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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弘深“嗯”了一声,看着他颤颤巍巍迈过门槛,又点着小碎步走了。

    秋雨犹豫着,想着要不要叫人给苏有庆报信,九公主不给她思考的机会。

    她的眸子闪烁着,道:“父皇,好像每次只有我生病,您才会关心我。”

    思宁面无表情,将半张脸缩进毯子内,只露出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有那么些楚楚可怜。

    他这么想当将军,要是知道父皇和徐烨的事儿,不知还会不会这么拼命。她从不在他面前提起娘亲,她太了解自己的弟弟了。

    “那为什么苏公公总跟我说您忙呢?”

    思宁转头认真对她道:“给我,我昨日答应林霁了。”

    好像,林霁那一声不是冲她喊的。

    “去拿,不准给明华宫报信。”

    等人走到拐角处,他才收回目光,问苏有庆:“陈太医今年得有八十了吧?”

    这模样,从容不迫,好似这种事儿他做过千百遍,难道是她的目光不太有威慑力?

    话一出口,思宁抬头去看给她布菜的秋雨;秋雨急忙澄清,“公主,奴婢没有。”

    秋雨只好去将书拿过来,不能给明华宫报信,那总可以给太学报信吧?她趁着拿书的空挡,喊了一个小太监去给太学报信,不让林霁收人。

    这里的书,大多绝版,想要借出宫是很难的,想起之前王平生说的话,他能进步这么快,多亏了这里的书。

    /

    徐贤点头,又看向站在一旁的林霁,“林大人也休息会儿吧,阿姊休息好了再说。”

    她动了动僵硬的脊背,侧过身,打了个不太熟练的哈欠,“父皇,我困了。”

    九公主心想,毕竟是老师,从前她也经常跟王平生一同用餐,要是她父皇在这儿,估计也能赏他几个菜。

    他佯装生气,“胡说。”

    她正在愣神,林霁却抬头直接看她,她吓得手一哆嗦,筷子差点握不住。

    二人已经走到九公主房门前,门口守着的小太监在苏有庆的指示下行礼退下。

    她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糙汉弟弟,越来越觉得当初那个每天黏在她后头的漂亮娃娃一去不复返了,军营得是多苦的地方啊,徐贤握着筷子的手上裂了几个口子也不见他动作的时候皱一皱眉。

    苏公公道:“是。”

    陈太医收住行礼的动作,“回皇上,九公主无碍,臣开了一副方子,吃上几日就好了。”

    徐弘深一走,太学的人就来了,思宁还迷迷糊糊的,听秋雨说太学来人了,就一激灵,打了个喷嚏,好好的一碗药撒了一大半。

    思宁自己给自己穿好外袍,挪着步子在屋里找来找去。

    一旦面对,很有可能是他对上官蕊和徐烨不计代价的报复,如果徐弘深真的和这件事有联系的话,她甚至觉得徐贤会杀了他的亲生父亲。

    她知道她爹的眼泪说来就来,这话一出口,徐弘深那双眼睛就渗出水来,配合他尖薄下垂的唇角,倒显得无比深情。

    秋雨看一眼徐弘深,苏公公道:“秋雨。”

    九公主想说她有弟弟就够了,但一想自己这皇帝老爹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借口罢了,她也不必较真。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到底还是权力,是徐弘深。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慌乱,他又重新低下头去,仿佛刚才不曾将头抬起。

    思宁还以为是在叫她,“嗯?”了一声,语调有些慵懒,一旁的秋雨觉得是那碗汤发挥了功效。

    她揉着额头,“头痛,我去睡会儿。”

    思宁并不像让汤填饱自己的肚子,要驱寒,还是得吃粮食才行。

    林大人站起身,“殿下。”

    屋里只剩下徐弘深和思宁,还有思宁脚边的火盆。

    她点点头,下巴在毯子里一上一下,这个角度,有那么一点像她母亲。

    林霁慢慢吞吞吃起来,细嚼慢咽的,那几盘菜,也没动过几口,九公主就这么看着他把碗中的饭吃完,放下筷子。

    苏有庆“欸”一声应下,又添上一句:“前两年还好着呢,听说今年编医书伤着腰了。”

    思宁点头,道:“就是想父皇了。”

    “见到你,朕也总想起你母妃,李贵人有孕,朕总觉得对不起她。”

    思宁轻咳一声,吩咐秋雨:“你先出去。”

    外头流传的简版,在这里都是有详细注释的,为的就是供皇子公主们理解透彻。

    九公主将旁边就要凉的汤喝了一口,觉得口中没什么东西之后,才问:“林大人用过膳了吗?”

    苏公公陪着他往里走,回道:“回皇上,陈太医今年八十有九了。”

    他毫不意外地看到藏在一角的那本官场细则,倒是没有像九公主送他的那本一样

    徐弘深换上一张关切的脸,走到九公主榻前,秋雨站在一旁,他女儿就这么盯着他。

    “下午去太学。”

    九公主自然知道要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于是命人传膳,秋雨急忙让膳房把熬好的汤送过来,这汤有些助眠的功效,喝了,能一觉睡到晚上。

    九公主重新去看外头等她平身的人,就算是穿着冬袄,也不显臃肿,那张脸在天寒地冻里更显绝色,甚至,和他的宽肩一比,有点过于小了。

    秋雨见她不说话,默默添了一副碗筷在边上。

    小太监道:“林霁,林大人。”

    她才跟着苏有庆出了门。

    她做不到,上官蕊、徐烨和林碧柔一样,都是对她好过的人,她做不到因为他们的无心之过而去恨他们。

    “您找什么?”秋雨跟着她转前转后。

    铜身的火盆被炭火的光芒印得发红,哔啵声从那里传来。

    徐弘深又问:“想见父皇?”

    明月宫树木花草不多,书倒是多,他被带到藏书阁,靠看书打发时间。

    “今日要上的新书呢?”她记得昨晚放在床边了,这会儿又没看到。

    这让她怎么接话?她并不是很想跟林霁一起吃饭,让人给他准备一桌去?

    “是。”林霁跟着小太监出去。

    到头来,想要质问徐弘深的话语也没说出来,吐出来的,只剩一句试探:“也想母妃了。”

    “那当然。”这些天李贵人肚子痛不是没有原因的,喝的转胎药多了,自然会有些副作用。

    书拿到手之后,秋雨道:“公主,先用午膳吧。”

    苏有庆上前一步给徐弘深开门。皇帝跨进门的那一刻,对他刚才那一番话作出回应:“让人回去歇着,派两个人帮着把那书收尾了。”

    “是啊,都在宫里伺候了几代人。”

    她问狼吞虎咽的徐贤:“你怎么回来了?”

    九公主大口吃着饭呢,差点被一口白米饭呛到,问:“谁?”

    秋雨苦着脸:“公主,别去了,外头天寒地冻的,别又凉了。”

    他又敲敲她的额头,“可不是忙吗?你的小妹妹就要出生了,朕每天提心吊胆的,还要处理公务,等你妹妹出生了,朕就搬回来,让你们俩都跟着朕。”

    她只好道:“那林大人过来一同用膳吧。”

    九公主将自己裹得更紧了,轻轻“嗯”了一声。

    秋雨看她是真要去太学,就道:“公主,书奴婢收着了,今日万万不能出门啊。”

    这后宫,是他随随便便能来的吗?

    秋雨一边收拾,一边道:“早上太匆忙,就忘了去太学请假了,这会儿人已经去回话了。”

    他淡淡一笑,温柔地揉揉她毛茸茸的脑袋,“叫人来传话就行,在外面等一夜,又病了可不好。”

    徐贤见她一直望着自己,也不说话,停下来,问她:“怎么了?”

    秋雨正在着急的时候,外头有人来了,门外守着的小太监进来,“殿下,林大人来了。”

    林霁依言走过来,坐在她下方的位置,她收了筷子,将自己未动的那几样往那边挪了挪。

    他微微一笑,侧目去问秋雨:“刚才在干什么?”

    徐弘深拍拍她的背,“朕过两天再来看你。”

    徐弘深摸摸她的小脸,“乖,就这一阵。”

    林霁如实回答:“还未。”

    “下回别请他了,人老了,朕看着走路都得摔一跤。”

    说完,他上下打量她一眼,“这不挺好的吗?”

    徐贤拿起汤勺喝了一口汤,“听说你病了,我马不停蹄就赶回来了。”

    秋雨欠身,“回皇上,奴婢刚给公主暖身。”

    而后,放开手抽出来,又给她严严实实盖好,问:“想见父皇?”

    苏有庆将陈太医送出去,徐弘深正好碰见,陈太医佝偻着背,走得颤颤巍巍,见到他,正要行礼,他伸手虚抬,问:“公主怎么样?”

    徐弘深讶异道:“都快九十了?”

    徐弘深点头,伸出手去捉九公主藏在毛毯下的手,放在手心揉搓了一下,“暖和。”

    显然,林大人已经到门外了,九公主坐在桌前,手里还握着筷子,就见他自顾自地行礼,“臣奉皇上旨意,来给公主授课。”

    门外一个人影走进来,大剌剌坐在她旁边的位置上,思宁还有些迷糊,等那人拿起她的筷子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她才回过神来。

    思宁眨眨眼,那一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眸子里泛着点点水光,“真的是妹妹吗?”

    见她这样,徐弘深又补充:“朕一想,总得有个跟你一样的陪着你吧,就又觉得她能理解。”

    思宁吸着鼻子,几缕微弱的空气钻进来,只好放弃,张开嘴去汲取。

    思宁看得入迷,丝毫没有注意到,门外站了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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