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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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志沉默下来。

    而宋南月的尸体，直到案件封存也没有找到。

    宋南星快速回头看了一眼，隔夜饭都差点吐出来。

    宋南星还没来及打招呼，韩志就发了一张截图过来。

    “你仔细看看，这是宋城吗？”扬声器里韩志的声音显得忧心忡忡。

    韩志第一反应是不可能：“你父亲的尸体当时是局里负责收敛的，案子封存之后就立即火化了。m.baiwenzai.com”

    徐才直愣愣地坐在路边的铁艺休闲椅上，吴梦雨不见踪影。

    “呃……看来是不太好。”

    身体里积蓄的情绪仿佛一瞬间被抽空，宋南星往后倒进沙发里发呆，过了一会儿他重新坐起来，点开了卫生中心的小程序挂号。

    “这一天天都是些什么事……”宋南星自言自语了一句，保持警惕跟着导航前进。

    当时黑山羊案第一次现场的残忍血腥，让许多参与这个案件的工作人员都产生了严重的心理创伤。

    “诶……你说你一直追我干什么呢，我们无冤无仇的又是邻居，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要是受了委屈，我可以帮你找警察叔叔，你看你现在这样，血呼拉滋的，都不如之前可爱了……”

    宋南

    他抿起唇，切出通话界面去看自己打开的网页，却发现咨询师介绍一栏和韩志发过来的照片别无二致。

    身后徐才的身体像被掏空的皮口袋一样垮下去，铺天盖地的血红肉老鼠朝宋南星追来，没有皮肤包裹的湿濡肉块摩擦发出的粘腻的声响。

    “你先别急，我先看一下好梦的官网。如果确定是他，我会上报申请重新调查。”

    当时案子虽然因宋城的死亡得以结束，但实际上整个案件还有诸多疑点没有解开。

    因为雨季，精神卫生中心的号源很紧张，宋南星只挂到了第二天下午的号。

    宋南星弄不清楚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原地观察了片刻，确定附近没有吴梦雨的踪迹，才试探着走近一些。

    如今再回忆起来，仍然有种阴翳笼罩呼吸不畅的错觉。

    发现他没有跟上，前方的小女孩回头看了他一眼，圆圆的脸蛋上一双杏仁眼非常漂亮，跟她妈妈程慕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没有嘈杂的窃窃私语声，更没有古怪扭曲的呓语。

    已经不只是像了。

    “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就连韩志自己也在案件被封存之后去做了许久的心理疏导。

    ——徐才这个时候应在精神卫生中心才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提起宋城，恐怕大部分人都不会陌生。他曾是中央研究院的一级研究员，高智商高学历造就的漂亮履历让他一路开绿灯，年纪轻轻就成了中央研究院的骨干。当年他被中央研究院外派来桐城，在传染病防治中心任职时，一度引起了很大的轰动。

    两人很快交换了微信。

    韩志沉默一会儿，说：“仪器会出错会被蒙骗，派出所和徐才之前不也没测出问题？301就在你楼下，你又近距离地接触过污染物，受了影响也不是没有可能。我建议你最好尽快找个不下雨的时候，去精神卫生中心做个全面的检查。”

    倒霉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那时距离精神污染出现不过四五年时间，精神污染的恶劣后果尚未完全显现和蔓延，政府高层以及大众都还对抗击这种忽然出现的不知名病菌抱有乐观期待，期盼这位研究院的新生骨干能带领手下的团队研究出从源头解决精神污染的方法或者药剂。

    宋南星看了看外面的天，想着时间还很充裕，快去快回应该不会那么倒霉赶上起雾，他把全套防护装备塞进双肩包里就出了门。

    宋南星见他还有反应，先松了一口气，连忙问：“你还好吗？起雾之前我已经联系了警——”

    “我知道了，我会去的。”宋南星喃喃。

    好歹同事一场，不好见死不救。而且前天徐才还要给他肉夹馍呢。

    比如时至今日，仍然没人弄清楚他残害这么多孩童、甚至连亲生儿女都不曾放过的目的，只能根据现场留下的一座巨大黑山羊石雕像推测他遭受过精神污染，且加入了某个以黑山羊为图腾信仰的邪.教组织。

    精神卫生中心在内城区，雨季期间公共交通大规模停运，只有少数几条安全线路还在运行，宋南星需要步行到一公里半以外的车站去等公交。

    韩志长长吁出一口气，侧头夹着手机打开笔记本搜索好梦心理咨询的官网。

    宋南星独自走在马路上，有种行走在荒郊野岭的错觉，他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雾气很重，能见度只有三四米的样子，宋南星不敢乱走，他打开定位试图寻找安全屋等待救援。但不知道是不是外城区太偏基础设施建设不到位，最近的安全屋竟然也有两公里远。

    好在走到半路，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对父女。

    肉老鼠数量太多，空旷地带速度也比宋南星两条腿跑起来要快，不过片刻就撵了上来，从前后左右四个方向堵死了宋南星的逃跑路线。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个爸爸的背影有点像徐才。

    “没有。”宋南星说。

    四周安静得有些不像话。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刚才那种油然而生的亲切感就消失殆尽了，宋南星定定看着前面的人影，脚步渐渐慢下来。

    十几年过去了，韩志再想起宋城这个名字时，依旧觉得不寒而栗。

    宋南星心里冒出疑问，没有再继续往前走。

    宋南星保持假笑，尽量不引起徐才注意地往后退，眼角余光四处搜寻安全的逃跑路线。

    韩志问：“你最近的精神检测数值有异常吗？”

    宋南星无处可逃，只能握紧了仅剩的筹码，试图和对方讲道理：

    “可是当初黑山羊案本来就不算结案。”宋南星语速放得很慢，像在压抑着某种情绪：“你们确定他真的死了么？或者说那具尸体真的是他？”

    说话时他五官痛苦地扭曲成一团，头颅下方的身体像充满了液体的皮口袋一样涌动着，猩红的肉老鼠从他大张的嘴里钻出来。

    不是宋城。

    但徐才没有回头，吴梦雨蹦蹦跳跳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不可能，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他……”宋南星喃喃，手指用力扣着手机后盖，语气也变得不确定起来。

    他几乎可以确定，小女孩牵着的人，就是徐才。

    再比如，算上宋南星，当时的受害者其实一共有六十六个孩子，但他们在现场只找到了六十四具尸体。

    韩志一阵心悸，宋南星的怀疑也不无道理。

    但这时候还是迟了，浓白的雾气潮水一般朝他涌过来，将他卷了进去。

    宋南星将截图点开、放大，看着照片上相貌寻常的陌生中年男人，也随之沉默下来。

    说到中途，在看见徐才从中间裂开变成四瓣的嘴时宋南星猛然收了声。

    宋南星立即察觉他前后态度的变化：“怎么了？”

    坏消息是前面的徐才和吴梦雨不见了。

    第二天下午雨暂时停了，但天气预报提醒傍晚时可能会起雾。

    但这位备受期待的一级研究员不仅没有带来新的希望，反而一手酿成了震动九大城的黑山羊惨案，他用六十四具孩童的尸体，将精神污染的可怖之处赤.裸裸地展现给了所有心怀希望的人。

    徐才的四瓣嘴开开合合，发出声音：“好痛啊，宋南星，我好痛啊，感觉身体要炸开了……”

    宋南星跟着导航走了两百米，发现了落单的徐才。

    韩志叹了口气，说：“我们加个微信，我直接发你看吧。”

    还有宋南星，一个十岁的孩子能在那样的绝境中活下来，本身就十分不可思议。

    只是他们在进行地毯式搜查取证时采集到了宋南星妹妹宋南月的人体组织以及血液样本，再集合路边监控以及401找到的宋城的工作笔记，才确认宋南月也是遇害者之一。

    宋南星开着导航，一边小心在雾中行走，一边警惕观察四周。

    安全起见，他没敢靠得太近，和徐才保持了两米左右的距离，试探性朝他挥挥手：“徐才？”

    四周飘散的雾气不知不觉间聚集起来，前面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宋南星追了几步就意识到起雾了，立刻停下了脚步。

    宋南星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这自然不是宋城。

    宋南星脑瓜子嗡嗡的，他“嘶”地抽了一口气，试图叫住徐才：“徐才！”

    眼见着徐才被牵着越走越远，宋南星挣扎了一下，摸出手机给韩志发消息又共享了定位，还是追了上去。

    呆愣愣的人眼睛转了下，缓慢看向他。

    宋南星看一眼页面上展示的照片，语气笃定：“是他，我绝不会认错。”

    挂断电话，宋南星有些失神地坐在沙发上，他习惯性地把布偶兔子抱进怀里，汲取力量一样用力抱紧。

    *

    页面很快加载出来，他拖动鼠标去看心理咨询师的介绍界面，看清照片之后，他眉头先是一松，接着皱得更紧：“你确定你看见的是你爸爸？”

    宋南星还是不愿意相信，他反复打开好梦官网刷新确认，但照片上确实只有陌生的中年男人和善笑着。

    好消息是长期骚扰他的触手没出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天气预报说傍晚有雾的缘故，这会儿虽然没下雨，路上竟然也半个人影都没有。

    宋南星看着前方的人影，生出一种看见亲人般的亲切感来。

    但这一切的疑问都随着宋城的死亡、黑山羊案被封存戛然而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