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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要搬家。
“我似乎撞得你很重。没事吧？”
白岐玉拉开后座一瞥，就关上了，拉开副驾驶进去。
“没事，谢谢。”
其实是没空的，周六要加班。
“没，”白岐玉疲倦的笑笑，“家里漏水了，滴了一晚上，很吵。我睡眠浅，没怎么睡着。”
“中单元三楼。”
他记得清楚，当时他还在实习，带他的前辈提了一嘴：“就算平日不用，古来今往，钱币都是人气重的东西，能辟邪！”
直到走到楼栋下，才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
见白岐玉要走，男人喊住了他：“真少见……我是说你的面相。会长命百岁。”
或许，就是个不与时俱进、不讲卫生的老司机……
每个缝隙里渗出的烟臭味都在诉说年代感。
白岐玉敷衍道：“确实。”
可令白岐玉不舒服的，是他的笑。
“主美今儿也没来，你俩昨晚开黑？”
白岐玉是那种很白的人，今儿气色不好，在室内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看，惨白的像纸。
微弱的楼道灯下，白岐玉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还挺高，至少一米九。
“不用……”
是刚才“山一样”的男的。
楼老，一共三个单元，很多住习惯的人把二单元喊做“中单元”。
不是最初看到的巴掌大，一整个后座、后座下方，满满的都是。
黑泥仿佛有生命，一起一伏的呼吸着，怔愣间，阴影处好像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一只人类的手掌从黑泥崎岖处伸出。
张一贺掏出手机：“稍等。”
白岐玉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质疑道：“刚搬来？你住哪儿？”
那堆潮湿的黑泥扩散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修，都治标不治本。
他表面八风不动，左手伸出粉色大钞，右手试探的摸上车把。
白岐玉还在想那辆车的事儿，越想越不舒服，害怕是一方面，还浑身犯恶心。
现在的出租车都不用卫生检修吗？白岐玉烦躁的想。
白岐玉刚要开口说话，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脖子后面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像雕像成型前临时推翻了旧骨相，凭空糊了一张脸上去似的。
寒风中，给负责人删删减减，请了周六的假，出租也就来了。
车很破，却很稳，十二分钟，白岐玉到了家。
不过他五官优越，双眼皮儿深，小鼻子小脸的，这么一看，有种诡异的昳丽感，换别人就是阴恻恻的纸扎人了。
他不安的用右手紧紧压住左手，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手背上画圈。
……现金？什么时代了还只收现金？
说完，便避开男人朝前走。
这人结实的很，像一座山，纹丝不动，把白岐玉撞了一个趔趄。
每一块碎肉都被争抢、带走，放置于最精致的保险柜与展览罩。
这是一辆最近马路上少见的老式出租，脱色的橙黄烤漆，晃晃悠悠的座椅。
穿过昏暗不见五指的小区路，穿过迫近秋季还吱吱喳喳的虫鸣声，冲向老楼上昏黄零星的住户灯……
他顿了顿：“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刚搬来的住户，张一贺。”
每一处起伏都是一只手掌，万千只细小恶心的手掌抽搐着，一点一点朝前蠕动着爬来！
突然，白岐玉“砰”的撞上了一个人。
等出租时，白岐玉收到了房屋中介的短信。
“不用找了。”白岐玉说，“剩下的当小费。”
许久，他嘲笑自己，怪事儿见多了，不代表所有东西都是坏的，不要杯弓蛇影。
哈？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件无花色的黑色长袖，宽肩窄腰的；下面是运动裤，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大腿。
像海边阴湿滩涂的黑泥，反射着冷白的水光，单是看一眼，口鼻间便仿佛充盈着海藻的腥味耳。
“给。”
十几个无脸人一涌而上，在疯魔怪笑中肢解了他。
洗漱时，他发现，漏水的是卫生间的门口。
积了一滩清水，虫豸的尸体神经质的在水面上打转，像是谁半夜起夜时，不小心洒了一杯水在地上。
让他放弃后座的，是后座角落的一堆黏糊糊的黑泥。
白岐玉愣了一下，才明白“中单元”是指的二单元。
白岐玉自认为已经很白了，可男人比他还白，像从未见过天日、鱼肚皮发腻的白，似乎摁下去，就会溢出咸湿的海水。
一个月前。
没得到应有的休息，他的眼睛遍布血丝，同事们打趣他：“熬夜打游戏了？”
他露出一个笑：“我叫白岐玉，住一单元五楼。你给我号码，我加你吧。”
不是因为地段偏、楼房老、进小偷，而是因为，他的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听说你一个人租房？还是国土局那个又脏又小的老宿舍？哎真不容易，幸亏我是本地人……”老马热情的说，“我和你说啊，生活中一点一滴都不要‘得过且过’，不然日子会越过越糟！”
白岐玉想尖叫，想问司机怎么回事，却发现，那堆黑泥的末尾自阴影处朝前蔓延，连接到驾驶座司机的下半身。
巴掌大，摇摇晃晃的随车子运行颤动。
……去吧。
白岐玉在心里翻个白眼，要了联系方式，老马才满意的刹车。
可白岐玉不看路有错在先，他道歉道：“不好意思……”
梦中的恐惧过于真实，白岐玉睡眠不好，也不敢下床，听着水声，睁眼了一晚。
男人微笑着打断他：“抱歉，我口不择言了。我自学过面相，你的实在是好，忍不住喊住你。”
“物业那群底层渣滓，领钱不干活，修东西都修不好！还是我自己找的师傅靠谱。”
“喊我有事吗？”
这还是老马某日絮絮叨叨时，随口一提的小技巧：手机壳后放一张百元大钞，万一手机没电，或遇到不能电子支付的商贩，能应急。
斜对面的同事人称“老马”，大呼小叫的：“现在的建筑都是豆腐渣工程，我的新房子也他妈的漏水，五万一平的大产权房，敢信？”
其他同事朝白岐玉挤眉弄眼，俨然是不应下还要闹更大。
漏水，丢东西，稀奇古怪的怪声，胡乱移动的物品……
那一瞬间，白岐玉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保险、传销、邪\教传道士，甚至踩点的犯罪团伙。
回头，对上一双关心的眼。
分明一张冷峻漠然的面庞，偏偏在勾着嘴角笑，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这档小事没在白岐玉的生活中引起太大波澜，他也没有找师傅维修的想法。
张一贺指了指二单元：“那边那一堆都是我的东西，还没搬完呢。”
连小区里每次见了他都要上来蹭饭的流浪猫，也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的不祥，被踩了尾巴一样，惨烈的“喵”了一声，窜进黑暗。
他解释道：“
“没别的了吗？找不开。”
“你这是怎么了？”
仔细想来，小区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这样存在感极强的脸和身材，只要一眼就忘不掉。
他必须搬家。
晚上加班完，已经十点过半了。
跑出将近几十米，白岐玉才喘着粗气，放缓脚步，回头去看。
他要扫二维码付款，司机却为难的摇头：“不好意思，只收现金。”
见他神情不自然，司机赔笑道：“老车了，开了九年多。我这不争气的赚不够钱换车。您多包涵。”
司机变了脸。
睁眼后，却发现，原来是家里哪里漏水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二单元门口确实乌压压的堆着几个大箱子，不过天暗，看不出是什么快递。
【您好，我是小黄。您昨天咨询过天合小区的房子是吧？您看这周六下午有空吗？】
说着，老马翻起手机：“我把维修的号码给你。”
——
这幻觉太离奇，太荒谬，他又不禁想是不是看错了？
他身体中的汁液淅淅沥沥，响个不停……
他顾不得司机回话，一把拉开车门，把大钞往司机那一扔，三步并作两步朝外冲！
小区大门，久年失修的白炽灯泡下，哪儿还有什么车影？
白岐玉惊醒于被分尸的噩梦。
“我准备今晚熬夜，把东西都弄上去，”男人继续说，“不然堵着门口，明早会碍事。咱们也算不撞不相识了，加个好友吧？”
这是他观察整整一年后得出的结论。
方才和蔼懦弱的大叔，一眨眼面色铁青，双目翻白。
最瞩目的，不是男人的身材，而是他的白。
一只、两只、三只……
白岐玉颤抖着拆下手机壳。
白岐玉握紧手机转身：“你……”
路灯晕黄的光芒包裹着夜归者们，软件园的夜晚只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沉默的、断了一截的电线杆，在寂静风声里移动。
直到天花板打上鱼肚白的微光，那股呼吸困难的心悸才淡去。
白岐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出了真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友善”。
明明卫生间内光洁明亮，一丝水渍也没有。
白岐玉只说了声没事，就装作小憩，闭上了眼睛。
] 他要搬家。
“我似乎撞得你很重。没事吧？”
白岐玉拉开后座一瞥，就关上了，拉开副驾驶进去。
“没事，谢谢。”
其实是没空的，周六要加班。
“没，”白岐玉疲倦的笑笑，“家里漏水了，滴了一晚上，很吵。我睡眠浅，没怎么睡着。”
“中单元三楼。”
他记得清楚，当时他还在实习，带他的前辈提了一嘴：“就算平日不用，古来今往，钱币都是人气重的东西，能辟邪！”
直到走到楼栋下，才听到背后急促的脚步声。
见白岐玉要走，男人喊住了他：“真少见……我是说你的面相。会长命百岁。”
或许，就是个不与时俱进、不讲卫生的老司机……
每个缝隙里渗出的烟臭味都在诉说年代感。
白岐玉敷衍道：“确实。”
可令白岐玉不舒服的，是他的笑。
“主美今儿也没来，你俩昨晚开黑？”
白岐玉是那种很白的人，今儿气色不好，在室内办公室昏暗的灯光下看，惨白的像纸。
微弱的楼道灯下，白岐玉才看清他的模样：这人还挺高，至少一米九。
“不用……”
是刚才“山一样”的男的。
楼老，一共三个单元，很多住习惯的人把二单元喊做“中单元”。
不是最初看到的巴掌大，一整个后座、后座下方，满满的都是。
黑泥仿佛有生命，一起一伏的呼吸着，怔愣间，阴影处好像闪烁了一下，下一秒，一只人类的手掌从黑泥崎岖处伸出。
张一贺掏出手机：“稍等。”
白岐玉没有理会他的恭维，质疑道：“刚搬来？你住哪儿？”
那堆潮湿的黑泥扩散了。
因为他知道，无论怎么修，都治标不治本。
他表面八风不动，左手伸出粉色大钞，右手试探的摸上车把。
白岐玉还在想那辆车的事儿，越想越不舒服，害怕是一方面，还浑身犯恶心。
现在的出租车都不用卫生检修吗？白岐玉烦躁的想。
白岐玉刚要开口说话，不经意瞥了一眼后视镜，脖子后面的冷汗一下就出来了。
……像雕像成型前临时推翻了旧骨相，凭空糊了一张脸上去似的。
寒风中，给负责人删删减减，请了周六的假，出租也就来了。
车很破，却很稳，十二分钟，白岐玉到了家。
不过他五官优越，双眼皮儿深，小鼻子小脸的，这么一看，有种诡异的昳丽感，换别人就是阴恻恻的纸扎人了。
他不安的用右手紧紧压住左手，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手背上画圈。
……现金？什么时代了还只收现金？
说完，便避开男人朝前走。
这人结实的很，像一座山，纹丝不动，把白岐玉撞了一个趔趄。
每一块碎肉都被争抢、带走，放置于最精致的保险柜与展览罩。
这是一辆最近马路上少见的老式出租，脱色的橙黄烤漆，晃晃悠悠的座椅。
穿过昏暗不见五指的小区路，穿过迫近秋季还吱吱喳喳的虫鸣声，冲向老楼上昏黄零星的住户灯……
他顿了顿：“忘了自我介绍了，我是刚搬来的住户，张一贺。”
每一处起伏都是一只手掌，万千只细小恶心的手掌抽搐着，一点一点朝前蠕动着爬来！
突然，白岐玉“砰”的撞上了一个人。
等出租时，白岐玉收到了房屋中介的短信。
“不用找了。”白岐玉说，“剩下的当小费。”
许久，他嘲笑自己，怪事儿见多了，不代表所有东西都是坏的，不要杯弓蛇影。
哈？这说的是什么话？
一件无花色的黑色长袖，宽肩窄腰的；下面是运动裤，勾勒出修长有力的大腿。
像海边阴湿滩涂的黑泥，反射着冷白的水光，单是看一眼，口鼻间便仿佛充盈着海藻的腥味耳。
“给。”
十几个无脸人一涌而上，在疯魔怪笑中肢解了他。
洗漱时，他发现，漏水的是卫生间的门口。
积了一滩清水，虫豸的尸体神经质的在水面上打转，像是谁半夜起夜时，不小心洒了一杯水在地上。
让他放弃后座的，是后座角落的一堆黏糊糊的黑泥。
白岐玉愣了一下，才明白“中单元”是指的二单元。
白岐玉自认为已经很白了，可男人比他还白，像从未见过天日、鱼肚皮发腻的白，似乎摁下去，就会溢出咸湿的海水。
一个月前。
没得到应有的休息，他的眼睛遍布血丝，同事们打趣他：“熬夜打游戏了？”
他露出一个笑：“我叫白岐玉，住一单元五楼。你给我号码，我加你吧。”
不是因为地段偏、楼房老、进小偷，而是因为，他的房间里，还住着另外一个人。
“听说你一个人租房？还是国土局那个又脏又小的老宿舍？哎真不容易，幸亏我是本地人……”老马热情的说，“我和你说啊，生活中一点一滴都不要‘得过且过’，不然日子会越过越糟！”
白岐玉想尖叫，想问司机怎么回事，却发现，那堆黑泥的末尾自阴影处朝前蔓延，连接到驾驶座司机的下半身。
巴掌大，摇摇晃晃的随车子运行颤动。
……去吧。
白岐玉在心里翻个白眼，要了联系方式，老马才满意的刹车。
可白岐玉不看路有错在先，他道歉道：“不好意思……”
梦中的恐惧过于真实，白岐玉睡眠不好，也不敢下床，听着水声，睁眼了一晚。
男人微笑着打断他：“抱歉，我口不择言了。我自学过面相，你的实在是好，忍不住喊住你。”
“物业那群底层渣滓，领钱不干活，修东西都修不好！还是我自己找的师傅靠谱。”
“喊我有事吗？”
这还是老马某日絮絮叨叨时，随口一提的小技巧：手机壳后放一张百元大钞，万一手机没电，或遇到不能电子支付的商贩，能应急。
斜对面的同事人称“老马”，大呼小叫的：“现在的建筑都是豆腐渣工程，我的新房子也他妈的漏水，五万一平的大产权房，敢信？”
其他同事朝白岐玉挤眉弄眼，俨然是不应下还要闹更大。
漏水，丢东西，稀奇古怪的怪声，胡乱移动的物品……
那一瞬间，白岐玉脑中闪过了很多可能：保险、传销、邪\教传道士，甚至踩点的犯罪团伙。
回头，对上一双关心的眼。
分明一张冷峻漠然的面庞，偏偏在勾着嘴角笑，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这档小事没在白岐玉的生活中引起太大波澜，他也没有找师傅维修的想法。
张一贺指了指二单元：“那边那一堆都是我的东西，还没搬完呢。”
连小区里每次见了他都要上来蹭饭的流浪猫，也似乎察觉到了空气中蔓延的不祥，被踩了尾巴一样，惨烈的“喵”了一声，窜进黑暗。
他解释道：“
“没别的了吗？找不开。”
“你这是怎么了？”
仔细想来，小区中什么时候有这么一号人了？这样存在感极强的脸和身材，只要一眼就忘不掉。
他必须搬家。
晚上加班完，已经十点过半了。
跑出将近几十米，白岐玉才喘着粗气，放缓脚步，回头去看。
他要扫二维码付款，司机却为难的摇头：“不好意思，只收现金。”
见他神情不自然，司机赔笑道：“老车了，开了九年多。我这不争气的赚不够钱换车。您多包涵。”
司机变了脸。
睁眼后，却发现，原来是家里哪里漏水了。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二单元门口确实乌压压的堆着几个大箱子，不过天暗，看不出是什么快递。
【您好，我是小黄。您昨天咨询过天合小区的房子是吧？您看这周六下午有空吗？】
说着，老马翻起手机：“我把维修的号码给你。”
——
这幻觉太离奇，太荒谬，他又不禁想是不是看错了？
他身体中的汁液淅淅沥沥，响个不停……
他顾不得司机回话，一把拉开车门，把大钞往司机那一扔，三步并作两步朝外冲！
小区大门，久年失修的白炽灯泡下，哪儿还有什么车影？
白岐玉惊醒于被分尸的噩梦。
“我准备今晚熬夜，把东西都弄上去，”男人继续说，“不然堵着门口，明早会碍事。咱们也算不撞不相识了，加个好友吧？”
这是他观察整整一年后得出的结论。
方才和蔼懦弱的大叔，一眨眼面色铁青，双目翻白。
最瞩目的，不是男人的身材，而是他的白。
一只、两只、三只……
白岐玉颤抖着拆下手机壳。
白岐玉握紧手机转身：“你……”
路灯晕黄的光芒包裹着夜归者们，软件园的夜晚只有无数个像他一样的沉默的、断了一截的电线杆，在寂静风声里移动。
直到天花板打上鱼肚白的微光，那股呼吸困难的心悸才淡去。
白岐玉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却只看出了真诚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友善”。
明明卫生间内光洁明亮，一丝水渍也没有。
白岐玉只说了声没事，就装作小憩，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