞嘈杂着充斥，长泽优希突然开口问:“你知道什么是生命的意义吗？”

    只可惜, 长泽优希虽然疲于循环往复的生命, 却仍旧挑剔的要死。

    幸福......他吗？

    “所以，不要放弃自己的生命好吗？”

    长泽优希不明白为什么偏偏就是他被命运玩笑一般选中了。

    在不知道第几次从不同的旅店里醒来的时候，长泽优希注视着镜子陌生无比的面容时，他偶然之中明悟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