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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停筷,狐疑地望着他。

    苏三爷本就看不上陆重,嫌弃陆重无权无势无钱,如今见到陆之山这样,也没半分可怜心疼,倒有些厌恶恶心,不愿沾染,因此对着陆之山也没好脸色。

    “山哥哥。”苏祈春盈盈地笑。

    饭桌上摆着各类吃食,都是家常的口味,但却是个个精致,菜量足足是平日的一倍多。

    苏祈春弯着眉眼,又给陆之山夹了一块,陆之山的脸上也渐渐露出笑容。

    他不知自己的来处,更不知自己的归途,甚至不知自己是谁。

    杨夫人艰难地抬起双眸,轻摇下头,“放心,我还好。”

    陆之山的手指动了动,他看不到眼前的东西,随意地指着。

    埋头间,苏祈春瞥见一个空空的碗碟,碗碟后面,是一个蒙眼的少年,他静静地面对着一桌吃食,却不动筷。

    青松树下,微凉夜风吹起陆之山的衣角,眼上的白色布条也随风飘着,他站了很久,路过的丫鬟们见着他,窃窃私语着,说他姿色好,又说可惜是个哑巴,还是个瞎子,语气可怜。

    铃铛的响声缠着夜风扰乱这宁静,声音飘进陆之山的耳中,陆之山皱眉,朝着声音来的地方微微偏头。

    杨夫人温柔地回看着苏祈春,声音轻得要断掉,“乖女儿,你也快吃。”

    “叮铃铃铃”

    苏祈春拉着陆之山一路说着,偶尔回头看他,如霜般的月色照出他浑身冷寂,他始终静静的,脸上也毫无变化。

    苏祈春扶着杨夫人坐好,自己坐在了陆之山和杨夫人中间。

    陆之山猛地被拽起来,因着看不见,险些被椅子绊倒。

    陆之山微微偏头,嘴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她这一说,众人都笑起来,苏三爷欲要反驳,李夫人不给他机会,又拉过苏川柏和苏川谷出来,道:“你们想念的二姑姑回来了,快来见过二姑姑。”

    苏川柏和苏川谷本是双生子,二人站在一起,模样姿态分毫不差,俱穿着天青色的外衣,腰间在同一位置缀着一块羊脂白玉。

    苏祈春夹了一筷子鱼,细细地剃好刺,放在杨夫人碗里,“娘亲,你爱吃的鱼肉,刺已经剃好了,快吃。”

    苏祈春也笑,但这笑却不带一丝的嘲弄,反而是暖暖的,柔柔的,清风一般,暖阳一般,“山哥哥,慢些吃。”                                                /p>

    《我表兄天下第一甜》

    天地阍暗,一轮弯月透过灰黑的云照在陆之山身上,照得他满身清寒。

    席上众人虽亦有话想说,但碍着老夫人的面子,都不吭声。

    “你这丫头,那就是给你二姑姑一家准备的。”

    铃声越来越近,微苦的药香扑鼻而来,陆之山听到少女轻轻喘息,“山哥哥,你怎么在这里站着?”

    月雪阁建在苏府的东北角,带个独立的院子,院子里藏着一汪水池,时值正月,湛江县位处南方,虽不甚冷,但池中花草却已然枯败,只剩水池旁的一株青松,依旧昂立。

    陆之山拿着筷子,笨拙地将糯米糕往嘴里塞,诺大的一块糯米糕塞在他嘴里,他的两腮都鼓了起来。

    青松树下,放着一张石桌,几尊石凳,清风朗月时节在此喝茶,是最好不过的事。

    苍老的话音刚落,陆之山就听到陆重的声音,“山儿,我们走。”

    桌上众人瞧着陆之山的样子,老夫人是一脸心疼,真心可怜陆之山这个孩子,其余的人则是各怀鬼胎。

    席间突然传来一阵偷笑声。

    素日里,苏知辛药铺生意繁忙,不回来吃晚饭是常有的事,故而众人并未在意。

    苏泽兰忙拉起他俩,嘴里欢喜不止,“快起来快起来,担不起担不起。”

    陆重不出声地从众人脸上扫过,众人的意思他岂能看不穿?不觉胸臆间如压重石,再一看过去,发现席间分明少了一个人。

    陆之山手指攥得发白,像被打了一巴掌一般,脸上泛起难堪的红。

    陆重与苏泽兰收拾着月雪阁,时不时传过来几声吵闹,几声哭泣,苏泽兰哭着喊着“山儿”

    听了这话,陆重冷哼一声,“那怎么行?苏家的当家人没到,我可不敢吃。”

    陆重是个口不择言的性子,执拗起来也是几头牛都拉不回来,他躲过苏泽兰的手,拉着陆之山便要走。

    他一醒来就忘记一切,一睁眼就满眼昏暗,一开口便哑然无声。

    他喉结滚了滚,仍旧神色不动,他知道那不是在喊他,他只是个替代品。

    苏祈春放下心来,圆眼弯起,笑着和众人一一问好。

    只见他俩一齐撩袍跪地,连动作都是一模一样。

    苏祈春将一块糯米糕放在盘子里,递给陆之山。

    杨夫人平日体弱,常年卧床不出门,今日也出来了,苏祈春进门一见到杨夫人,便跑到她身边,担心地说:“娘亲,如何?还撑得住吗?”

    陆重深吸一口气,道:“苏知辛苏大哥还没到,我看我们还是等他到了再开席。”

    不知站了多久,夜晚的露水沉沉地落在他肩上,周遭变得安静起来,风轻轻地吹着树叶,树叶沙沙作响。

    陆之山欣长的身影罩在苏祈春身上,苏祈春的眸子在黑暗中格外闪亮。

    饭桌上,苏川柏和苏川谷两兄弟偷偷地笑。

    老夫人喊着众人一一落座,苏泽兰坐在老夫人身边,老夫人另一边坐着苏三爷,陆之山坐在了陆重的身边。

    “侄儿拜见二姑姑。”

    三人随着丫鬟的指引来到了月雪阁。

    两人说罢,磕了一个响头。

    李夫人见着这场面,出来缓和,她一把扯过苏三爷,埋怨道:“你看看你,这团圆的时刻被你给弄得眼泪都出来了,真不经事!”

    他只感觉到自己心里好似压着沉沉的东西,那东西比山还要重,他每每想去看清,却只看到一团迷雾,昏昏绕绕的,看不清楚。

    那抹笑声果然出现了,“山哥哥——”



    “山哥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糯米糕甜,苏祈春的声音更甜。

    陆之山刚一坐下,铃声便又响起来,身边转瞬飘来一阵药香,这次的药香更苦一些,味道更浓。

    或许本不该有他这个人。

    听了这话,众人齐齐望着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一桌人坐定后,老夫人又讲了几句,众人嬉笑一番,待老夫人动筷后,也纷纷提筷。

    “纤纤说的是。”苏三爷附和,“我看,我们先吃吧。”

    李夫人虽没苏三爷那么厌恶,但多少有些轻视,只觉陆之山白生那么好看个皮囊了。

    没一会儿,陆重和苏泽兰也到了,苏三爷和姐姐苏泽兰又抱头痛哭了一番,一时间,屋内又沉重起来。

    陆之山神色平静,嚼完嘴里的东西,甜腻腻的味觉裹在他的唇舌处,甜甜的津液弥漫口内,他忍不住嘴角翘了翘,指着盘子,转向苏祈春。

    苏祈春感到一阵寒冷,弯弯的眉眼间轻皱了一下。

    陆重更加急躁起来,回头怒视着席间众人,狠戾的目光扫过众人。

    陆之山抿抿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

    院子不大,几步便走完了,陆重推开院中的房门,只见里面早已收拾一新,各样家具物件一应俱全。

    带过来的几箱笼也到了,陆重和苏泽兰收拾着,陆之山立在青松树下,周边一片黑暗,他静静地待着,仿佛人世间并没有他这个人。

    他本就对苏家有怨气,此时更要发作起来,“等等,人没到齐怎么就吃上了?”

    看到陆之山点头,苏祈春咯咯直笑,她伸手拍拍陆之山的胳膊,语气轻快,“看到山哥哥点头了。”

    陆之山一瞬间地僵硬,胳膊处滚烫地热,他下意识地躲避,却在听到苏祈春笑声的时候停下动作。

    陆之山立在众人前,蒙着眼,白着脸,进不得,退不得。

    “好了好了,你山哥哥一家舟车劳顿,让他们去休息,等会儿啊,我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上我,看不上山儿。”

    苏祈春等了会儿,想起什么,依旧笑着,伸手抓住陆之山的手腕,拉着他跑,“山哥哥,别站着了,吃饭了,今日,祖母吩咐厨房做了好大一桌子菜……”

    两人行完礼后,退至一边。

    苏祈春望着他指向自己的手,扑哧一声笑,“山哥哥,纤纤可不能吃,你吃点儿别的吧,糯米糕你吃吗?特别甜,比梨膏糖还要甜,我最爱吃。”

    苏泽兰本陪着老夫人说话,见陆重放下筷子,急得去拉他,“陆重!”

    苏祈春点头,夹了一块糯米糕放进嘴里,她爱吃甜。

    陆之山听着,僵硬地点点头。

    陆之山走在廊下,不断传来的阵阵铃声和风声交织在一起传进他的耳中,他神色平淡,依旧是那副无悲无喜的样子。

    夜色已深,正堂内燃起灯烛,灯火透过浅色的纸罩淡淡地洒出来,苏祈春白嫩脸颊上的绒毛清晰可见。

    苏祈春见众人都不说话,也放下手中的筷子,回道:“爹爹平日药铺生意忙,脱不开身,不回来吃饭是常有的事,今日爹爹定是又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若要等,指不定等到何时。”

    陆之山顿了顿,跟着陆重转身,眼前的微弱光晕随着脚步一点点消失,屋外是一片黑暗,踏出屋门时,夜风拂面,陆之山又听到那甜甜的笑声。

    “祖母,月雪阁还在空着,就在我住的院子附近。”

    等到内堂时,一家人均已到齐坐好,饭食也已备好,满满地摆了一大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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