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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尚德全都不敢抬眼,准备直接跪下。

    为首者振臂一呼,高举义旗,各地苦徭役许久的百姓,真的会没有动摇吗?

    的,也不过是安稳度日。

    陛下慢悠悠、无奈笑了下。

    应当不能。

    太子天赋平平,最多只能守业,而不能为大邺开疆拓土。

    渐渐的,他学会了忍耐。

    是对抗衡一生的对手的肯定吗?

    所有人都觉得能伺候在御前,是天大的福分,毕竟脑袋随时和脖子分家的刺激感,在别的地方应当体会不到。

    这话真的能说吗?

    乔昭懿呜呜道,想推脱:“陛下——”

    难道这就是人性善变?

    早知道,她今天就是称病,她也不来皇宫,她觉得自己不是来看望陛下的,自己是来送项上人头的。

    朝臣们如此,他的几个儿子也是如此。

    周氏的皇子,却被万人践踏,那位姐姐是唯一护着他的人,可异国他乡,她活得同样步履维艰,常常抱着他哭。

    那位,确实是个枭雄。

    一个即将从巅峰龙椅上退位的帝王,回想自己的一生,作为困扰半生的判党,太平会在其中占据的地位不言而喻,一个能与自己交手半生的敌人,他怎么会希望,所有人都说那位是个昏庸之人。

    他岂不是还不如那个绣花枕头。

    他私下递过消息入过苏淮,问太子,隔几日,收到了厚厚的一个信封,拆开足有六页,太子将太平会从建立之除外到现在分析个遍。

    遍地都是豺狼虎豹,明明只是最低等的宫女太监,却也敢给他脸色看,对他动辄打骂。

    还是在问别的。

    累积下的贫弱,陛下登基数年,整个大邺一同想办法,几代朝臣差点把自己熬死在任上,才勉强缓了过来。

    这种太子,让他如何放心把大邺交到他的手上。

    尚德全:“……”

    直到那日,他站在廊下看雪,手部满是冻疮,不在殿内,是因为殿内更冷,下雪时,外面的温度会稍稍上升些,直到融雪时再下跌。

    膝下八子,只肯立他与周绮摇的孩子为太子。

    可她总如惊鹊,起落都不得由己。

    整个皇宫,除了那位姐姐,他无人可说。

    乔昭懿下意识抬头,瞧见陛下身后差点吓死过去的尚公公。

    空气冷结。

    乔昭懿:“……”

    他当御前太监来,头一次听其他人夸赞太平会,还没死的。

    自从陛下卧床不起,性子就一日比一日古怪,经常问出让他摸不着边际的问题。

    君意难猜。

    之前问他,让他看自己是不是大限将至,他已经觉得很恐怖了。

    只要能活下去,只要能活着回到大邺,怎么都好。

    陛下反复品嚼着二字:“……枭雄。”

    周绮摇为他生下四子一女,母族落魄,他将周绮摇带入宫,为了她,与朝臣抗衡数年,才将她扶到皇后的位置。

    可就是这样一个被交口称赞的好君王,依然有判党,扰的他不得安歇。

    陛下若是知道了,最后一条活路也就断了,还是这些都是陛下设的局?让周绮摇引蛇出洞?

    没想到,今天会问乔昭懿有关判党的事。

    他几次被折磨的奄奄一息,近乎死在冰冷的雪夜。

    ……听说大邺纷争不断,他父亲病重,长兄夺

    乔昭懿:……

    难道是岑家出了什么事——

    陛下见她久久无言,心中叹息,疲态愈显,也对,姚晖和高叙向来胡来惯了,都不敢在他面前说些什么,他又想从乔昭懿的嘴里听出什么呢。

    被赶鸭子上架的乔昭懿:…………行。

    现在依然如此。

    九岁被送入西梁做随时可以被舍弃的质子,他真的太痛苦了,也太孤独。

    现在的局面,到底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人的三六九等真的该由血脉来区分吗?

    他一笑,尚德全也跟着笑,只是陛下的笑,总像是在天上飘,不真切。

    他心情极好。

    陛下:“朕今日赦你无罪,你想什么便说什么,这里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陛下笑了,目光有些感怀。

    陛下刚从西梁回来的那几年,大邺内里斗来斗去,波澜不断,近乎四分五裂,百姓流离失所。

    教他良多。

    救命啊!

    连他在西梁险些死去时,都是他救下的,没有他,他早死在冰冷的荒芜宫殿。

    乔昭懿:…………救命!

    那位可以十恶不赦、可以万人唾骂,但不可以是个昏庸的蠢货。

    二人对视,尚德全虚弱地快要倒下,要不是心里有个念头支持,殿前失仪是要拉出去砍头的,人当场就倒下了。

    乔昭懿看他神色,心思微动,一个大胆而荒谬的想法生出。

    封建时期的君王,能做到这步的,太少了。

    或者陛下真的很爱周绮摇,人到年老之时,习惯猜疑……也习惯心软。

    尚德全:≈hellip;??2”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心里喃喃:“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都说到这份上了,就算是姚晖,不说出一二三,也别想出西暖阁。

    她真的不会被拖出去五马分尸吗?

    他在西梁的皇宫,早已不是千尊万贵的周氏皇子,他只是一个低贱的弃子,他曾经引以为傲的血脉,给他带来的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与屈辱。

    他头一次动摇。

    可没有啊。

    这要是说不好,岂不是全完蛋。

    那时按照太平会的口号:太平会是天下人的太平会。

    乔昭懿半晌才轻声说:“臣女觉得,那人若在乱世,当是位枭雄。()”

    听起来荒谬,但帝王的宠爱,大抵就是如此,让她成为皇后,让她诞下一个又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最后将整个大邺都留给他们的孩子。

    想法,也没恼,他之前问姚晖等朝臣时,对方霎时色变,当即跪下,向他表示,自己绝无反意。

    问谁?问她啊?

    尚德全不动声色,把自己当成木头。

    可看来看去,不管是前朝还是后宫,竟然找不到一个敢放肆直言的。

    将大邺从贫弱里扶持起来,维持它的强大,可能到底是让人太疲惫了,他想从自己这里听到的话,到底是什么。

    大邺已不是最初的大邺了,战乱、瘟疫、大旱、水患,所有的天灾人祸,短短几年间,就摧毁了一个庞然大物。

    他周而复始地清醒再入睡,无一人可说话,每天睁眼的第一件事,都是该如何在西梁的皇宫中生存下去。

    她的命,只在帝王的一瞬之间。

    尚德全心想,陛下真是疯了!

    他真的太孤独了,也太恐惧了。

    全是贬意。

    现在的身上,还加了岑家的百口性命。

    乔昭懿:“。”

    没想到听到的是陛下慢悠悠的一声笑。

    他是皇子啊。

    乔昭懿心脏砰砰跳。

    乔昭懿:“…………”

    这位为大邺付出一生的帝王,到底是走向了生命的末路。

    不然他这一生算什么,被一个蠢货困扰数十年?

    乔昭懿不知道陛下的心思到底进行到哪一步,时间又紧迫,陛下发问,总不好不应,简单说了些京中早有的传闻。

    她还没问,最近知道的事,有没有传到陛下耳朵里。

    就差直说太平会里全是一群走狗。

    乔昭懿下意识觉得脖颈凉飕飕的,差点伸手去摸,等反应过来自己身在何方,把爪子又悄咪咪伸回去,努力背在身后。

    还是陛下知道了一些事。

    ——赌对了。

    乔昭懿:“……”

    陛下只想找个人说说话。

    陛下为大邺两鬓斑白,与太平会相斗数年,虽恨,却也在某种程度上,难免有些惺惺相惜吧。

    乔昭懿轻轻吐气,悬着的心一点点着陆,尚且带着细微的颤意。

    乔昭懿从未觉得自己能肩负起多少责任,她连身边人都改变不了,从头至尾她想求

    他透过重重檐宇,朝着大邺的方向看去。

    他愕然!

    她第一次见一个能够对他人性命生杀予夺的封建王朝最高统治者,惶恐至极,怕说错怕做错,给家里带去灭顶之灾。

    一个判党,能在朝堂的围剿下,历经几十年不消散,偶尔还能和朝堂打的有来有回,这已经不是判党了,但凡他们能打下几个城池做根据地,振臂一呼,直接就是叛军。

    但在那时的他看来,无异于天方夜谭。

    尚德全如今每晚睡觉,都是十分消极地双手交叠在胸前,做好随时去世的准备。

    可能是太期待了些,期待再有佳作与旷世之言。

    陛下一眼就看穿她的

    尚德全心里被吓得一个激灵,陛下登基这么多年,平水患治旱灾,为大邺尽心竭力,就差死在朝堂上,多少夜里为民为国彻夜不眠,他都知道。

    就算高叙背靠姚相,有与太子一争之力,但那也是太子的亲弟弟,他与周绮摇的孩子。

    陛下瞧见她脸上闪过的懵然、诧异、以及一点害怕,无奈摇头,他又不能吃了她。

    “你觉得太平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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