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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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奎妮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睡眼惺忪地问：“肖恩回来了吗？”
那天是圣博纳文图尔医院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
被酒精和药物控制的两个男人看到奎妮完全暴露在亮光下的脸不禁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兴奋地伸出手企图搭在她肩上。
“他还要很久吗？”
奎妮微微笑着说：“好呀。走吧。”
奎妮点头表示赞同：“他是很好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他。”
天依旧漆黑一片，月亮挪动了位置，稀疏的星辰挂在头顶，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格拉斯曼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缓温和。
几乎是手触到奎妮肩膀的瞬间，格拉斯曼感觉眼前的世界骤然消失，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住不受控制地向那片黑暗坠去。
院长转身离开，可是几步之后又停下，转回身。
奎妮跟着肖恩一起走出医院。
直到其中一个脖子被纹身包围的男人突然指了指矗立在身前的公寓，说：“这么晚了，不如跟我们上去坐坐。”
说完不等得到回复，便快速转身离开。
肖恩说：“梅伦德斯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沉默了一会儿，格拉斯曼说：“当然，孩子，你可以在这等他。”
陷入沉睡的女孩毫无反应。
但即便失眠肖恩也在床上躺得笔直，姿势规规矩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就连注视着天花板的眼睛也很久才轻轻眨动一次。
奎妮接过毛毯，这次却没有立刻道谢，而是用沉静的双眸看着他。
奎妮平静地看着他们，其实不需两人说出来，他们大脑中的邪恶想法在她眼中就像白纸上的污迹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老院长走过去，叫了一声：“奎妮。”
奎妮继续说：“你心里充满担忧，你触碰到我身上的黑暗，你担心肖恩，可是却一直说一些与此无关的话。我不明白。”
奎妮问：“为什么？”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格拉斯曼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一直将毛毯盖到下巴，几乎将自己卷成一条蚕蛹的孩子，目光不禁柔和下来。
他又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他们在医院门口站住。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又马上移开，似乎不知道应该看哪里，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晃起来。
格拉斯曼从急诊经过的时候，看到奎妮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11点一刻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思考过死亡，可以说每度过一天，都向死亡更迈进一步。更何况，作为一名医生，几乎每时每刻都会目睹死亡。
肖恩转过身，一只手用力握着背包带子，身体站得笔直，盯着奎妮的头顶朗声说：“再见，奎妮。”
这个夜晚他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着时间度过的。来到圣何塞后，他只有第一天得到医院offer那天激动得一夜没睡。
格拉斯曼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低头时，看到沙发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
但回到公寓的肖恩发现这个夜晚对他来说格外艰难。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晚上他的大脑就跟睡前的作息一样，变得有些混乱，让他很不习惯。
格拉斯曼点点头：“是的。”
奎妮问：“你不住在这里吗？”
“你有话要对我说。”
但格拉斯曼从来没有如刚才一般，那么真实地感受到过死亡，就像他刚刚无意之间触到了真正的死亡之门。
现在她就找到他了。
奎妮又问：“我可以在这等他吗？”
不寻常的是，有一个“病人”这一天在这里苏醒。只是还没有人意识到这种不寻常。
奎妮点点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说完奎妮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绿眼睛泛起困倦的水光。
又拿了一条毛毯给她。
心里还有点满意和高兴。
其中一个男人声音轻浮地叫她“美女”，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格拉斯曼将那只手背到身后。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她想，她总能找到他。
格拉斯曼回过神，看到奎妮已经从沉睡中醒过来，揉着眼睛慢慢坐直身体。
其中一个男人回答了。
格拉斯曼仍用充满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跟我来孩子。”
格拉斯曼猛然将手从奎妮身上撤回，刺目亮光混合着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眼睑、耳膜。
院长惊异地望着长椅上闭目而眠的女孩。
奎妮又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快或沮丧。
奎妮并没有注意那么多，简洁地说：“我生来便在沉睡中。”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奎妮歪着头看他。
老院长叹了口气，折返回去。
休息室里沉默了几秒钟。
奎妮并不催促，她在沙发上坐下，用柔软毛毯将自己整个裹住，然后在沙发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因为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院长将奎妮带到了一间休息室，指了指里面的沙发。
“你可以在这里等肖恩。”
“恐怕是的。”
当奎妮慢慢穿过她来到人间的第一个夜晚，呼吸着空气中糖浆的甜美芳香时，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停在她面前，他们身上刺鼻的酒味冲淡了空气中枫糖浆的味道，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嗯。”
刚才那一瞬间是格拉斯曼平生没有感受过的黑暗、幽寂和阴冷。
格拉斯曼说：“还没有。”
奎妮没有说话，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往他们身上看。
“不，我住在一栋公寓里。”
奎妮这才向这两人看过来，她微仰头轻声问：“你们住在这里吗？”
两个男人仿佛被她绿色的瞳孔抽掉了灵魂，双眼僵直地说：“别傻了，当然不是，我们会虐待你，强/奸你，也许最后还会杀了你。”
“是的，”格拉斯曼终于说，“我很担心肖恩。他是……他很特别……”
格拉斯曼弯下腰，伸手轻拍了一下女孩瘦弱的肩膀。
两人脸上的笑她也很熟悉，就像她以前在沉睡中见过的那些黑暗的灵魂一样。
寻常的是圣博纳文图尔医院的医生们一如既往与死神竞赛，并再次成功从死神手中赢回一条生命。
她真的很困了，身体还没有完全从长久的沉睡中适应过来。
……
“你知道，”他思索着开口，“梅伦德斯医生一直没有查出你突然清醒的原因，就像一开始我们始终无法诊断出你陷入昏迷的原因一样。你自己知道吗？”
格拉斯曼怔了一下。
奎妮孤身一人站在公寓楼前的路灯下深深吸了口气，冰冰凉的空气是枫糖浆的味道。
“公寓？”
她用轻柔平静但令人信服的语气做出保证。
肖恩是凌晨一点走出手术室的。
奎妮点点头，说：“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奎妮顾自问：“你们住在哪一层？”
奎妮目光直接地与他对视：“我永远不会伤害肖恩.墨菲，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他。这是我的承诺。”
奎妮就在手术室外面等他，而不是格拉斯曼带她去的那间休息室。
奎妮勾了勾唇角。两个男人再次看傻。
奎妮平静地绿色双眸扫了他一眼，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胳膊不受控制地就收了回去。
外面是深夜的漆黑和寂静，冷肃的空气在夜色中弥漫。
显然这个回答不足以解答格拉斯曼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
肖恩并不知道，他睁着眼睛躺在床垫上的时候，奎妮就站在他公寓楼下。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难过或忧伤的情绪，就像肖恩当时拒绝带她回家时她也不觉得沮丧一样，她还不懂这些。
“你还有其他疑问吗？”
奎妮已经重新在长椅上躺下来，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在冷硬的金属椅子上更显得纤细脆弱。
肖恩说：“嗯。”
他的生活中的所有细节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划，甚至精确到刷牙、洗澡的时长。可是他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受到那么强烈的干扰——他离开时奎妮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的画面不停地在大脑中重复出现。他简直要用尽所有的抑制力才克制住不让自己冲出家门，奔到外面，回到医院去。
他说：“不，恐怕不行。”
说完却停了下来。
接着格拉斯曼再次听到那句礼貌的：“谢谢。”
“那你可以描述一下你沉睡的地方吗？”
格拉斯曼脑海中再次浮现几分钟前触摸到的那片黑暗。
“我应该回家了。”
肖恩避开她的视线，双手因为紧张习惯性地交叉在一起。
肖恩认真说：“因为，那是我的房子，我住在里面，而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
在路灯微弱的光亮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微笑：“你们真的只是想让我上去坐坐吗？”
“沉睡的地方。”奎妮重复了一遍格拉斯曼的问题。她静静地望了格拉斯曼片刻，突然说：“我睡了太久，所以不了解人类。可是我发现人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经常不一样。就像你此刻这样。”
] 奎妮仿佛没有发现他的异常，睡眼惺忪地问：“肖恩回来了吗？”
那天是圣博纳文图尔医院寻常又不寻常的一天。
被酒精和药物控制的两个男人看到奎妮完全暴露在亮光下的脸不禁愣了一下，其中一人兴奋地伸出手企图搭在她肩上。
“他还要很久吗？”
奎妮微微笑着说：“好呀。走吧。”
奎妮点头表示赞同：“他是很好的人。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不会伤害他。”
天依旧漆黑一片，月亮挪动了位置，稀疏的星辰挂在头顶，像是随时会掉下来。
格拉斯曼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缓温和。
几乎是手触到奎妮肩膀的瞬间，格拉斯曼感觉眼前的世界骤然消失，无边的黑暗扑面而来，自己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住不受控制地向那片黑暗坠去。
院长转身离开，可是几步之后又停下，转回身。
奎妮跟着肖恩一起走出医院。
直到其中一个脖子被纹身包围的男人突然指了指矗立在身前的公寓，说：“这么晚了，不如跟我们上去坐坐。”
说完不等得到回复，便快速转身离开。
肖恩说：“梅伦德斯医生说你可以出院了。”
沉默了一会儿，格拉斯曼说：“当然，孩子，你可以在这等他。”
陷入沉睡的女孩毫无反应。
但即便失眠肖恩也在床上躺得笔直，姿势规规矩矩，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就连注视着天花板的眼睛也很久才轻轻眨动一次。
奎妮接过毛毯，这次却没有立刻道谢，而是用沉静的双眸看着他。
奎妮平静地看着他们，其实不需两人说出来，他们大脑中的邪恶想法在她眼中就像白纸上的污迹一样看得清清楚楚。
老院长走过去，叫了一声：“奎妮。”
奎妮继续说：“你心里充满担忧，你触碰到我身上的黑暗，你担心肖恩，可是却一直说一些与此无关的话。我不明白。”
奎妮问：“为什么？”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格拉斯曼在沙发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看着一直将毛毯盖到下巴，几乎将自己卷成一条蚕蛹的孩子，目光不禁柔和下来。
他又站了一会儿，接着转过身，向门口走去。
他们在医院门口站住。
他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目光又马上移开，似乎不知道应该看哪里，身体也不受控制地轻微摇晃起来。
格拉斯曼从急诊经过的时候，看到奎妮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睡着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晚上11点一刻了。
到了他这个年纪，不可能没有思考过死亡，可以说每度过一天，都向死亡更迈进一步。更何况，作为一名医生，几乎每时每刻都会目睹死亡。
肖恩转过身，一只手用力握着背包带子，身体站得笔直，盯着奎妮的头顶朗声说：“再见，奎妮。”
这个夜晚他是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数着时间度过的。来到圣何塞后，他只有第一天得到医院offer那天激动得一夜没睡。
格拉斯曼从椅子上站起来，再低头时，看到沙发上的人已经沉沉睡去。
但回到公寓的肖恩发现这个夜晚对他来说格外艰难。
唯一不同的是，今天晚上他的大脑就跟睡前的作息一样，变得有些混乱，让他很不习惯。
格拉斯曼点点头：“是的。”
奎妮问：“你不住在这里吗？”
“你有话要对我说。”
但格拉斯曼从来没有如刚才一般，那么真实地感受到过死亡，就像他刚刚无意之间触到了真正的死亡之门。
现在她就找到他了。
奎妮又问：“我可以在这等他吗？”
不寻常的是，有一个“病人”这一天在这里苏醒。只是还没有人意识到这种不寻常。
奎妮点点头：“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家吗？”
说完奎妮打了个哈欠，漂亮的绿眼睛泛起困倦的水光。
又拿了一条毛毯给她。
心里还有点满意和高兴。
其中一个男人声音轻浮地叫她“美女”，问她是不是迷路了？
格拉斯曼将那只手背到身后。
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在意，反正只要她想，她总能找到他。
格拉斯曼回过神，看到奎妮已经从沉睡中醒过来，揉着眼睛慢慢坐直身体。
其中一个男人回答了。
格拉斯曼仍用充满担忧的目光看着她。
“跟我来孩子。”
格拉斯曼猛然将手从奎妮身上撤回，刺目亮光混合着嘈杂的人声重新涌入眼睑、耳膜。
院长惊异地望着长椅上闭目而眠的女孩。
奎妮又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不快或沮丧。
奎妮并没有注意那么多，简洁地说：“我生来便在沉睡中。”
两个人都不再说话。奎妮歪着头看他。
老院长叹了口气，折返回去。
休息室里沉默了几秒钟。
奎妮并不催促，她在沙发上坐下，用柔软毛毯将自己整个裹住，然后在沙发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因为他的计划完全被打乱了。
院长将奎妮带到了一间休息室，指了指里面的沙发。
“你可以在这里等肖恩。”
“恐怕是的。”
当奎妮慢慢穿过她来到人间的第一个夜晚，呼吸着空气中糖浆的甜美芳香时，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一左一右停在她面前，他们身上刺鼻的酒味冲淡了空气中枫糖浆的味道，让她微微皱了皱眉。
“嗯。”
刚才那一瞬间是格拉斯曼平生没有感受过的黑暗、幽寂和阴冷。
格拉斯曼说：“还没有。”
奎妮没有说话，连半分目光都没有往他们身上看。
“不，我住在一栋公寓里。”
奎妮这才向这两人看过来，她微仰头轻声问：“你们住在这里吗？”
两个男人仿佛被她绿色的瞳孔抽掉了灵魂，双眼僵直地说：“别傻了，当然不是，我们会虐待你，强/奸你，也许最后还会杀了你。”
“是的，”格拉斯曼终于说，“我很担心肖恩。他是……他很特别……”
格拉斯曼弯下腰，伸手轻拍了一下女孩瘦弱的肩膀。
两人脸上的笑她也很熟悉，就像她以前在沉睡中见过的那些黑暗的灵魂一样。
寻常的是圣博纳文图尔医院的医生们一如既往与死神竞赛，并再次成功从死神手中赢回一条生命。
她真的很困了，身体还没有完全从长久的沉睡中适应过来。
……
“你知道，”他思索着开口，“梅伦德斯医生一直没有查出你突然清醒的原因，就像一开始我们始终无法诊断出你陷入昏迷的原因一样。你自己知道吗？”
格拉斯曼怔了一下。
奎妮孤身一人站在公寓楼前的路灯下深深吸了口气，冰冰凉的空气是枫糖浆的味道。
“公寓？”
她用轻柔平静但令人信服的语气做出保证。
肖恩是凌晨一点走出手术室的。
奎妮点点头，说：“你的工作结束了吗？”
奎妮顾自问：“你们住在哪一层？”
奎妮目光直接地与他对视：“我永远不会伤害肖恩.墨菲，也不允许别人伤害他。这是我的承诺。”
奎妮就在手术室外面等他，而不是格拉斯曼带她去的那间休息室。
奎妮勾了勾唇角。两个男人再次看傻。
奎妮平静地绿色双眸扫了他一眼，男人不知道为什么，胳膊不受控制地就收了回去。
外面是深夜的漆黑和寂静，冷肃的空气在夜色中弥漫。
显然这个回答不足以解答格拉斯曼的疑惑。
作者有话要
肖恩并不知道，他睁着眼睛躺在床垫上的时候，奎妮就站在他公寓楼下。
她心里并没有什么难过或忧伤的情绪，就像肖恩当时拒绝带她回家时她也不觉得沮丧一样，她还不懂这些。
“你还有其他疑问吗？”
奎妮已经重新在长椅上躺下来，她瘦瘦小小的身体在冷硬的金属椅子上更显得纤细脆弱。
肖恩说：“嗯。”
他的生活中的所有细节都有严格的时间规划，甚至精确到刷牙、洗澡的时长。可是他没有预料到自己居然会受到那么强烈的干扰——他离开时奎妮一个人站在医院门口的画面不停地在大脑中重复出现。他简直要用尽所有的抑制力才克制住不让自己冲出家门，奔到外面，回到医院去。
他说：“不，恐怕不行。”
说完却停了下来。
接着格拉斯曼再次听到那句礼貌的：“谢谢。”
“那你可以描述一下你沉睡的地方吗？”
格拉斯曼脑海中再次浮现几分钟前触摸到的那片黑暗。
“我应该回家了。”
肖恩避开她的视线，双手因为紧张习惯性地交叉在一起。
肖恩认真说：“因为，那是我的房子，我住在里面，而我不喜欢跟别人一起住。”
在路灯微弱的光亮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微笑：“你们真的只是想让我上去坐坐吗？”
“沉睡的地方。”奎妮重复了一遍格拉斯曼的问题。她静静地望了格拉斯曼片刻，突然说：“我睡了太久，所以不了解人类。可是我发现人们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经常不一样。就像你此刻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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