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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戏。

    金钗将她带回房里,把饭菜推到她面前:“郡主,您吃点东西吧,想来您定很疲惫,吃点东西补补元气。”

    那玩笑话语分明还在耳边,可如今怎么就分隔两世了,她随口说的春秋大梦,偏就让她一语成谶。

    “金钗,玉簪!”胡硕朝远处大喊,“来把侧少夫人搀扶回房!”

    程扬知声线嘶哑,想竭力拒绝这里的一切将她吞噬,可罪恶的鲜血早已沾染她身。

    灯还未吹,她已然闭上眼。

    “哈哈哈那你记得烧点天地银行的给我,我下辈子还当富婆养你。”

    什么?程扬知紧皱眉头,那岂不是说明这院里每月皆有人丧生。

    她眼神里只余厌恶,分明把他当做杀人凶手。

    “你!”程扬知以为他要夺刀伤人,下意识往前刺。

    她摇头摆手,没有做声,只是站起身走向床榻,直直躺倒上去。

    好想回家。

    也不等她看清无情剑影。

    胃里突然一阵翻涌,她强忍呕吐,干咳几声,浅褐瞳眸里早已黯淡无光,泪也似流尽了一般。

    温热的汤池水面雾气腾腾,不断刺激程扬知的记忆,被刺身死之人的模样在她脑海里频繁闪过。

    可还不等她触碰到轮椅。

    仅靠屏风和木门,还不足以隔绝她的哭声,金钗和玉簪站在门外听到她这般难过,心里也揪得紧。

    程扬知一瞧见那碗里的红糖水就反胃,仿佛嗅入鼻腔的还是方才那股血腥味。

    “我生母元妃,在我十六岁那年死于毒手,我一直暗中调查,不敢声张。及冠后,许是幕后主使恐我报复,每月十五便会有刺客袭击我院。”

    “少,少主。”玉簪正欲收拾桌上碗筷,就见胡硕将七少主的轮椅推进房内,“胡总管。”

    七少主盯着面前匕首,干脆抬手握住刀刃。

    想到这她不禁颤抖一下,七少主早就眼尖看出她并未入睡:“起来吃点东西吧。”

    胡硕果然又是朝她俩招招手,把人一并带走。

    七少主话音未尽,程扬知就已掏出她为防身而备在枕下的匕首,直直指向他喉间。

    程扬知顿感自己如提线木偶,任人摆布,几乎是被金钗和玉簪一人一边架着回了房。

    “他本可以不死。”七少主话语平静,仿佛杀人者非他也。

    他用力使刀刃停在距离他咽喉不到一寸之处,鲜血自他掌心溢出,顺着腕脉线滴落至床榻

    她闭气沉入水中,几近窒息才扶着池边立起,不小心呛进鼻腔里的水让她的呼吸变得刺痛难捱。

    待她哭够了,洗好身子穿好衣裳出来,玉簪已从后厨端来备好的饭菜。

    因看多了电视剧和小说而萌生的愚蠢穿越梦,当初有多想实现如今就有多希望它破灭。

    “我不曾与任何女子来往,你是何身份凭何居心我皆无从考证,加之你贸然上前作态要救那名刺客,我才出此下策想探你反应……”

    再睡一觉就能回去了。

    “去哪都行,只要不在你院里。”她不想和杀人凶手共处一室。

    程扬知也配合她玩笑:“放心吧,你要是死了,你手机锁屏密码银行卡密码支付密码我可都知道,这么多钱下辈子都花不完,我怎么可能不好好活?”

    “敢在宫内定期行刺,想必身后之人定有权势,我既已知每月皆会遇刺,自然须做好万全准备,可我一介残躯,怎可抵御凶险?”

    “什么意思?”程扬知不理解他的思路,“那你为何不直接严刑逼供,让他说出幕后主使是谁。”

    好想陆晓茵。

    “我连你是何人都不知。”程扬知闷声开口。

    程扬知以为他的话题要绕到凌延川那个侍卫身上,却不想他话锋一转:“因此不难猜测,主使者无非还想试探我,那我只需命人重伤那刺客,再严刑威逼他回禀行刺失败,便可解这难题。”

    她向后倒坐,再也无力支撑自己,就连将着充满血腥味的空气卷入肺里都用尽了她残存之力,好似有人用铁钩刺入她锁骨向外狠拽,胸口疼得发紧。

    七少主换了一身新长衫,没了那可做罪证的血渍,净白如雪。

    泪水模糊了视线,薄雾还未散尽,她听到熟悉的木质车轮碾过石板路的声音正缓缓靠近。

    程扬知还从未受人这般相待。

    他沉沉叹气,一手端着那碗红糖枣汤,眼神移至别处:“你可知你欲救者是何人?”

    “你不信我,我也不信你。”她强忍颤抖,双手握着刀柄,“你放我离开,我就不伤你。”

    此人腹部中两剑,虽还不足以致命,但因失血过多而发生休克,再不及时处理便会威胁生命。

    “郡主,是我们不好,没有一直陪着您,让您落入那等险境。”

    程扬知再次抬眼,朝轮椅上坐着的那个人看去。

    程扬知的话语被哭声截成断句,胡硕却只是一脸愁容,弯下身去想要将她扶起。

    玉簪用力搀起程扬知,语气也染上哭腔:“郡主,我们先回房好不好?”

    七少主一柄长剑,直直刺入那人心脏,程扬知甚至不用去探他鼻息,就知他定已身死。

    程扬知也不顾金钗和玉簪的劝言,一边掀开被子一边找舒服的姿势躺下。

    不可能。

    难怪先前胡硕突然把凌延川叫走,原来是明知有险。可为何院里其他下人都与平常无异,难道不该全员戒备以防遇害?

    胡硕俯身伸手扶她,被她一把拍开:“别碰我!”

    玉簪过来唤她前去沐浴,金钗依旧放不下心,一直送她到浴池边,替她将染了血污的襦裙脱下。

    胡硕将轮椅推至程扬知对面,自己则绕过被刺之人来到她身边:“侧少夫人,您这是……”

    程扬知依旧不解,方才这人分明心狠手辣,挥剑不眨眼,怎眼下言之如此矛盾。

    被刺之人横躺在她与七少主之间,她必须支起身子才能在不压到伤口的同时去拽住那月白色的衣摆。

    “郡主,郡主您怎么了,怎么这副模样?”金钗和玉簪快步跑来,跪在程扬知身边,急忙用帕子擦去她脸上的血迹。

    她微仰着头,盈满泪水的眼眸无法越过雾气看清面具下的神情。

    保不齐她也会身死于此。

    见求助胡硕无果,她即刻转而向坐在轮椅上的七少主哭喊:“救救他,他快死了你们救救他……”

    身上碧色襦裙的裙摆早已沾上血迹,程扬知顾不得考虑其他,颤抖着伸出手贴上伤者颈侧确认脉搏,接着解开身上的襻脖,想用于止血,可奈何伤口过宽,这单薄布匹根本不足以包扎。

    这不是程扬知要的答案,她屈膝而坐,紧裹着的被子将她脖颈以下全部遮挡。

    她又欲撕扯衣袖,但双手不停发抖,使不出力气,情急之下泪水夺眶而出,喉间呜咽着:“有,有没有人啊,有没有人能救救他,有没有人叫救护车啊!”

    说来好笑,从前无论陆晓茵大病小病,只要是能让她躺进医院的,她都会攥着程扬知的手在病床边演上一出生离死别。

    睡一觉就好了。

    “……你什么意思?”她目眦微红,下唇轻颤,藏于被下的手缓慢摸至枕底。

    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程扬知一动不动,直到七少主又单手撑着床榻,把身体从轮椅上移至榻边,她才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倏地坐起,裹着被子躲到床角,瞪着眼睛表示抗拒。

    “我要是死了,你可给我好好活着。”陆晓茵的标配台词。

    并非话本子里编造的穷凶极恶,是真正置人于死地的罪犯。

    程扬知止不住地发颤,眼眶睁得发疼,双腿使不上劲,也顾不得周围是否危险,几乎是手脚并用爬到那名被刺之人身边。

    她之前专门报名过社区的急救知识培训课,知道如何判断伤者情况和进行心肺复苏,可眼下她大脑一片空白,唯有不断淌出的血液将她思绪一并浸染。

    七少主仍身坐轮椅,头戴面具,穿着那件月白色长衫,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他们不会说的。”七少主淡然,轻声吐气,“这等人最为衷心,宁死也不叛主。”

    七少主闻言转过头,面具下的眼神明显减弱                                                锋利:“九州皇城,京州帝君已逝妃子的独子,依年岁排第七,故称七少主。”

    《女子贪财便是德》

    程扬知借着水汽,将赤裸的悲伤一并化为眼泪,蒸腾在这洒满花瓣的白汤中。

    她哪还有心情配合他们演戏,双腿无力站起,只能跪坐着去拽胡硕的长袍下摆:“快叫人来啊,快叫救护车啊,我没有手机你们快……”

    她呆坐在凳子上,金钗在一旁躬身为她认真擦拭脸颊。

    她就是睡了一觉才来到这里的。

    “玉簪去浴池换汤,郡主稍作休憩便可沐浴了。”金钗见她魂不守舍,也难掩伤怀,蹲在她膝边同她言之肺腑,“郡主,您虽是替人做嫁,但我和玉簪在您上轿的那一刻就把您当成我们真正的主子,您若是遇了险,我们定也不会独活。”

    “郡主,我和玉簪就在门外等候,您放心,我们守着您。”

    喷溅而出的血液染红了她全部视线,血珠在她脸颊上绽开,眼角滑落的泪尽数融进这殷红里,那一抹她触不到的月白也沾染上罪恶的血色。

    他毫无被威胁之态,反而懒散发问:“离开?你想去何处?”

    程扬知假意装睡,半张脸都埋在被子下,实则留了一线目光,偷偷观察七少主要作甚。

    而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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