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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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最后沉睡的那几天，他每天来病房看她，就是穿的这件衣服。

    肖恩看了她一会儿，说：“OK。”

    肖恩其实对这种喜欢的情绪是极其敏感的，因为从小到大他遇到最多的是旁人的嘲笑、厌恶和不耐，甚至包括来自他父母的。

    奎妮说：“我很好，不用做检查，只是要习惯一下。”

    奎妮立刻高兴地拉起他的手：“那我们走吧。”

    先是看到一颗金色的脑袋，紧紧靠在他胳膊旁，脸上是安静满足的表情。

    肖恩一直忙了很久，奎妮坐在长椅上等，并不觉得无聊。

    又无措地站了一会儿，肖恩慢慢伸出手，像个笨拙的孩子一样试探着想把她从沙发抱到床垫上。

    肖恩跟着她走进去，这才发现，她这里比他家还“家徒四壁”，里面空空荡荡，一件家具都没有——真的是一件都没有，连睡觉的床都没有。

    过了一会儿，他轻轻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没有得到回应。

    肖恩惊奇地眨了眨眼。

    奎妮看了看他，说：“好吧。”

    奎妮问：“我不能跟你去吗？”

    女人如同得到释放的死刑犯，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仿佛得到了一句世上最有分量、最可靠的保证。她虔诚地匍匐下身体，以额触地。

    当然，以后她会知道，不光人类，他们这一家子神神魔魔的关系更是错综复杂的不可思议。

    他悄悄起身，没有惊动旁边的人。

    目光缓缓向下。

    肖恩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

    这个夜晚肖恩以为自己肯定会睡不着，可是闹钟陡然响起来时，他发现自己不仅睡着了，还睡得不错，一夜无梦。

    医院今天来了一位心脏病患者，是一个从遥远的非洲部落来的儿童。肖恩要与梅伦德斯医生一起去为患者做检查。

    最后终于放弃，将自己床上唯一的被子盖在了她身上。

    想起她刚才的问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

    奎妮停在他面前，歪头打量：“你怎么了？”

    肖恩轻轻抚摸着手里那把玩具手术刀。那是一直保护他，企图教他生活和成长的弟弟史蒂夫送给他的礼物。

    肖恩不看她，快速说道：“我注意到，你睡得有点多，虽然考虑到你刚刚苏醒，身体还处于适应期，但你的状况有些异常，昨天晚上我们还在交谈你就睡着了，刚才在公交车上也是这样。”

    肖恩轻轻眨眨眼，纤长的睫毛慢慢慢慢阖上。

    毕竟她还是一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恶魔。

    他毫无目的地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沙发前。

    奎妮问：“怎么了？”

    肖恩看看时间：“我该去医院了。”

    肖恩点头，“应该会。它以前经常来。”

    “它还会回来吗？”

    “不是这样。”他蹲下来，从她手中接过鞋带，很认真帮她系好。

    奎妮看了看他的鞋，又看看自己的，好像是不太一样，于是弯下腰，扯着长长短短的鞋带。

    肖恩知道自己是一个自闭症患者，他大脑的思维方式与旁人不同，他缺失许多普通人的情感。可是这并不表示他不懂得分辨美好的事物。

    不止肖恩，他身边还有梅伦德斯、杰瑞德和

    肖恩的手指刚动了动，马上被自己另一只理智的手按住了。

    女人已经哭泣着跪倒在她面前，口中喃喃道：“请放过他的灵魂，他还只是个孩子，如果您需要人侍奉，请取走我的灵魂……”双手前伸，想抚摸她的脚。

    .

    她说他很像那只猫，可是肖恩觉得她才像，现在尤其像蜷起四肢的温顺猫咪。让人很想摸摸她的头发。

    奎妮抬眼，一个头上裹着奇怪帽子的黑人女人停在她面前，刚才的声音就是她发出的。

    奎妮推开门，从里面找到鞋子，很不熟练地穿上。

    肖恩低头，看到她两只鞋子散在地上的鞋带，提醒她：“你的鞋带没有系。”

    见奎妮正慢慢从阳台走进来，她金色的头发长及腰际，克莱尔的外套穿在她身上有些宽大，衬得她四肢更显纤细。初升的晨曦笼在她身后，让人分不清那些光是来自阳光还是她自己。

    他的沙发太小了，睡起来肯定不太舒服。可是他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手指尖连她的头发尖都不敢碰到。

    等肖恩洗刷完毕从卫生间出来，发现床垫上人已经空了，卧室也是空的。

    两个人来到旁边一间公寓，这就是奎妮口中的哈登先生和詹姆斯先生转租给她的公寓。

    奎妮没动，也没说话，脸上的神情很平静。对比之下，她这种平静近乎冷漠。她心里也的确是冷漠的，甚至还带点好奇。这个人居然看出她不是人类。

    奎妮长得很美。是他见过最美丽的女孩。在她“生病”住院的那段时间，他不止一次听到医院的同事谈论她的美丽。

    现在沙发上的人睡得很熟，他的目光终于可以没有阻碍地停在她身上了。

    奎妮说：“我的脚不在意啊。”

    后来她真的醒了，而且，她看起来……很喜欢他。

    车到站停稳的一刻，她也醒了。

    奎妮不太习惯地跺了跺脚，说：“我好了。”

    最后他说：“我觉得你需要再进一步做一些检查。”

    奎妮说：“那只猫，它还会回来吗？”

    冰冷的月色从窗帘的缝隙中照射进来。沙发上的人睡得很沉，她散在肩上的头发在幽暗的卧室中仿佛发出温暖的金色微光。

    不过墨菲医生不知道，那时候没有人吓它，还有猫罐头吃。

    走到门口，肖恩终于想起来什么，为难地看了看她的赤足。

    他蓦然想起，小时候，史蒂夫也是这样蹲在他面前，帮他系鞋带。

    奎妮并不介意，吃得很开心。虽然喂她猫罐头大概也是同样的效果。

    肖恩长长的睫毛垂下来，移开目光。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讲清楚，只还是那一句：“我觉得你应该穿上鞋。”

    喝完酸奶的奎妮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前一秒他们甚至还在交谈。

    肖恩换上医生的制服，奎妮看着他说：“你这样穿很好看。”

    医院人很多，只要愿意，她可以清楚听到甚至看到周围发生的所有事情。

    肖恩问：“这里为什么什么都没有？”

    人类会生很多奇怪的病，而且异常脆弱，动不动就会因为各种意外受伤，即便不受伤，也会因为衰老而不断逼近死亡。人类之间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和情感，在这里都能看到。虽然有一些她并不能理解，但偷听偷看得很开心。

    肖恩看着她。

    这也是他今天让她一起来医院的原因。

    肖恩无措地站在沙发前看着她，从她手里拿走空了的酸奶盒，扔进垃圾桶。然后重新回到沙发前面。

    旁边突然传过来一个声音。

    他每天都是固定的时间出门，坐公交车，去医院上班。

    就转身和梅伦德斯还有杰瑞德一起走了。

    天空湛蓝无云，奎妮和肖恩一起走进圣博纳文图尔医院。

    肖恩听着自己的声音流畅地从口中溜出来，仿佛不需要经过大脑。目光会不受控制地在她脸上打量，却又不敢停留，几乎触到她目光的同时就马上离开。

    接着，肖恩感觉到了不对劲。

    奎妮看不懂眼前的人在做什么，她抬起头，这时才发现，肖恩就站在不远处。

    奎妮站起来，看着他的头顶，心里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金色的光芒如同缓慢流动的潮水，向四周徐徐扩散，最后将他包裹起来。

    肖恩说：“我觉得你应该穿上鞋了。”

    那时候他想得更多的是如何让她醒过来。

    肖恩坐得笔直，一动也不敢动。

    女人双唇颤抖，几乎站立不住，心惊胆战地用力盯着奎妮。

    肖恩看着她越扯越乱。

    肖恩不知道奎妮为什么喜欢他，可是他知道，自己心里有很充盈的高兴。

    说着还抬起一只脚给他看。

    去医院的公交车上，奎妮又睡着了，金色的小脑瓜靠在肖恩肩膀上，阳光从车窗照进来，她瓷白的侧脸几乎透明。那金发有几缕被风吹着抚在他脖子和下巴上，痒痒的。

    女人惊恐地指着她，叫道：“恶魔！不，恶魔，你不能带走他！你不能带走我的孩子！”

    奎妮躲开了。因为无法体会人类的普通情感，女人的哀求和眼泪对她激不起任何波澜。

    肖恩蓦然抬头。

    “没什么。”肖恩说。只是，他以为她走了。

    这个夜晚，肖恩再次睁着清澈又清醒的眼睛躺在床垫上，只是目光不再盯着天花板，而是时不时就溜到沙发的方向。

    他心里也一空，呆呆地在屋子中间站住了。

    确定眼前的女人大概一时半会儿无法恢复理智，奎妮终于开口说：“我不会带走你的孩子，也不需要你的灵魂。”声音低缓轻盈。

    毕竟之前断断续续地睡了一千多年。

    她睡相很乖，静静侧躺在他身边。

    不知道过了多久，奎妮正围观一出由老人病危引发的家庭伦理剧，一道惊惧地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肖恩在自家空空如也的冰箱里只找到盒酸奶，拿出来喂给奎妮。聊胜于无吧。最重要的是，不吃这个，就真的只能吃猫罐头了。

    肖恩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可是让她拉了。

    奎妮耸耸小肩膀：“我不喜欢它们的气味，都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