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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已是仲秋,天气转凉,这个小姑娘却还穿着初初到脚踝处的粗麻裤,脚上的布鞋烂了洞,左脚大拇指窘迫地漏在外面。

    叶云昭后知后觉意识到她身形实在太瘦弱了,老实讲,同陵南县的及笄姑娘比着要矮上许多。

    陈靖山见她扯到自己身上,连忙岔开话题:“翠花娘子,你去楼下跟着孟桐学打算盘罢,韩县丞这事儿我晓得了,若再来,我定好好查查,只不过这件事查清之前,万万不能告诉旁人。”

    “哪里奇怪?”

    男人说着,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他抬手在脖颈处划了一下,其意不言而喻。

    “流民”二字庄雪咽了进去,叶云昭自然明白。

    或许是察觉到了叶云昭的视线,小姑娘努力抻了抻衣摆,使劲将漏出去的脚趾往里面缩。

    翠花娘子扶额沉思:“我也说不上来,韩县丞整日束发戴冠,今日怎么有点披头散发的模样……衣服料子有光泽,我也没见过那个样式的裤靴……”

    翠花娘子见陈靖山要开口解释,她急忙从地上爬起来,顺势扫了一眼屋内陈设,清雅非常,但只有一女一男,男的竟也不是韩县丞!

    韩县丞同叶云昭共事已有一月有余,自然清楚她的性格,瞧着是个好捏的软柿子,实则说一不二,犟得很!

    叶云昭即刻回答:“当然可以。”

    桌旁坐着的人没出声,只冲二人摆了摆手,翠花娘子时刻垂目并未瞧见,陈靖山赶忙拉着她出了门。

    “我真的确定看见韩县丞了!”翠花娘子急忙道。

    一旁的庄雪仿佛看出了她的不开心,拿着鸡毛掸子走近她,安慰道:“嗐,叶县令,这算个什么多大的事儿呀,许是大家忘记了今日县学收人,我想着不如让刘衙役再写几张告示,张贴到东、西乡,定有许多人来!”

    她脑子一转,反应极快,便陈靖山瞪了一眼:“我正捡帕子呐!靖山兄弟,你干甚一惊一乍……”

    阿笙接过热水,声小如蚊:“我知道你是叶县令……”

    “你先坐在这儿。”叶云昭笑着指了指院里的小木凳,“我去给你倒碗热水暖暖。”

    更何况三日前才张贴了告示,难不成只三日,就忘了么?

    韩县丞将筷子掷在桌上,压低声音,震怒道:“你敢!她和新县令情同密友,你若是今日杀了她,明日县令就得将陵南县翻个底朝天!”

    “哐当”一声,灶屋的门“砰”地被砸在泥墙上,轻轻晃了几下,空气中带出不少尘土,叶云昭急切道:“当真!?”

    太阳早已从山的那头爬到了山顶,今日天晴气清,一改前几日昏暗的阴天,瞧着是个好日子,但两人都有些笑不出来。

    韩县丞冷哼一声:“若是让旁人看见我同你在一张桌上饮酒,那我头上的乌纱帽,自然是不必再带了……”

    阿笙连忙点头,她听闻县学只收及笄的姑娘:“我十六岁了,叶县令,我可以砍柴挑水,你就让我来学技艺罢。”

    叶云昭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一个头发毛糙,衣服洗得发白,衣角、衣袖处补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布丁,看起来有些滑稽。

    他冷静下来:“你得时刻记着你要做的事情,若是办不好……”

    阿笙轻轻点了点头,慢慢坐下,她眨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叶云昭进了灶屋,她四处打量,从未见过这样大的院落,坐在木凳上,看着飘出炊烟的灶屋,她的心才算是实打实地落了下来。

    话已至此,对面二人立马噤声,这还有什么猜不出的?怕也是个家里出过祸事的可怜人。

    但……就是没人进来。

    *

    此时此刻,叶云昭心里生出浓浓的挫败感,或者说是来到这个世界后,她过得太顺利,第一次遇见这种瞧不了摸不着的拒绝,让她有些无能为力。

    “说不定……你我的项上人头都得落地……”

    庄雪没有说话,立即抬手指向县学大门。

    “阿笙?”庄雪问,“这是你的小名罢,怎地没有姓氏?”

    她来不及细想,连忙朝着屋里的人鞠了礼:“真是对不住大家……”

    木桌旁的神秘男人笑道:“你反应还挺快。”

    此时,她正拿着湿粗麻布,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书屋的外窗,眼巴巴地看着敞开的大门,时不时有人路过,也有人驻足张望。

    可她方才明明瞧见韩县丞进来了,怎会如此?

    她说着快步上前,将这个看着有些胆怯的小姑娘迎了进来,庄雪颇有眼色的去灶屋看着小铁锅里正热着的杂面饼子。

    “我确定!”

    叶云昭没再回答,接过两张杂面饼子,失魂落魄地往小灶屋走去。

    神秘男人轻抿了一口清风露,悠哉悠哉道:“既然你这么怕,不如我派人把她……”

    陈靖山回想方才屋子里的场景,一男一女面对面而坐,并未有翠花娘子口中提到的韩县丞,更何况,韩县丞若真来了,难不成那么多店小二都没认出来?

    陈靖山一愣:“你是何时跟踪他的,怎地看的这么细致。”

    庄雪为了安慰她,说的话漏洞百出,若是真的想来,只怕重办县学的日子记得牢牢的,日日掰着指头盼着入学。

    陈靖山自然察觉到了翠花娘子的反常,故意在路过此雅间时,开口问道:“翠花娘子,有关糕点合作的事情咱们上楼细谈。”

    《脱贫致富从种田开始(基建)》

    木桌对面的女子抬手握住神秘男人的胳膊,旋即开口:“哥,弘郎还需要药呐。”

    阿笙一愣,可怜巴巴垂着头,摇着头:“阿笙没有姓……”

    送走她后,陈靖山沉默不言地站在屋里,在屋里踱了两圈。忽地想起方才屋中男子腰间配了把长刀,他瞧着有些眼熟,只是这一时半刻,还真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神秘男人斜睨了一眼韩县丞:“你确定无人看见你来此处?”

    她刚离开,便有一女子站在县学大门一侧,轻叩了红门,朝着坐在院中发呆的庄雪,怯生生道:“我可以来这里学技艺么?”

    他特意交代店小二再送几道菜,以赔不是。

    陈靖山在这里绞尽脑汁,叶云昭在县学也不轻松。

    小姑娘怯怯道:“我叫……阿笙……”

    庄雪一愣,猛地站起身,立即转头跑向小灶屋,边跑边喊:“叶县令!有学子啦!叶县令!有学子啦!”

    陈靖山沉声道:“所以你方才也不是捡帕子,是偷听他们说话?”

    她问:“你及笄了么?”

    她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真的是韩县丞,只不过穿的衣服有点奇怪……”

    叶云昭将粗麻布塞进窗框里,拍了拍手心的污渍,长舒一口气:“行了,雪娘,我瞧着也该吃午食了,我去简单做点,你先在这里等着,吃过饭你便回县衙罢,这也用不着这么多人。”

    翠花娘子道:“我又不是缺心眼,这个道理我自然知晓。”

    叶云昭笑道:“她是庄雪,我是叶云昭,你认识我,我却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陈靖山对她的奇特想法有些无语:“若是相看,何必这般藏藏躲躲,你也说了他没在屋里啊。”

    阿笙又点了点头。

    翠花娘子摆摆手:“靖山兄弟,别说这个了,为什么韩县丞没在屋里?也不知他偷偷摸摸来是为了何事……”

    庄雪张了张嘴,片刻后,道:“叶县令你说的这是什么话,说不准下午就有人来了。”

    叶云昭没有将自己的心里话宣之于口,而是扯出一抹笑:“雪娘,我没事,这种情况正常。”

    她咬了咬牙:“不若这样,今日你们这顿饭我请,只当是赔罪了。”

    阿笙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方一说完话,忽地觉得周遭静得厉害,翠花娘子才后知后觉意识到:

    *

    今日清晨初来县学时,叶云昭早已调整好了心态,耐心等待。但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依旧如此,这也怨不得她焦躁。

    他们声音愈发远了,屋内的屏风后,走出来一个翠花娘子熟识之人——韩县丞。

    庄雪那些热乎的杂面饼子走过来,又仔细看了看小姑娘的衣裳,试探开口:“叶县令,难不成她是你之前带回来的……”

    又道:“我今天早晨还带了饼子,不如我去热热,咱们今日先对付一口罢。”                                                庄雪看她有些心绪不宁,又想起今日清晨,二人在灶屋信心满满的样子,不大愿意再让她忙碌。

    自己跟踪韩县丞,竟进了他进的屋!

    “喝水。”叶云昭将手中的陶碗递给她,“我叫……”

    翠花娘子越说越觉得自己说的有道理:“嗐,靖山兄弟你不知道,韩县丞再过几年就到不惑之年了,这个年纪相看新妇跟你怎么一样?”

    “哎呦!”翠花娘子整个人硌着门槛跌进屋里,半边身子都透着疼,龇牙咧嘴道,“靖山兄弟,你吓我做甚?”

    叶云昭一愣,笑道:“你认识我?”

    “难不成是韩县丞看上了谁家姑娘,特意找人从中斡旋?”

    又怯生生问道:“我可以来这里学技艺么?”

    到底在哪里见过那把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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