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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路脑中全是奇异之景,迷迷糊糊中,这头一杯温酒竟又被褚墨诓骗摆弄着饮成了交杯。

    在那之前,甚至无人知道这位新任尊者姓甚名谁。

    他嘴角上扬,眼尾带着泛红的笑意,气息打在对方鼻尖。

    林路再一杯下肚,脑中纵然清醒,姿态却半慵懒俯上案面,听褚墨的声音清冽如风。

    竹身通体如翡,有光斑不断散落灵力划入根上积雪。褚墨挥手,阑珊剑飞身而过,直钉入几只翠竹之间的空地。

    他讲得云谈风清,林路却仿佛代入自我,陷入共情,口中佳酿入喉,泛起微辛。

    只是这次未等回呛,便听他开口:“时至今日,有些未曾说的事,我可以全告诉你了。”

    “说起来或许夸张,我见你第一眼,恍如前世今生,那时我心中便有感,你是我此生之缘。”

    二人御剑不断升高,林路闭着眼只觉得耳旁风声呼啸,片刻后,褚墨带他在一处高峰峰顶停下。

    天寒地冻,林路听见褚墨的心跳,被一腔悸动烧得魂游天际。

    温酒劲足来势汹汹,林路几杯下肚就有些微醺之兆,软软地撑着桌面,近身上前靠近褚墨。

    林路脚刚沾地,戚戚然睁开眼。

    一个还没有自己道号的愣头青,初出茅庐一步登天,从此名震山门。

    “林路,我心悦你。”

    “彼时你尚是杂役,我若直接以尊者之名出现,你一定碍于身份悬殊,唯恐避我不及。”

    “我说呢,”林路托腮,“我这几天始终想不明白,你一开始便告诉我自己姓甚名谁,却不怕我发现你伪装成二阶小弟子的事,原来啊……”

    “我狡猾吗?”

    林路的唇泛着光一开一合,丝毫未觉察到自己的情态落在褚墨眼中是何等美景。

    矮竹开始向上生长,不消片刻已一丈有余,竹竿粗如碗口,原本三两只零星竹叶也分出繁茂枝杈,竹叶交织,盖过二人头顶的苍穹。

    “褚墨……褚墨……”林路四肢开始颤抖。

    “你这只狐狸,可真狡猾。”

    未道出口的话倏然被阻,未咽的酒香尽数燃在唇舌交缠之间。

    木灵门下低阶弟子唤他“师祖”,高阶弟子唤他“师尊”;旁门弟子唤他“师叔”或“师叔祖”,即便平级的其他尊者和圣山总掌门,也只以师兄弟相称,也唤他“羽南”。

    “木灵……灵脉?”

    踏雪前行数十步,一樽半圆金翠光幕映入视野,只听褚墨结印施咒,光幕开始自中心缓慢张开,露出内在——两三支半人高的低矮翠竹。

    夜幕下遥望四周,各宅院散出星罗烛光,沿高低起伏的山势层叠蜿蜒,似不规则的珠串装饰圣山。

    他听褚墨接着道:“若是寻常,我通过试炼成绩再如何上佳,左不过直接拜入某位尊者名下授高阶之位。也是造化使然,当年的前任木灵尊者未及结契上观弟子便仙逝。按照圣山门规,木灵门下的弟子,以及如我这般通过试炼尚未入门的弟子,但凡有意者均可决选该尊者位,决选方式便是开坛斗法。”

    一阵风拂过,竹枝轻颤抖下雪粒落上裙袍。

    林路嘴角耷拉下来,泛上委屈:“你还不狡猾吗?这几年我被你哄骗得团团转,拿你当成跟我一样被人欺压的小可怜。你时不时半夜抽风跑清苦崖闹我起来喝酒吹牛,我困得五迷三道也奉陪到底;你为了救我赶走木剑那个死胖子,我多担惊受怕啊,总觉得连累你之后被他穿小鞋不好过;你发疯非得去找地方捕鱼捉虫,我随你跑遍圣山,一路上生怕你被抓去关禁闭,带你东躲西藏……竟是没想到,我担惊受怕了这么多,根本自作多情。”

    “难怪了,”林路回望褚墨,“我见你总是以竹为信物,还以为你只是偏爱这四君子之一,原来是因为灵脉以竹为形。”

    斗法结果不必多言,名不见经传的英俊青年竟然斗败所有门下高阶弟子。

    “褚墨……我……唔……”

    “随开蒙师傅在世间辗转十年,师傅迎来寿终,师傅走前让我携他信物上九灵山,我照做了,通过试炼很是轻松。你亦知晓试炼成绩可以决定弟子入门的位阶是吧。”

    林路挥手轻扫去落雪,忽然眼前一暗,原是褚墨忽然起身,投下影子罩着自己。

    “这便是我镇守的灵脉所在。”

    圣山九处灵脉所在之地周围早有结界,除拥有镇守钥匙的尊者本人,旁人轻易接近不得。

    林路笑他:“所以你想着既然都可一试,为何不掂量一下你能做到何处,保不齐这就上了呢。”

    “这点,我倒现在亦未明白……也无须明白。”

    褚墨始终紧拥着林路。

    林路:“这是……”

    深吻在大风中直白而浓烈。

    褚墨立定枝下,自乾坤袋中取出小小一方桌案,两樽矮凳,另有瓷炉杯盏,雪梅冷酿。

    “我承认自己初始隐瞒身份不够坦荡,”褚墨再饮一杯,“可我并非有意作弄与你。”

    “我生来自带仙骨,跟随一个开蒙师傅简单修行几年,凡间寻常低阶妖魔已是动我不得。可亦因这般缘由,我为世人所惧,同龄人视我为怪物避之不及,有些不懂修行的长辈断言我会因此入魔。”

    静夜竹下煮酒,引人各路思绪。

    林路不再多言。

    褚墨令:“起”。

    冷不防,林路被褚墨蹲下拥入怀里诉之肺腑。

    “上苍怜悯,时至今日,我终可光明正大说出来。”

    林路才通过试炼不久,对这个规则感触正深,点点头。

    林路心下明白,褚墨为了不让自己有所顾忌,能坦荡荡和他往来,可其他疑惑更甚,只得又问:“那时你我二人素不相识,地位也千差万别,你即便出于好心救我,不过举手之劳过眼云烟。为何后来宁肯隐瞒身份也要接近我?还总是带着我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圣山那么多弟子……杂役也不止我一人……为何……为何……偏偏是我……”

    “我自幼修行,穿行于人情冷暖,听世人常说缘,过去未曾深究。”

    褚墨被说中,浅笑一声,再给林路满上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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