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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是我。”思宁走过去，打开房门。一位妇人躺在床上，急急地咳嗽着，面色苍白，一双柳叶眉生得极好，眼含秋波，即使是在病中，也难掩美貌。无论再看多少遍，她都觉得娘亲是这世上最美的人了。
“真的？！”男孩跑过来，在房门口停下，靠住房门，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确有三个，“娘，真的是三个！”
众人散去，思宁对着那矮子哑巴道谢，小厮也做了个揖。
“咳咳，是阿宁回来了？”咳嗽声传来。
“是啊，那传信之人我还远远瞥过一眼，腰间挂的确是黑色……”后面的话，那人没再说下去。
“娘，怎么了？”
“谢谢。”思宁道谢，将那铜钱给矮个子，站直了身体，和许多其他的商贩一样，吆喝起来，“卖包子咯！新鲜的肉包子！”
思宁看眼前的人拿着锅铲，问:“为何是你在做饭？娘呢？”
思宁摇头，“您的包子还没卖完。”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张家前日收到上京的密信，瞧这架势，莫不是又要往上升了。”
“娘今日有些不适，我便让她歇着了。”男孩指着里屋的一间房。
“我们林家小姐做好事，将这不太新鲜的菜一并送出去，怎么成你口中买的了？！”小厮气鼓鼓的，胸口强烈地起伏着。
思宁往回走去，早市的摊主们都忙着卖货，一位穿着艳丽的嬷嬷正站在林府的摊位前讨价还价。
“娘，您不能沾凉水，我来吧。”思宁重新把碗筷揽过来，进了后院。
那哑巴将手里的扁担扬了扬，嬷嬷急忙跑开了，“我，我要告诉我家老爷，明日，就让你们这早市开不了！”
“吃饭啦！”屋外传来脆生生的呼喊。
她出了城门，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家，还好，春日的阳光不太火辣，她只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思齐刷地仰起头，从床边跳起，“糟糕！我的粥！”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那嬷嬷突然吊高了嗓门，“我当是谁呢？原是林府的人啊，我们张府回回来这早市采购，总会在那菜里头发现几颗烂的。你们林府家大业大，别人不敢说，我们张府可得为我们这衡州城讨个公道。”
思宁将包子帮这二位包好，道:“二文钱。”
妇人摇头，“我身子孱弱，过去也做不了活，你便带你弟弟去吧。”
“哎哟，这番薯怎么这么些洞，这蛀了虫还卖这么贵？”嬷嬷手指点着眼前最抢眼的那几颗。
那人从袖口摸出两个铜钱，放在她伸出去的手上，道:“小姑娘，恭喜你啊，进了林府。”
“这张府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横？”
林府小厮嗤笑一声:“当她是谁呢，张府那位能听她的？”
思宁红着脸笑了，大狗平日看这姑娘没觉得有何不同，普普通通的样貌，或许是年纪还小，未长开。但那双眼睛着实摄人，一笑，仿佛天都亮了一分，不知不觉，面上也爬上一分艳色，他摆摆手，“快回吧。”
大狗笑着应了一声，她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问:“为何张老爷不会追究？”
见她紧蹙着眉头，大狗接着说:“这不是我们下人该操心的，你便回家，将行李收拾好，明日一早进府里报到吧。”
大狗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事本该保密，这嬷嬷是张老爷的奶娘，张老爷待她如同亲娘，她便仗着这个横行霸道了。”
这一叫唤，几位其他摊主前采买的小厮就凑了过来。
“娘，我待会再进城一趟，给您买点药回来。”
“吃吧。”
思宁想了想，走过去，站在那小厮旁边，道:“嬷嬷，我们每日都来摆早市，都知道林府会送菜，我也是每日都拿那些菜回去，虽不太新鲜，但也没有见烂的。您可以回府拿水洒上，便可多撑些时日。”
思宁将肉包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揭开裹着的麻布。妇人弯着嘴角，一手一个包子，一个放到她面前，一个给了男孩。
妇人笑笑，将她放开，“娘想到一些事，不过都过去了。”
“你弟弟不会说话，进府之后，可得将他看紧了。”
“傻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二人在城中安了家，再来接我。”
看着天边，估摸着时辰，早市该歇了，而那两人，还在理论。
“娘，我扶您起来。”思宁将她扶起，给她穿上鞋，一起走出去。
思宁还没哭，思齐却哇哇大哭起来，妇人敲了敲他的头顶，“我怎么闻到一股糊味？”
“嗯，娘亲放心吧。”
“咋咋呼呼。”妇人弯着嘴角，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她舔了舔手上的油渍，将碗筷收好，站起身来。
妇人点点头，“我昨日连夜织了两匹布，今日出门，便将那布带上，明日一并卖了，这包子，花了不少钱吧？”
巴掌还未落下，身后突然冲出一人，她被吓了一跳。只见刚才还在卖包子的那矮子将扁担拿在手中，脸颊通红，只怕下一秒就要打人，嬷嬷急忙退开一步，道:“我们张府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这哑巴，别乱来！”
思宁坐到床边，问:“娘亲，您不去吗？”
“我也去。”男孩儿紧紧地看着妇人，眼神里尽是渴求。
眼眶微湿，男孩也靠过来，三个人抱做一团，思宁的声音闷闷的，“娘，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思宁点头:“大狗哥。”
思宁便把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许是见我可怜，要我一并带您和思齐去呢。”
大狗挠了挠后脑勺，道:“我能照料什么呀，你要成了大丫鬟，我还得仰仗你呢。”
思宁刚走回矮个子的摊位，正听得两位买包子的客人在小声议论。
“上京的密信？！”
那嬷嬷叫嚷着:“谁不知道你这小乞儿明日要进林府，你们林府的定会帮自家人说话。”话落就扬起手要扇过来。
一家人这才开始动筷，这一顿，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香的。
沿着官道走到城门下，城门大开，一回头，早市已经散了，那些摊主，纷纷收拾离开，全都和她背道而驰。即便是衡州城，她的处境也难以在城内落脚。
“既要进府了，肯定得穿得体面，待会儿吃完，那两匹布就给你们多做两套衣服吧。”
熟悉的炊烟味飘来，母亲又在做饭了，她摸了摸怀中软乎乎的包子，心情愉悦起来，推开塌了一半的木门，喊道:“娘！”
妇人点点头，道:“既是林小姐相中的，那便是恩人，你定要好好报答。”
“今日运气好，林家小姐给了我一颗碎银子，还收我入府了。”
站在门口的男孩一听这话，立刻冲进来，“娘，您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还会推搡不过，于是接下，趁那矮个子不注意，将一颗碎银藏进了那盖布之中。
思宁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印着水光，“娘，您留着吧。”
简陋的厅中，一张一米来宽的小方桌上摆着的，是一大盆粥，没有几粒米，散着丝丝糊味，旁边配的是一碗简单的咸菜。
矮个子掀开自己的盖布，里面没剩几个，又拿了两个出来，给她。包子皮沾了春风，她指尖微颤，有些凉了。
一个人影跑出来，“阿姊！”
可这句话，谁都知道，是不可能做到的。进了林府，签了卖身契，就得一辈子待在府中，除非再被其他官家买去，哪里能赚来安身立命的钱。
那妇人招招手，“来。”
转过身来，说:“多谢你。明日便进府了，我在小厨房做事，若平时有需要帮助的，可来找我，你便唤我‘大狗’吧。”
矮个子接过钱，将手背对着她，煽动两下，示意她可以回家了。
妇人听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将那几个拿起一一查探一番，道:“嬷嬷，您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番薯上面都是泥点，哪来的洞？”说罢，手一抹，那“洞”便不见了。
大狗笑了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因为那密信，我们林府也收到了。”
思宁走过去，想起什么，从胸前拿出包子来，“娘，您看，今日我们仨都能吃上包子了。”
“傻瓜，娘一人哪用得了这么多布料。织了这么多年布，你们身上也没一件好衣裳，都是捡来的衣服拼凑的，是娘对不起你们。”不知想到什么，妇人的眼神暗淡下去，看着她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妇人抬起手，思宁把头依过去，布满老茧的掌心在她的额角磨砂着，“听话，我听说林府每月会放一次假，你们每月回来看我一次就行了。”
思宁睁大了眼睛，原是这样，“那嬷嬷为何？”
“你们谁都别去。”妇人抢过思宁手里的碗筷，“家里还有些药，我就是有些风寒，将那些药再煎一煎，喝上两天，就该好了。”
思宁点头:“我便回去了，进府之后，还劳烦大狗哥照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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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男孩跑过来，在房门口停下，靠住房门，看着她手里的东西，确有三个，“娘，真的是三个！”
众人散去，思宁对着那矮子哑巴道谢，小厮也做了个揖。
“咳咳，是阿宁回来了？”咳嗽声传来。
“是啊，那传信之人我还远远瞥过一眼，腰间挂的确是黑色……”后面的话，那人没再说下去。
“娘，怎么了？”
“谢谢。”思宁道谢，将那铜钱给矮个子，站直了身体，和许多其他的商贩一样，吆喝起来，“卖包子咯！新鲜的肉包子！”
思宁看眼前的人拿着锅铲，问:“为何是你在做饭？娘呢？”
思宁摇头，“您的包子还没卖完。”
“谁知道呢？不过我听说张家前日收到上京的密信，瞧这架势，莫不是又要往上升了。”
“娘今日有些不适，我便让她歇着了。”男孩指着里屋的一间房。
“我们林家小姐做好事，将这不太新鲜的菜一并送出去，怎么成你口中买的了？！”小厮气鼓鼓的，胸口强烈地起伏着。
思宁往回走去，早市的摊主们都忙着卖货，一位穿着艳丽的嬷嬷正站在林府的摊位前讨价还价。
“娘，您不能沾凉水，我来吧。”思宁重新把碗筷揽过来，进了后院。
那哑巴将手里的扁担扬了扬，嬷嬷急忙跑开了，“我，我要告诉我家老爷，明日，就让你们这早市开不了！”
“吃饭啦！”屋外传来脆生生的呼喊。
她出了城门，走了快一个时辰，才到家，还好，春日的阳光不太火辣，她只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思齐刷地仰起头，从床边跳起，“糟糕！我的粥！”一眨眼，就没了身影。
那嬷嬷突然吊高了嗓门，“我当是谁呢？原是林府的人啊，我们张府回回来这早市采购，总会在那菜里头发现几颗烂的。你们林府家大业大，别人不敢说，我们张府可得为我们这衡州城讨个公道。”
思宁将包子帮这二位包好，道:“二文钱。”
妇人摇头，“我身子孱弱，过去也做不了活，你便带你弟弟去吧。”
“哎哟，这番薯怎么这么些洞，这蛀了虫还卖这么贵？”嬷嬷手指点着眼前最抢眼的那几颗。
那人从袖口摸出两个铜钱，放在她伸出去的手上，道:“小姑娘，恭喜你啊，进了林府。”
“这张府的人怎么突然这么横？”
林府小厮嗤笑一声:“当她是谁呢，张府那位能听她的？”
思宁红着脸笑了，大狗平日看这姑娘没觉得有何不同，普普通通的样貌，或许是年纪还小，未长开。但那双眼睛着实摄人，一笑，仿佛天都亮了一分，不知不觉，面上也爬上一分艳色，他摆摆手，“快回吧。”
大狗笑着应了一声，她想起他刚才说的话，问:“为何张老爷不会追究？”
见她紧蹙着眉头，大狗接着说:“这不是我们下人该操心的，你便回家，将行李收拾好，明日一早进府里报到吧。”
大狗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这事本该保密，这嬷嬷是张老爷的奶娘，张老爷待她如同亲娘，她便仗着这个横行霸道了。”
这一叫唤，几位其他摊主前采买的小厮就凑了过来。
“娘，我待会再进城一趟，给您买点药回来。”
“吃吧。”
思宁想了想，走过去，站在那小厮旁边，道:“嬷嬷，我们每日都来摆早市，都知道林府会送菜，我也是每日都拿那些菜回去，虽不太新鲜，但也没有见烂的。您可以回府拿水洒上，便可多撑些时日。”
思宁将肉包放到桌上，小心翼翼地揭开裹着的麻布。妇人弯着嘴角，一手一个包子，一个放到她面前，一个给了男孩。
妇人笑笑，将她放开，“娘想到一些事，不过都过去了。”
“你弟弟不会说话，进府之后，可得将他看紧了。”
“傻孩子，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们二人在城中安了家，再来接我。”
看着天边，估摸着时辰，早市该歇了，而那两人，还在理论。
“娘，我扶您起来。”思宁将她扶起，给她穿上鞋，一起走出去。
思宁还没哭，思齐却哇哇大哭起来，妇人敲了敲他的头顶，“我怎么闻到一股糊味？”
“嗯，娘亲放心吧。”
“咋咋呼呼。”妇人弯着嘴角，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
喝下碗里的最后一口粥，她舔了舔手上的油渍，将碗筷收好，站起身来。
妇人点点头，“我昨日连夜织了两匹布，今日出门，便将那布带上，明日一并卖了，这包子，花了不少钱吧？”
巴掌还未落下，身后突然冲出一人，她被吓了一跳。只见刚才还在卖包子的那矮子将扁担拿在手中，脸颊通红，只怕下一秒就要打人，嬷嬷急忙退开一步，道:“我们张府可不是好欺负的，你这哑巴，别乱来！”
思宁坐到床边，问:“娘亲，您不去吗？”
“我也去。”男孩儿紧紧地看着妇人，眼神里尽是渴求。
眼眶微湿，男孩也靠过来，三个人抱做一团，思宁的声音闷闷的，“娘，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思宁点头:“大狗哥。”
思宁便把今日早晨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许是见我可怜，要我一并带您和思齐去呢。”
大狗挠了挠后脑勺，道:“我能照料什么呀，你要成了大丫鬟，我还得仰仗你呢。”
思宁刚走回矮个子的摊位，正听得两位买包子的客人在小声议论。
“上京的密信？！”
那嬷嬷叫嚷着:“谁不知道你这小乞儿明日要进林府，你们林府的定会帮自家人说话。”话落就扬起手要扇过来。
一家人这才开始动筷，这一顿，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吃的最香的。
沿着官道走到城门下，城门大开，一回头，早市已经散了，那些摊主，纷纷收拾离开，全都和她背道而驰。即便是衡州城，她的处境也难以在城内落脚。
“既要进府了，肯定得穿得体面，待会儿吃完，那两匹布就给你们多做两套衣服吧。”
熟悉的炊烟味飘来，母亲又在做饭了，她摸了摸怀中软乎乎的包子，心情愉悦起来，推开塌了一半的木门，喊道:“娘！”
妇人点点头，道:“既是林小姐相中的，那便是恩人，你定要好好报答。”
“今日运气好，林家小姐给了我一颗碎银子，还收我入府了。”
站在门口的男孩一听这话，立刻冲进来，“娘，您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她知道，自己这一次还会推搡不过，于是接下，趁那矮个子不注意，将一颗碎银藏进了那盖布之中。
思宁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印着水光，“娘，您留着吧。”
简陋的厅中，一张一米来宽的小方桌上摆着的，是一大盆粥，没有几粒米，散着丝丝糊味，旁边配的是一碗简单的咸菜。
矮个子掀开自己的盖布，里面没剩几个，又拿了两个出来，给她。包子皮沾了春风，她指尖微颤，有些凉了。
一个人影跑出来，“阿姊！”
可这句话，谁都知道，是不可能做到的。进了林府，签了卖身契，就得一辈子待在府中，除非再被其他官家买去，哪里能赚来安身立命的钱。
那妇人招招手，“来。”
转过身来，说:“多谢你。明日便进府了，我在小厨房做事，若平时有需要帮助的，可来找我，你便唤我‘大狗’吧。”
矮个子接过钱，将手背对着她，煽动两下，示意她可以回家了。
妇人听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小厮将那几个拿起一一查探一番，道:“嬷嬷，您莫不是年纪大了，眼神不好，这番薯上面都是泥点，哪来的洞？”说罢，手一抹，那“洞”便不见了。
大狗笑了笑，左右看了一眼，道:“因为那密信，我们林府也收到了。”
思宁走过去，想起什么，从胸前拿出包子来，“娘，您看，今日我们仨都能吃上包子了。”
“傻瓜，娘一人哪用得了这么多布料。织了这么多年布，你们身上也没一件好衣裳，都是捡来的衣服拼凑的，是娘对不起你们。”不知想到什么，妇人的眼神暗淡下去，看着她的眼睛陷入了沉思。
妇人抬起手，思宁把头依过去，布满老茧的掌心在她的额角磨砂着，“听话，我听说林府每月会放一次假，你们每月回来看我一次就行了。”
思宁睁大了眼睛，原是这样，“那嬷嬷为何？”
“你们谁都别去。”妇人抢过思宁手里的碗筷，“家里还有些药，我就是有些风寒，将那些药再煎一煎，喝上两天，就该好了。”
思宁点头:“我便回去了，进府之后，还劳烦大狗哥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