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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放位置恰恰好,就像是从未头颈分离过。

    确认黑公爵已经陷入熟睡,晏明灼轻手轻脚翻身下床,但这夜,他什么也没做,出卧室转了一圈后,他又重新回到床上,合上眼,恢复成标准平躺睡姿。

    有件事情,他上次就很在意——

    “停手吧!停手!”藏在头骨里的鬼魂终于忍受不了折磨,突然现身拦在父亲身前,“求求你们,快停下!”

    转眼间,往地牢更深处飞窜而去!

    “不关你的事,爸爸……”

    “奈娜尔……你为什么会在这?”

    耳根有些酸麻。

    他脑海里沉眠已久的记忆,被逐渐唤醒:“我没有出卖你,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直渴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该同我一样,在艰难度日的小商队里一生漂泊不定,连你母亲都难以忍受,离开了我。”

    不加遮掩的直白情绪,先斩后奏的果断行动,却败在不懂得如何正确表达需求,于是采取如此曲折回环的逆向沟通。

    如果无头骷髅和晏明灼所猜想的一样,的确是奈娜尔的父亲,想起记忆的狡猾商人,是不会那么简单就把报酬给他的。

    “我自然是乐意的,公爵大人。”

    “你说过,想每时每刻同我待在一起。”黑公爵依旧不肯回望晏明灼,他再三强调,坚定接下来可能被诱惑的动摇心神,“我给予你——我愿意给你,这个珍贵的相处机会。”

    “唔……”3号把头骨安放在颈骨,两团灰色的灵魂之火取代提灯原本的光源,从瞳孔里透出。

    被骤然回转的冰冷蛇瞳不轻不重扫了一眼,晏明灼一顿,顺势改口:“我很高兴你能给我这个机会。”

    也就是说这两床被子,是黑公爵自己亲手从柜子里搬出来,套上被芯,铺好床铺,然后认认真真理好边边角角……

    当年一心渴望着快速积累原始资本,获得跻身之道的小商人的女儿,不知在何人那听闻了夜郁金香庄园的传说,她很快被传闻里据说挥之不尽的巨额财富迷花了眼。

    场面一度陷入失控!

    丑陋的魂灵终于转过身。

    “不错不错。”3号的语调一下子圆滑起来,他装模作样调整着头骨的角度,沉吟道,“可是我脑子里还是很乱,想不起什么,要不你过两天再来,我得好好整理整理!”

    得到不远处晏明灼指令的“画中骷髅”们一拥而上,一拳一个骷髅头!

    床那边的人似乎翻了个身,陷入睡眠,黑公爵这才一点点抬起手肘,解开衣领,黑袍竖领下的遮掩下,喉结上下滑动,彰显着意识主人的心绪不定。

    梦里,他从水中倒影里,俯身掬出了一捧清凌月光,银色破碎成一片又一片,从拼命想要收紧的指缝中滑落。

    他直接忽视掉人头提灯原本的主人,是鬼魂奈娜尔。

    黑公爵脊背僵直,坐在床的另一侧,感受到不远处突兀多出一个重量,床铺微微震动,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安宁。

    捂着脸的鬼魂开始凄厉尖叫:“不要看我!”

    又过去一两个小时。

    久违的睡意渐渐袭上脑海,黑公爵闭上眼,不知不觉沉浸在美梦中。

    “提包在……在……”

    耐心等待片刻,乘奈娜尔的鬼魂偶然放下提灯,弯下腰转身去侍候某朵莫名打蔫的娇贵花枝。

    被改造过的顶层不只是宽敞的个人卧室,涵盖浴室、书房、储物间等等套间在内。

    先前黑公爵带领晏明灼环游古堡时,他上来过几次,早已将布局记在脑海里。

    沿着脑海里记下的地图,晏明灼切换扮演状态,利用安森的潜行技能安全快捷地抵达花田尽头,找到了正在施肥的丑陋花农。

    传闻中她明眸善睐,聪明可人,深得贵族宠爱,更是以强硬手腕联合夜之国的某位贵族,将香料贩卖到世界各地,享有盛名,是为红宝石家族史上最璀璨的明珠!

    匆匆抽身离开的晏明灼并未注意到,随着头骨消失在他手中,身后虚幻的丑陋鬼魂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至少在商队成员礼貌送上拜帖说明理由时,领主不仅没有杀他们,还将他们当成了客人,晚餐盛情款待,又安排一层与二层的客房供他们住宿。

    中间隔着恰好踩在警戒线的微妙距离,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一段时间后。

    “……奈娜尔?”

    暗色降临在吹灭灯火的卧室。

    自从变成怪物以后,他本没有睡眠的习惯。

    他没忍住朝身旁偷偷抛去余光,直到瞥见银眸青年平静的俊美侧脸就躺在他身旁。

    联系到黑公爵之前所说的话,他不允许灰衣人上来顶层。

    他扶在旋转楼梯拐角处,往下俯视了一会,没能在来来往往的灰衣人中,找到那个哭泣的年轻鬼仆,便作罢离去。

    “我们休息吧。”晏明灼挥去脑内过于活跃的联想画面,自然道。

    黑公爵唇角翘了翘,忽然无声笑了起来。

    然而3号没能跑出几步!

    “伊恩。”略微沙哑的悦耳嗓音,在舌尖咬出他的名字。

    “不行。”晏明灼径直拒绝这个提议,不留回旋空间,“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浪费在你这。”

    刚找回头颅的可怜3号,彻底陷入一场以多欺少的碾压式大混战,被打得抱头鼠窜,哀嚎连连!

    眼见熟悉又陌生的“同僚们”毫不留情逼近,3号被迫真具现化的“纸片骷髅”吓得上颌牙敲击下颌牙,一屁股坐倒在地,差点忘记自己也是个死灵骷髅!

    第二夜依旧如此,行动范围扩大,晏明灼下了楼。

    然而现在,她却以臃肿丑陋的鬼魂之身,双手捂住脸出现在这,躲避变为骷髅的老父亲的视线:“不要看我!”

    提起晏明灼的黑色提包,3号骷髅开始心虚气短——

    3号从晏明灼的语调里听出了认真,他下意识缩了缩头,想起眼前这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能与黑公爵凭空掰手腕的狠人,瞬间变怂,老老实实交代马车位置。

    3号骷髅愣在原地,拥有了头骨、找回记忆的他,小心翼翼透出女儿久远回忆里,属于父亲的沧桑中音:“你离开庄园以后,过得不好吗?还是,你根本没能成功逃出去?”

    *

    “你、你们!”

    内容分明是居高临下的高傲指令,被怪物用游移不定的斟酌语气低声念出来,倒像是在隐晦地委屈恳求,希望晏明灼能够留下。

    再配合他习惯性保持阴沉的表情……

    “当初我们的约定可不止这些。”晏明灼说,“提包呢?”

    晏明灼手指动了动,他忽地睁开眼,侧过脸观察黑公爵的状态。

    待晏明灼换好衣服从浴室里出来,奢华舒适的贵族大床上已经换好了两床崭新的绸被,并行躺在宽敞床榻。

    娇艳的奈娜尔,是与父亲相依为命的商队女儿——

    银眸青年越是想抽回小臂,对面力度就隐隐握得越紧。

    “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和应付,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知为何,他的语气里破天荒升起几分紧迫,不再是之前对事情发展进程无所谓的悠哉态度。

    被指出曾说过的话,晏明灼不能违背人设,只好放弃半夜偷溜去楼下其他房间的打算。

    他还特地在“珍贵”处加了重音!

    他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忽然大叫一声!

    而设局的主人,正是当年的奈娜尔本人!

    也许只有在无人得见的阴影里,他才会毫无顾忌,宛如稚童般笑得如此开怀。

    “再念一遍,我想听。”

    归还红宝石的童话,是针对黑公爵性格设下的一场局。

    潜行状态中的晏明灼放弃暗中搞破坏,轻而易举取走头骨,放入随身包裹。

    画髅们,被鬼魂尖叫形成的强烈气流呼呼吹散,又重新聚拢,它们还想提刀上前,却被暗中观察的晏明灼默默斥退,紧接着骤然消散在原地,无踪无影。

    地牢。

    原本是允许商队多休息一天再离开,然而在晚餐

    从角落里走出的几道黑白色薄薄身影,纷纷持刀剑当头拦住逃跑的骷髅,将其围拢在正中。

    黑公爵放开晏明灼,还没来得及多话,银眸青年像是早有预知一般,冲他眯眼一笑,他低低应上一声。

    一开始,奈娜尔自持美貌,她野心勃勃企图勾引当年对外来者态度还没那么抗拒的庄园领主。

    第三夜,晏明灼胆子更大了,他披上外衣,提着灯,越过那些眼神麻木的灰衣人,走出了古堡。

    宛如铁片刮过黑板传出的滋滋声,头皮发麻!

    两床被子,是他打地铺、睡书房、睡储物间等建议统统被霸权不讲理地一票否决后,晏明灼退而求其次的底线选择。

    她抱住头,撕扯着稀疏的头发,凄厉声音仿若哭嚎,“是我!都是我的错!”

    这几日对黑公爵而言,更无异于某种甜蜜的煎熬……思念着晏明灼,静静熬过每一个睁眼到早上的漫漫长夜。

    花农手中提着的惨白色提灯,由头骨制成,从空洞瞳孔里幽幽散发出光芒,照亮一小块诡异的暗色花土。

    悄无声息钻入绸被,唯一的长形共枕上,似乎沾染上淡淡香气,又似乎是心理作用影响下的错觉。

    熟睡的怪物,对此一无所觉。

    “我能不能……”晏明灼试图不着痕迹地溜走。

    违和感爆表!

    原地只留下肥料,散落一地。

    晏明灼将头骨抛给无头骷髅,对随机任务完成的提示音并不在意:“试试,这是庄园内,我唯一见到的无主骷髅头骨,能想起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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