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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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见这二位心思丑恶处处算计的人，云桑心中是厌恶，面上仍端得一派端庄大气。

    阿东丝毫未觉，又道：“左不过是你们拜堂成亲入洞房，管那什么病秧子，等咱们达成大计，便下道旨将夫人抢回去，候府还能抗旨不遵？怕是不要命了！”

    晨昏定省，一样少不得。

    但云桑也没多说什么，只模棱两可的给周氏一个盼头，叫她打算着再落个一场空吧！

    “嗯。”

    上辈子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更不能任由他一年后找到神医再祸乱纯良无辜，再者，候府不可能轻易的放她离去。

    这样荒唐的事，谁都不可能一下就接受得住，前世她是年后才慢慢接受徐之琰是真世子，是自己的意中人，才那般劳心劳力的端茶送药，重金求医。

    云桑轻叹了一声，视线匆匆掠过各色宝贝，有些心不在焉，“父亲很中意那八仙过海，吉祥，赶不上寿辰送去真的可惜了。”

    最后，是被候府弃置不顾，理所当然的任劳任怨，累垮身子。

    户部尚书府的教养极好，教出来的女儿也是江都城世家大族中的佼佼，纵然遇到这样难堪的境况，还能抵住心中厌恶与不喜，强颜欢笑的来和他解释。www.cuiya.me

    “什么？”阿东双腿一软，吃惊问：“您还要跟这一窝子要吃.人的耗下去？”

    前世她一心念着意中人，不顾着父亲母亲大怒也要留下，而如今，纵使她有再深的情意都不干着候府半点！

    听了这话，一直默默的徐霜铃便寻着空隙恭维：“玉鼎记的师傅可金贵着，好些人花银子都请不动呢，嫂嫂真有面儿！”

    世事难料，她更怕别的事也与前世有所出入。

    云桑应下，待周氏回了内屋，将钥匙给阿贝，准备去库房，跟前却多了一人。

    这位爷素来人狠话不多，但几年来行事从未有过偏差，有道是人中龙凤，任什么污糟地界都困不住的，何况这么个贪心有余，智谋不足的宣平候府。www.suhua.me

    “阿贝，那东西是什么？”

    哪里会是爷的对手？

    她就只是端盏热茶到他跟前，软声道一句夫君，便足矣击垮任何寒霜。

    曾经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阿东，全然不知晓冰坨子主子的绕指柔。

    相较之下，跟在祁昱身后的阿东便显得轻快多了：“爷，我瞧着夫人对你是有点心思。”

    厅堂主位上衣着富丽，身形富态饱满的，便是周氏，此刻正不徐不疾的吹开热茶面上漂浮的绿叶，边偷拿眼打量左手边的儿媳。

    两人从福泽院到库房，安安静静的，徐霜铃向来会察言观色，知道嫂嫂近几日和那人闹着，又为兄长的病情忧虑，心情不好，便识趣的闭嘴。

    四下无旁人，阿贝才小声说：“早知晓侯夫人出手这么阔绰，便叫阿宝别去玉鼎记了，白跑一趟，回来还要嚷嚷。”

    阿东惊疑未定，又觉早已习以为常，只得忍痛站起身。

    右手边上的还有一着月白衣裙，五官清秀的，便是徐霜铃，这是候府众多庶女中最体面的一个，有能耐日日来主母跟前露脸，衣着却有意简朴，发髻上簪的是些别致的绒花，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却将她的柔弱知礼展现得淋漓尽致。

    周氏浑然不觉，她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儿媳也收了钥匙，这样冰雪聪明的人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嘴角那笑意更胜了，“去好好挑挑吧，我也乏了。”

    两月前，云桑确认徐之琰的存在，也与候府袒露过愿意接受这样病重的夫君，只是还未与娘家父母兄长说过，和徐之琰亦是没什么交际，反倒是和替身祁昱牵扯不清，吵闹不休。

    祁昱握紧那块和田玉，一言不发的往书房行去，阴郁神色笼罩于浓浓夜色中，多了几分堕落颓丧。

    祁昱一路披荆斩棘，所经所历，又怎是一个“曲折”就可道尽？

    她对这个小姑子实在厌烦，语气也冷淡了些，加上这双美目下的乌青，活脱便似思虑重重。

    算算时日，祁昱也快离开了，就在这个月末，朝堂掀起一场风波，谁也不知是太后给流落在外的皇孙儿造势，祁昱便借势一举摆脱候府，在外自立门户，祖孙俩不动声色的谋划出一番事业，只为日后与继后抗衡，谋求大业。

    他将玉放到怀里，大步流星的回了书房。

    十六年来，人情冷暖，高低贵贱，无不轮番上演，从没人像云桑那般真诚，情意是热切的，仰慕是发自内心的，短短一年便将他那颗冷漠至极的心肠给融化，比寒冰消融还要不可思议，没有缠绵悱恻，没有缱绻情语。

    这厢又备重礼又给库房钥匙，是要借着一日后的寿宴，与父亲母亲兄长道明这桩隐晦私密的事，要她帮着打掩护，说好话，最好叫尚书府吃了这个哑巴亏，而他们候府双丰收。

    翌日一早，云桑准时来到福泽院给宣平侯夫人，如今她名义上的婆母周氏，请安。

    或许，沐云桑只是换了个方式，将与他的最后一点牵连割断。

    祁昱对此不置一词，细细摩挲着那块温热的玉，眼前浮现的是那个小小的手掌心，好似他一手便能全包裹住，白嫩的，柔软的，也像他这样握过这块和田玉。

    “小桑，亲家寿辰将至，你可想好送什么贺礼了？”周氏笑盈盈的问，双下巴堆叠到一处，竟有几分滑稽。

    云桑想的入神，直到阿贝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才抽回神思，不料正对上周氏谄媚的笑颜。

    她记得前世没有这出，玉鼎记的师傅当夜便遣小厮送东西来了，谁知今生竟出了岔子。

    祁昱想起这一年来的点点滴滴，心里却跟针扎般的疼，从新婚夜云桑那一声娇怯的夫君开始，自以为坚不可摧的防线便隐隐松动。

    ——早晨是个误会。

    唯有一点，阿东想破脑袋也没弄明白，主子当真不记挂夫人了？要不然怎的不加快揽权进程？还有什么比江山社稷在手，夺美人更畅快的事儿？

    祁昱面无表情的睨了他一眼，紧蹙的眉头倒是松展了些，甚至反过来思索一番，阿东话糙，理却正。于是吩咐：“明日去跟老太太说一声，计划推延。”

    渴求窜上心头时，他不再是低微卑贱的替身，也不再是身世曲折的皇家血脉，什么隐忍负重，为母复仇，为己谋划，通通没有！

    尚书府究竟是怎么教养女儿的？怎么就能养出一个叫他乱了心智的云桑。

    云桑微惊，抬了眸，瞧见周氏显而易见的讨好，随即了然于心，大方接下那串钥匙。

    可今晚，那般客气拘谨，礼貌致歉，稍微懂些人情世故便知道，这是对无关紧要的路人的。

    重生后的第一个大难题便摆在眼前：干净脱身，叫候府这一窝子歹人原形毕露，永绝后患。

    他祁昱只是个动了情的男人。

    “亲家是户部尚书，手里掌着实权，恭亲王见了都要礼让三分，何况区区玉鼎记？”周氏斜觑了徐霜铃一眼，转过来对云桑说话时又笑开了，“这也不赶巧，不若这样，小桑去库房挑选挑选，总有合适的寿礼，我和侯爷也准备了两样东西，到时一同送去，亲家也欢快。”

    徐霜铃几步过来，亲昵挽着她的手：“嫂嫂，我陪你去吧？”

    闻言，祁昱脚下一顿，英挺的剑眉快皱成了倒八字。

    说话时，云桑已经拿起一个旋纹瓶仔细观摩，听到身后一奇怪声响，转头疑惑看去。

    重来一回，周氏是什么心思她都明白。

    虽说荒谬。因他们白日才吵了一架。素日里性子最温软的女人也会说出那样冰冷的话，待他无不是厌恶。

    等到了库房又眼巴巴的凑上来，见对方还是闷闷的不想说话，自讨没趣，随意找个由头便先离去了。

    偏生现实容不得人放肆。

    其中牵扯颇多，曲折复杂，前世云桑跟在祁昱身边十几年，多少知道些，皇家本就是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争斗场。

    ***

    云桑有些怅然，思及昨夜，心里越发没底气，不过转瞬一想，又欣慰的笑了。

    说罢，阿东还觉得如此不够妥当，想的入神了不光看不到前头那位爷黑沉沉的脸色，连脚下的路也没看，忽的脚下一痛，直接踢到石块上去了。

    欲成事，方得喜怒不形于色。

    他只管服从便是。

    说着，周氏便从怀里掏出一串钥匙，给身边的关妈妈拿下去。

    日后再没有候府拘束，他活得自由畅快，便胜过一切。

    隐忍克制了十几年，也憋屈了十几年，还不够吗？

    周氏不光爱慕虚荣，更是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一手揽着管家权，府里开支用度都精细着，如今这般所为的，不外乎拉拢尚书府，想要稳住这层亲缘。

    光影暗处，一毛茸茸的东西飞快蹿过，吓得她险些摔了瓷瓶。

    这是飘荡的那十几年里，祁昱唯一教会她的道理。候府是万万不能久待的，云桑恨不得立马寻个由头和离，可她想要亲手揭开徐之琰那副温润面相下的歹毒与算计。

    所有情意都是对祁昱的。

    可是他离开后，这吸人血的候府就只剩下自己了。

    殊不知正和了沐云桑的心意。

    接连两月的冷淡之后，还能得她一句温温和和的话，本该是喜的。

    明知求而不得的渴求如野草，且是春风拂过的野草，野蛮生长，生生不息，又克制不住。

    云桑微微抿唇，想起昨日阿宝嘀咕了大半日那茬，便说：“原本选了料，打算请玉鼎记的师傅雕刻一八仙过海送去，谁料师傅伤了手，工期延后，想来是要赶不上了。”

    “唉哟！”他躬身捂脚喊痛，这才猛然觉察到一股子逼人的凛冽气息，顿时浑身一个机灵，先自个儿掌了一嘴，“该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